言毕,梁弘毅拂袖大步离去。
荀锦尧:“……”可能也许大概,梁弘毅这关比他想的还难过?
第135章 有新宠儿了
次日一早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荀锦尧刚洗了把脸清醒,颊边滴水一阵发懵,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梁弘毅一张脸阴沉着,砸门而入的那手还放在门边上:“清早上人人练剑习武,是哪个许的你无故缺席,还要我亲自来请?”
“?”
他脚粘地上似的挪也不挪,摆明了懒得往院里迈进半步,指节却又急又快往门上敲着制造噪音。
……这人定是来催命的。
屋里躺着的那个昨日刚经历灵力躁动带来的高烧,下午醒了又睡,直到现在尚未醒转,这人就算不顾及他……
好吧,对方好像一样不会顾及娄念。
荀锦尧给梁弘毅催得额角突突直跳,忙抬手制止:“行行行,我走,你别敲了。”
话落他随手抹了把脸,大步往门外走,心里直犯嘀咕,这梁弘毅待他也不是积极主动往上凑的脾气,昨儿还跟他不欢而散,放着他不管差不多,还能一大清早跑来找他练剑——重点还是亲自,没有差别的弟子跑腿,岂不是在闹笑话?
……积极主动,堪称诡异。
想不通,荀锦尧便未继续想,只心道也好,起码有人领他出去,不至于真像煞罔交代的那般,出去走走都是个麻烦事儿。
——
梁弘毅当年在清风宗的事迹,早在广大正道里头传了个遍,但凡飞鸿宗内弟子,就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的,因而他们知道的越多,便对清风宗那一位正牌大弟子越发的好奇——虽不了解其人,可这荀锦尧得是个啥样的人物,才能在当年比及自家大师兄更入得了清风宗主的眼睛?
一群弟子表面练得可起劲了,私底下却飘着眼神,看梁弘毅领荀锦尧往近旁走。
由于当年选弟子那事,清风宗与飞鸿宗的大弟子表面不和是正道里众所周知的事情,就算这俩人占着演武台一角打整整一天也没谁会觉得古怪,他们只会在路过时投以注目,抚掌赞叹:“二位师兄真真是修道界百年难出的奇才是也!”
当然,他们心里到底想夸谁就指不定了。
实际却是二人打上一会便以平手告终,梁弘毅退去边上,反而是荀锦尧这位新来的二弟子一整天没歇多久,单纯被扣在外头,跟一群弟子反反复复地过招拆招。
——拿他当啥使呢这是?
荀锦尧没话说,心里愈发地怀疑梁弘毅怕不是昨天受了刺激,实在看不下去,想把他从娄念这个小魔头身边扯开,也好彻底扭回正路。
余晖染红半边天,这时候有弟子跑上前来,呼哧呼哧喘匀了气,才道:“师兄!九尾妖狐族那小狐狸找着啦,就是瞅着不太好,你去帮大家伙瞧瞧呗!”
这弟子……他看上去是把荀锦尧这个“二师兄”当空气自动过滤掉了,可梁弘毅蹙眉听完,看荀锦尧两眼,似是怕留着他一新来的不放心,没什么好气,招呼他一块去看。
好巧不巧,荀锦尧巴不得跟九尾妖狐族的族人接触接触——哪怕对方只是个未能化形的小狐狸,却有一定机会借它接触飞鸿宗里做客的苏灵钰。
自是不劳梁弘毅喊第二声,荀锦尧已收了剑麻溜跟上。
到了地方,荀锦尧才知弟子话里的不太好是个怎样的不好法。
据说这可怜狐狸被找着的时候,躺在后山里一处树木遮掩的山洞,附近没吃没喝的就算了,身上还烫呼呼地发着烧,这会被弟子们带过来了,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一提起发烧,荀锦尧又念及屋里的娄念,想着待会必须得找个借口回去,往身旁望了一眼。
梁弘毅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小狐狸,好半晌没有出声。
荀锦尧能猜到,梁弘毅是在想当初莫凌说是要找,看上去却没有多上心。只是这种话,梁弘毅必不会往外讲。
他心中不由叹气,那时候,煞罔不过是怕人多了把他与娄念在后山的事情捅出去,真要那样可就不好看了,才说要自己动手搜寻小狐狸。
而实际上,煞罔没那么闲也懒得找,反正过段时间要公开娄念在飞鸿宗的消息,到时候再让弟子深入后山寻找,也不算迟——就像如今,这不是找着了?
有个像是之前带小狐狸回来的弟子,打量那小狐狸一会,不确定道:“我怎得感觉……这狐狸比我捡回来时要小了一圈呢?”
他身旁弟子拍他肩膀:“错觉吧,错觉。否则这后山里还能有两只九尾妖狐不成?”
“嗯……也是这个理,再不然就是饿得狠了,看上去不太一样,叫我给误会了。”
梁弘毅也回过神来,问荀锦尧道:“你不是伺候过那个玩火的?对上这小狐狸,你可有好的点子?”
被飞鸿宗弟子拐走的小狐狸,走丢后又给人弄生病了才送回去,着实不太能摆上台面。
可是,人和狐狸之间隔着种族差距呢,就算找荀锦尧,他也跟旁人一样没养过狐狸。
听梁弘毅这一问,荀锦尧只能道:“应是都差不多,按寻常的,抱去给医疗的长老弟子治一治……”
话讲一半又一想……不对啊,这不正是和九尾妖狐族接触的好机会?
他思绪电转,立时改口,从善如流道:“若是师兄嫌抱去前头太显眼了些,怕无意间走漏了风声,那便交由我看顾,想来也是可以的。”
随后他就按过往经验,扯了一通听去很有道理的言论,叫一群弟子嘴里“哦哦哦”地直道有理。
而梁弘毅之所以这般问他,亦是有相似的考量,听他这般说话,心道他难得有些眼色,便一点头,答应了。
这会正赶傍晚,荀锦尧一手抱小狐狸,另一手拿了把弟子塞给他的小青菜,回去的时候,娄念自是已经醒了。
“烧退了没?”荀锦尧手里没空去摸娄念的脑袋,只能问一嘴,目光扫视找了一圈,没在屋里看见软垫之类的东西,便把小青菜往旁边一搁,抽了条薄毯,很快就给怀里的白狐狸备了个简易暖和的小窝。
娄念一直没搭理他问那一句话。
……都一天了,还跟他赌气呢是不是?
荀锦尧洗掉手上灰土,擦过干净了,才要去试试娄念额头的温度。
眼看手要放上去了,娄念脑袋一偏跟他躲,手底下本还读着的故事书也“啪”一声合上,撩起眼皮子看他:“我读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
见娄念面色是正常的,指定不能跟昨日似的烫人。荀锦尧想也不好跟他硬掰,几乎在外跟人打了一整天,多少觉出疲累,搬了个椅子坐下:“什么故事,你说来听听。”
“从前有只小凤凰,”娄念悠悠地道,“它与邻村一个书生相识已久,关系极好,书生见它好看,路过时总要送些新鲜的果子给它,时间一久,便与它培养出了感情。”
挺好,像是个颂扬友谊的故事。荀锦尧点头:“听上去还不错。”
“那是不错。”娄念笑眯眯道,“而后这故事又讲,小凤凰每隔数年便要涅槃重生,是为提升自己的境界。整个过程维持十日之久,当它再次醒来,浑身羽翼残缺,不再如从前光鲜亮丽,书生远远看它一眼,便失望摇头走开,再不肯接近。”
……这情节扭的。荀锦尧想了想:“好像也没那么不错?”
娄念摊了摊手:“不知道啊,小凤凰有什么办法呢,它又不会说话,它只会喳喳乱叫吵人耳朵。”
荀锦尧听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然后?”
“还能怎样?”娄念反问着,“小凤凰正值脆弱无助,吃也吃不饱,只能独自缩在巢里经受磨难,总天真去想书生肯来看一看它,像从前一般送些果子就好了。最终它强打起精神,飞去书生窗前一瞧,妙极!书生正逗着只麻雀儿,快活悠闲着呢。”
“咔哒”一声,他夹着手中书角在桌面磕了磕,目光状似无意,瞥去屋内一角蜷缩的白色毛团。
“这时候小凤凰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有新宠儿了。”
“…………”
第136章 抱了个狐狸精
飞鸿宗山脚下的人影绰绰,一道身影在高大山门前立住了脚步,素来冷峻的面容扯出来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秦宗主还有什么好问的?”
秦沧程全然顾不上周遭还未散去的仙门修者,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莫凌拉下了脸:“你简直胡言乱语!安插魔界卧底??我,还有我的徒弟?!何来的事情我如何不知道?!!”
人群的视线都循声看了过来,莫凌对此极为满意,哈哈笑了两声,见秦沧程反应似是心头起了愉悦,转身过来向他走近两步,神色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与漠然:“怎得,秦宗主还要狡辩么?当年你能狠得下心将孟姑娘独身留在幻雾之城,如今不过一个亲传弟子罢了,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话里似有某个重心,秦沧程闻言,竟是“刷”地一下脸色煞白,杵在原地全身僵硬,哆嗦着嘴唇,迟迟未说得出话。
莫凌一拂衣袖,嘲讽质问:“你怕不是真以为孟姑娘与你的弟子从不会怨憎于你?你要我喊他来与你当面对质吗?别天真了秦宗主,当初可是你要他与令爱成的亲,你明面是以问询意见为由,实际你却知道,但凡他有半点良知便不会拒绝于你。”
“哈哈……我说的对不对?可你呢?秦沧程,你的良心过得去吗?一次又一次的,你到底保得住谁啊?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不过是你不敢承认!!还不快从你那可笑的自我保护圈里走出来,睁大眼睛看看,它们都是你该遭的报应,是你自己造的孽啊!!!”
……
山门前的事情有目共睹,乘着疾风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宗门上下。
短短一日的时间,次日一早,后山宅院统共就那么点儿地方,娄念一醒就知屋里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荀锦尧不知跑去了何处。
唯有他被软禁得彻底,走百十步路就能触及院外设置的禁制,整个飞鸿宗的修者都会循着动静把他重新押回去。
……真差劲,荀锦尧就在这种情况下把他一个人扔家里!
他拄着下巴跟自己生了会闷气,拖着把椅子去门口坐了一个多时辰,手里的书页都被手指折得翻了卷儿,直到日头高照,他眯眼望了望天,低回脑袋,抿着嘴唇正要往屋里回,几个飞鸿宗的弟子打院门外头过。
“昨儿多大的事啊,别管那孟姑娘了,老一辈的事情,瞒得严实点儿,可不能给咱们这群小辈知道。这些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凑合一块互相捅刀子,也不知能不能算件好事。可怜那清风宗,自家弟子跟人跑了两回,如今又反过来倒打一耙,谅他秦宗主再好的脾气,再不翻脸我也是服气咯!”
“可我见他后来像是没话说了只得默认,我听闻啊……”
“……”
几个弟子渐行渐远,说过的话语一字不落传去了娄念耳里。
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不过是你不敢承认……吗?
他在院内站了许久的时间,孤零零的一人,满院子仍旧冷冷清清,除却几道鸟鸣,唯有风扫落叶声。
真情当前,没有哪一条人心是坚不可摧的。
毕竟人不是冷血动物,血是热的,心脏是会跳的,总有一天会有动摇的时候,尤其是惯常里不常体味这种感觉的、内心较为坚强的人,当他心中根深蒂固的某个概念被打破,动摇得将会前所未有地猛烈,就仿若山巅倾倒,玉石崩碎,能将人心里震得一个寒颤。
他不曾告诉过荀锦尧,昨日亲耳听见那些话语之后,他心里就有些慌了。
但他没说。
他不说,那是不敢说也不好意思说,更甚至如果一切是真的,也没有必要说。但这不代表他毫无知觉,心里不会乱想。
于是他只能表现得不开心了,不痛快了,以此来试探荀锦尧的反应。
他对自己有信心,不论是实力还是容貌,以前的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轻易失去身边的人或物。
可就这么短短十日的时间,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或许再给他久一些的时间,他会逐渐适应与习惯自身的处境。可惜,他只有十日,十日太短了,单是抹消自己对实力缺失的不安全感都不够,更遑论是接受其他方面的打击。极为难得的,他觉得自己无暇去应对。
他曾经以为,当如果你是否爱我这件事情,我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你认真求证,那我们两个之间离彻底完蛋就不远了。
因此,无论外人怎么说,他都不会轻易动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方也不会轻易与他背离。哪怕是经历过当初抢亲一事亦是同样,他是荀锦尧的心上人,他去抢亲就不是错的,万一荀锦尧觉得他是错的,他就敢错得理直气壮,承担那份责任,并将其作为对方始乱终弃的结果,尽数报复在对方身上。
但当有些话从对方口里亲口说出,那一刻,某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定感,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就好像他的坚持,他的固执,统统化作不值一提的笑话,一切都只是他的自欺欺人,与他一厢情愿的天真与多情。只有他一人沉浸其中,像个好哄又好骗的白痴。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心理战的拉锯,可他没有办法,他还是年轻了,他的爱意像潮水,坦荡汹涌而张扬,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一种发自于内心的冲动,他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对方的心意,哪怕它们如此别扭,且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
再回神时,娄念眨了下眼睛眼底微动,一阵细碎的杂乱声响过后,转瞬之间,那本故事书就被拂落在地面,他又如昨日一般将荀锦尧压在身下,唯一区别在于底下的依靠物改作了桌面。
屋外夜色降了下来,天际万里无云,清亮的月光透过窗格落在两个人的面庞与身前。
荀锦尧对娄念并不设防,对方又是好身手,占着个出其不意,才这般迅速地将他按倒在桌。可这会他倒下来了,也不知道娄念是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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