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念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你若不配合,是死是活对我都没有用,我自不会让你舒坦活着。”他向江萍示意,比划了个眼色,“给他剖了,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将妖丹完好无损取出来。”
“明白。”
姚清衡登时浑身发抖,两眼瞪圆了,看江萍几步上前,提了把刀子便对着他小腹狠狠割了下去。
“啊啊啊啊救……唔咳救、救命。”
屋外不远处,荀锦尧刚与幽娥来到廊前,痛呼声入耳,幽娥往紧闭屋门望一眼:“怕是动了狠手,你与我站一会别进去了罢。”
荀锦尧当然同意。自他与姚清衡接触之后,发现这姚清衡着实倒霉,几次三番都因寒天玉坏在娄念手里。可若当年让姚清衡成功炼化寒天玉、以雪麒麟之威压迫众妖族,也绝不算件好事。
“私自炼化寒天玉,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你便认了吧。”
娄念低眼抚弄指尖:“当年我就想拐回头找你的麻烦,明知雪麒麟依存寒天玉本体却不肯提醒我,任我烧到你安危不保才肯告诉我是吧?”
血液噗嗤迸溅,血水泪水糊了姚清衡满脸,他大哭起来:“我知错,知错!可我当真没办法啊……你们放过我,放过我,我给你们想,天天想呕唔,疼……疼啊啊啊!!”
另两人无动于衷。任姚清衡再如何拼命挣扎,那刀子仍在他皮肉里大肆搅动,似在寻找妖丹位置,疼痛无异于凌迟。
他喑哑着惨叫,浑身几乎没了意识与知觉,忽地头脑一片混沌里划过一道白光,他整个人都哆嗦着打抖:“等、等等……”
江萍止住动作,姚清衡平躺在满地鲜血之中,眼珠瞪得滚圆,直勾勾盯住娄念的方向,大口喘气,嘴边尽是猩红:“双修!!”
他大叫道:“你不是喜欢男人?!我与你双修!我配合你……我把含带寒天玉精髓的灵力修为白给你以度过诅咒发作期!!”
第157章 心存芥蒂
屋内外陷入沉寂,同处于室内,江萍甚至未好观察娄念的表情。
好不容易将雪人族长捉拿在手,还有不小用处,自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熟料一番逼问,竟逼出这么个结果。
魔界中人人尽皆知,苍焰魔尊从凡界带回他名义上的尊后,未用刑处决,还把人软禁在魔界,此举象征什么,有眼之人大多看得明白。若没听错,幽娥刚带着那位抵达门前,可这姚清衡……
倒霉的雪人走投无路,只能卑微地伏地求饶,额头磕出鲜血,满脸是猩红的泪:“求你放过我……你若毁我根基,我这辈子就全完了啊!”
未得回应,他甚至拖着稀烂的腹部向娄念一点点爬行,哽咽着:“你别杀我,我会用功法提前准备,怎样都是我心甘情愿,绝不诓骗于你,绝不!!”
他悲哀地仰起头颅,两眼与那双无甚感情的血色双眸透露祈求,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座上之人心中所想……他明明已经丢弃尊严与自由,对方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看不透也想不通!他大哭着,大叫着,最终竟失血过多,两眼翻白,昏倒在地。
江萍有眼色,拖起雪人残破不堪的身躯:“属下这就带他下去医治。”
娄念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无论针对姚清衡,还是江萍,好与不好,他都没有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在房门打开那一瞬,抬眼向外望去,与荀锦尧对上视线。
幽娥已识趣跟上江萍步伐,差人准备医疗药物。此地唯余他二人,一个屋内一个屋外,前后距离不超过十步,却像相差天堑,谁也没有向前迈进毫厘。
像是过了好一段时间,娄念唇边扯出浅淡的笑:“阿尧为何不理我,也不肯上前看一看我?我在深渊不曾等你,让你心存芥蒂了吗?”
他率先打破沉寂,又唤回熟悉的称谓,话里有埋怨的意味,仿若多日以前正值亲昵时随口的一句撒娇与抱怨。
荀锦尧一时恍惚,回过神已不知何时走至他身前,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后知后觉,愣愣的只来得及应他的一句:“……不是心存芥蒂。”
娄念一瞬不瞬地望他,拿过他手放在颊边,轻声问他:“怎么办啊阿尧,没了寒天玉,日后诅咒再发作,阿念会死掉的吧?”
荀锦尧看他良久,半张着口却迟迟未出一字。
每逢诅咒发作期都无异于鬼门关前走一遭,无人保证下一次亦或下下次,诅咒会不会害死娄念的性命。
究根结底,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了。
他无法因为一个人想活着而提出指责,遑论那个人是他的心上人,他曾用无数偏激而风险极大的方式抢夺对方生的权利……他不希望对方失去性命。
可当娄念问他怎么办时,他硬是无法说出让对方与姚清衡双修的字眼,尽管那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是他私心不愿,无关理性思维。
但他又凭什么说出“不愿”二字?他伤对方至深,对方不会再信他,就好像他提出异议,也只会被当是阻止对方用姚清衡对应诅咒一般,是居心叵测的,想于对方不利的。或者就算他不愿,他又能怎么办,这一次是他动动嘴皮子就能保住对方性命的吗?难道他有万无一失的对策吗?!
他没资本,也没那个立场与权利。现在的他,失去资格了。
愧疚郁闷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堆积在他的心头,他失魂落魄,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从娄念手中抽手离去。
他内心底有一种愈来愈盛的恐慌,对方会就这么放开手离他远去吗?那种疯狂的感受再一次席卷上他心头,他明明……他明明一直都是想为对方好的,可他的所作所为却未能被对方理解,是他的错吗?是他该的吗?他凭什么承担这一切?!
他不甘心也不服气,他对对方的爱念也不容许他轻易退后。他期盼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只要他想,他仍能在对方漂亮的双眼中看到与自己眼里如出一辙的真情不渝。
入夜,他看着那枝已经枯萎的吊兰花,今日早上他遗忘,一直在袖里留到现在,已经枯萎蔫巴,还掉了两片花瓣粘在香包的外皮,看不出半点留存枝头的鲜活漂亮。
但那是他亲手养出的花朵,他仍想将其赠予娄念,倘若一枝枯萎的、不算漂亮的小花太过寒酸,他可以只当是简单的分享,让对方亲眼瞧一瞧,见证他努力过的结果也很好。
——
昏黄灯光透过窗户纸,投落在地模模糊糊一个影。幽娥抱臂倚在桌旁,皱着眉头明显不耐:“老实喝了听着没?”
娄念瞅着桌子不抬头:“……你走了我就喝。”
“我走了你就泼?”幽娥嗤笑道,“我见你是伤得不重,比小十二年岁要长,却不见得比他更懂事听话。”
“人间苦楚阿念浅尝不能,”娄念推碗道,“你便端去给十二尝尝?白送姚清衡那怨种我也毫不介意。”
提及话中一人,他又转移话题道:“姚清衡给关去了哪儿?”
幽娥懒得挑破他,答道:“你要丢去牢里,自是让人打入府上专有地牢,差了随侍与府中魔修严加看管。依我的意思,你也莫要与那位继续纠缠,现成的双修炉鼎,不用白不用,便把他弄出来好生养着,榨干了价值再论杀与不杀。”
娄念摇头,把碗捞回来重新翻搅:“他一把子年纪,莫要玷污了我。”
姚清衡确有上百年修为,面貌却只是少年,做那档子事总不至于不堪入目到玷污。幽娥听来无言:“我瞧你是还放不下,先前你要对他发函邀约,府上自会好好待他。可他那般对你,你既带他回了魔界,无论如崽还是孟姑娘都会向着你,你便为难于他,对他狠一些也无人指责于你。”
“姐姐此言活像我只会受人欺辱,”娄念加重语气道,“我很为难他,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得了罢!”幽娥叉腰道,“还不如我借你些东西,你把他关起来好生调教,谅他心神再是坚定,时日久了也离不开你的!”
“不是谁都如姐姐一般泼辣狠毒。”
两人互相瞪了好一会,忽闻门外叩叩敲门声。
第158章 作践我吗?
荀锦尧推门进来,迎着他的目光,娄念微微眯眼,低头犹豫一会。
下一刻,幽娥便见他端起耗着好久没喝的药碗灌了个干净。
“……”
荀锦尧默默把门带上,耳边“哐当”一声,娄念把碗狠狠放回桌面,往他的方向斜一眼:“来看我笑话?那荀仙长注定是要扫兴而归了。”
荀锦尧否定:“来之前我不知你在喝药。”
娄念先是一愣,而后表情有点怪:“我不是指喝药。”
“……行吧,那也不是。”
幽娥耸肩懒得管:“你二位慢聊,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找我那小十一叙旧。”
“领主慢走。”荀锦尧目送幽娥离去,只他与娄念二人,便毫无顾忌问了,“幽娥领主与她十二位随侍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娄念找清水往碗里倒,悠悠回他一句:“不告诉你。”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荀锦尧无奈想,他定是与娄念处得习惯了,有意无意的,下意识就忘了白天问话吃瘪的事情。反是娄念素来记仇得很,每每都能记着叫他吃个教训。
他不应声,娄念往他面上瞧一眼,抿了口清水:“荀仙长大晚上跑来,阿念只怕占用你休息时间便不妥当了。”
“若非一人待着,我不会睡那么早。”荀锦尧听惯了他的冷嘲热讽,倒没有再次揣摩那枝小花能否够上台面。
“这个,我亲手养的,想赠予你瞧瞧。”他将握了一路的花枝递出,笑容有些遗憾,“可惜不太新鲜了,还掉了些花瓣,改日你去我那里亲眼瞧瞧怎么样?”
娄念沉默着接过手,枝尾还带着荀锦尧手心的温度,他转着看了一会,移开目光:“一枝残花收买不了我,不稀罕。”
荀锦尧神情有一瞬呆滞:“我……凡界的事情你不肯管便不管了,我没有想收买你的意思。”
娄念并未应声,荀锦尧与他僵持一会,低眼道:“也罢,你不稀罕便还我吧。”
此话方落,娄念却迎着他索取的那手一躲,转而把花枝扔进清水碗中,勾唇笑道:“什么叫我不稀罕?分明是件送别人也没人稀罕的无用破烂,荀仙长当它多好的宝贝呢?”
荀锦尧手僵在半空中待了一会,轻声道:“我将它送你,是因我觉它有成为礼物的价值,纵是不喜,你也不该作践。”
娄念哈哈笑了声,把碗往桌角一推就道:“荀仙长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作践我的时候怎不肯说这话?我倒想问问你,这里头到底含你多少虚情多少假意?你与我说这种话都不觉着别扭拗口吗?”
荀锦尧把手收回,看他道:“不觉得。”
娄念慢慢敛回了唇边笑意:“……”
任由他的报复与发作,荀锦尧终是平静的,就好像一切都是他一人的胡作非为,对方仅是单纯包容与理解。
那他算什么?从头到尾是他错得离谱吗?明明是对方一味做戏将他哄得南北不分,凭什么落到最后反像是他的无理取闹?
“既如此,荀仙长的忍耐程度可真是令人佩服。”他作着漫不经心道。
“没有,”荀锦尧仍是定定地看他,道,“阿念,它们无关忍耐。”
娄念与他对视一会,低着目光,指尖点了下桌面:“不许喊阿念,我们不熟。”
荀锦尧眼底划过一丝微不显形的无奈。那是代表两人从相知到相熟、见证他们感情更深一步的称谓,从本心里,他并不想改口。
可这怎么办?他想了想,忽而面上一热,挠了挠脸颊:“那……夫君?”
娄念点着桌面的动作一顿,抬了抬头,倔强道:“也不能喊。我见荀仙长果真是能容能忍的,竟放得下身段这般喊我。”
接着他扫了眼桌面,竟又把小碗取回来,提过一盏水壶往里加水,吊兰在水里不断翻滚。
“……”都泡吊兰花了,还往里加水干嘛?他总不能要喝。
荀锦尧不好管他,被他回绝总归是有些失望的,口里叹了口气:“行吧,那就尊主?”
他方喊罢,便见娄念拿着水壶的手一抖,满桌的水渍晶亮,彻底僵在了原地没再动作。但兴许这总算是个有距离感的称呼,娄念没再寻着理由与他说不行,少顷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格外复杂。
“干什么?”娄念问他。
此一言出顿时把荀锦尧问住。他是想来看一看娄念,顺便送出那枝吊兰,如今吊兰……不提也罢。他摇头:“无事,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他把从熟悉到陌生的称谓轮着喊了一遍,竟真要起身不肯多留。
娄念表情显出不可理喻,继而甩袖大力一拂,灵力化去了将将滴落的清水:“我身负伤痛日日夜夜无法安眠,荀仙长却跑来看完了我的笑话撒手走人,走时怕还要想我伤得不重下次再捅。我果真不能对你放一点心!”
荀锦尧微微蹙眉:“你又说这种……我只是来看望你并送那枝花。”他再度望向几欲满盈而出的小碗,“是什么用意全看你喜欢,代表祈愿与情意的花枝,绝不会是咒你的。”
“你想它是什么用意?”娄念反问他。
荀锦尧未答话。这种情况他若答了,或许又会如方才一般未有理想的结果。他索性不直言,捏过对方下颌在双唇亲吻:“别瞎闹,好好休息,康复得快些。”
不算今天,两人已有好几日未见,荀锦尧在这一吻里恍惚,本想要走的想法于无知觉间抹消心底,他喃喃着又问:“你的伤势……灵脉恢复了几成?”
他已不想再回忆他亲手捅出的那道剑伤,话说一半又改了口,未将其囊括在内。
92/173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