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陶知爻惊讶地看了过来,萧闻斋微微一挑眉。
“是啊,我小时候很贪吃,所以挺胖的,练功扎马步都站不稳。”
也正是如此,家里总会把麦芽糖的小锤藏起来,免得小萧闻斋忍不住了去偷糖吃。
“但其实我知道父亲会把锤子藏在哪里。”萧闻斋说着一笑,“戏班厨房里的柴垛旁有一张矮桌子,他总以为把糖锤藏在柴垛后的桌子上我就看不到,但其实我早就……”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陶知爻不接,微仰起脸,就见萧闻斋一双漂亮的眉毛此时微微蹙起,眉心拧了个疙瘩,而眉下的一双深眸里,则十分鲜明地出现了几分疑惑。
其他人看不懂,但陶知爻却很明白萧闻斋的蹙眉与蹙眉之间的区别。
这个蹙眉,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意外的东西,才会出现的。
陶知爻往萧闻斋盯着的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哎?”
只见厨房角落里摆着的一张木桌子上,正摆着一只有些锈透了的小糖锤,而木桌旁的地面上散落了不少碎屑的木片,应该是曾经堆过柴火的地方。
这么巧……陶知爻拿起那柄小糖锤,刚说完麦芽糖呢,这东西就出现了。
估摸着是厨房废弃后不要的东西,就被留在这儿了。
不过这厨房在招待所里,应该是专门给来访的客人做饭的地方吧,但是来这里住的人会喜欢吃麦芽糖?
正想着,就听人群后的胡葵突然开口。
“什么味道?”
几乎是同一时刻,行舟抬手将房门打开,朝窗外看了出去。
厨房内被瞬间照亮。
众人惊愕地回过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四周围了一圈的墙壁之外,隐隐映着一圈火光,伴随着浓烈的烧焦气味,摆在院子里的柴火堆上,火焰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从墙面的另一侧,缓缓爬了进来。
第112章
“是那老头, 他想烧死我们!”胡葵的尖叫让众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无暇思考他们究竟为何得罪了当地人,何况这夭儿村本来tmd也不正常!
陶知爻跑到院子大门口,用力撞了一下门, 果不其然, 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木板门一般都合的不是很死, 陶知爻眯着眼从门缝中看了出去, 只见团簇的火光之中,那老人正拄着拐杖, 一脸冰冷地看着大门这边,发白皲裂的嘴唇上下翕动,似乎是在计算着,他们里面的几人什么时候才能被烧死。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火焰爆鸣的“轰”一声。
陶知爻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勾住了腰,往后拽了老大一截。
萧闻斋抱着陶知爻在地上滚了两圈, 最终停在了离门还有一段距离的院子中·央。
而原本陶知爻站着的地方, 则被从天而降的一团火焰给吞噬。
与此同时, 四周的墙外不断地有火球翻滚着落进来,砸在地面上后漫开一片火海, 那火焰还像是有生命力似的,缓缓朝院子中间游动过来。
细细一看, 众人惊觉,那火焰并非有生命力,而是因为从窗外丢进来的,是装了火油并点燃的容器。
容器破碎, 里面的火油便漫了出来,院子正中的地势明显是专门设计过的, 比四周墙面要矮一些,那火油自然而然地就会往中间流。
这哪里是什么客人的招待所,分明是一个巨大的焚化炉!
而墙壁上的铁丝网究竟是用来防盗,还是用来防他们这些“猎物”逃出去的,恐怕还有得斟酌呢。
但尽管到了这个地步,陶知爻依然没有十分紧张,因为现在还没有到绝境。
“胡葵姑娘!”陶知爻回头喊了一句。
这院子里没有水,他无法施法灭火,墙上又布满铁丝网,还有火烤着,他们无法爬出去,可以说是步步心机,算无遗策。
但胡葵并非人类,这是他们现在最有力的筹码。
胡葵心领神会,一声尖锐的啸叫后,飞身上天,身后七条狐尾现出,径直朝墙外飞去。
只要她翻出墙外,就能从外头把门打开,那样屋内的陶知爻众人就可以出去了。
但就在空中那只雪白的七尾狐即将踏着升腾的火苗翻过墙头时,一道黑气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旁袭来,如同一根冷箭一般,朝空中的胡葵射了过去。
“小心!”
陶知爻提醒的及时,胡葵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只见空中的七尾白狐像是凭空踩了几级台阶一般,凌空一拧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回了地面之上。
而那道黑气则落在了墙头,渐渐凝固,成了……一个小孩。
院内众人皆是一愣。
那小孩身上穿了件破破烂烂的袄衫,露出侧半边身子,装扮带着点野性,而最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是他的肤色通体漆黑。
这黑色与房间内被灶台柴火熏出来的不一样,不是那种不均匀的灰黑,也不是因为脏兮兮灰扑扑而导致的。
就如皮肤墨汁染色了一般,黑得均匀通透。
那孩子赤着脚,站在烈火弥漫的墙头之上,他的眼睛是金色的,映着四周的火光,就好似两颗耀眼的光球,十分惹眼。
胡葵弓着身子,嘴里发出嘶嘶的吐气声,明显是察觉到了危险。
那墙头的黑孩子缓缓抬起了手。
一团黑气自他掌中凝结,下一刻他狠狠将手里的黑色气团抛出,朝地面上的胡葵砸了过去。
胡葵灵巧地翻身躲开这一击,而后亮出獠牙和利爪,飞入半空,与那黑孩子斗了起来。
行舟拍了拍陶知爻,示意他往地上看。
陶知爻望了过去,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原本虽不算平坦,但起码完整的土地上,被方才那孩子扔出来的一团黑气砸出来一个坑。
坑并不深,但从坑洞的中心处开始,无数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裂痕逐渐向周围延伸开来。
陶知爻突然想起,当时他们进村子被偷袭的时候,胡葵下车回来时,曾说过她并未找到被丢过来的石头。
只是当时那个情况,大家下意识地把扔过来的东西当做了石头。
莫非……当时在暗中偷袭的,也是这个黑孩子?
“咳,咳咳咳……”
“咳,好呛人,咳咳……”
就在这时,萧闻斋和面点刘都开始咳嗽起来,陶知爻也明显地感觉到随着火势的增大,产生的二氧化碳和燃烧的草木灰在空气中沉降,这四周围的氧气也愈发稀薄了。
再这么拖延下去,他们还没被烧死之前,恐怕就已经窒息了。
原本唯一一个有可能越过高墙到外头的胡葵,此刻正与那黑孩子缠斗,明显分身乏术。
陶知爻的法术又需要以水为媒介,可这招待所常年无人居住,各个水缸早就干涸了,他现在也是有心无力。
“不能坐以待毙困死在这里!”陶知爻当机立断,尝试着四下寻找是否有可以使用的工具,即使用蛮力,也要试试能不能把门撞开。
他进屋子里寻找了一番,却并没有找到能使用的东西,这地方的家具大多是皮革和木制,拿来破门的话,可能还会进一步增大火势。
就在这时,陶知爻的视线突然落在了那个糖锤上。
片刻之后,众人就看到拿着个糖锤的陶知爻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他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上下观察了一番。
火焰暂时还没有蔓延到门板上,但生锈的合页已经烧红了,说不定能敲开。
陶知爻抬起手,叮叮当当地敲了两下,铁合页的高温顺着糖锤传了过来,他轻轻嘶了一声,却扔咬着牙坚持。
就在他多敲了十数下,眼见着合页上的铁钉似乎有脱落的迹象,即将看到希望时,陶知爻就听身后众人,以及半空中的胡葵大声喊道:
“小心!”
陶知爻拿着糖锤,抬起头。
只见那黑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跳回了墙头,正睁大了一双金灿灿如同能焚毁一切的烈火一般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视线对上的时候,陶知爻看到那和孩子好像是咧开嘴笑了一下。
下一刻,一团火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墙头上抓了起来,朝站在大门前的陶知爻砸了过去。
“小陶!”
萧闻斋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甚至比其他人喊出声还要快些。
但那火球落下飞快,里的又近,即使他跑得再快,似乎也……
陶知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抬起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灼烫的温度渐渐靠近,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身上的化纤布料被高温灼烫出来的刺鼻气味,手臂亦是被烤得发疼。
下一步,估计就是烧到皮肉了吧……
就在这时,胸口一阵暖意涌出。
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不容置疑,以及几分拼搏到死的魄力。
“滚开!”
陶知爻下意识地睁眼,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突然从自己怀里冲了出来,朝着那火球,张大嘴,喷吐出一道细细的水柱。
那水柱和巨大的火球相比,有一种萤火与皓月的感觉,可偏偏就是这细入涓流的小小水柱,让那颗朝陶知爻扑将过来的火球,化作了一团升腾的白雾。
那小娃娃做完这一切,似乎就到达了极限,在空中脱力地落了下来。
陶知爻赶紧上前两步将他接住。
“我,我尽力了……”他语调虚弱地窝在陶知爻怀里,说道。
陶知爻仔细看了看那小娃娃,不敢置信地道:“金目儿?你化作人形啦!”
那小娃娃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但还是带着几分骄傲和自豪,强撑着点了点头。
它这一年来各种上好香火没少吃,又跟着陶知爻四处打架,也算是有了几番历练,天地灵宝本就天赋极高,化作人形,自然也是迟早的事情。
“你从哪儿学会了吐水的本事?”陶知爻惊讶地问道。
金目儿继续虚弱:“你当时,给我喂的水鬼……”
陶知爻眨了眨眼,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当年拍《舞九天》的时候,曾经在剧组里抓过两只鬼,一只池塘里的水鬼,一只喷火的鬼,当时直接让金目儿吃掉了。
“你现在才消化完?”陶知爻张了张嘴,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吧。
他这话一出口,躺在陶知爻怀里,原本弱柳扶风的金目儿突然精神一震。
小娃娃猛地回过头,睁大了眼睛,用脆生生的嗓音气鼓鼓地开口道:
“你还好意思说呢,哪有冷的热的一起吃的,还好我不是人,不然早就闹肚子啦!”
陶知爻:…………
“对不起,哈哈……那个,你先休息,我把现在这事儿解决了再说!”
说完,陶知爻将想要开口的金目儿往怀里一塞。
他退了两步,到了人群之中,看着蹲在大门之上,脚踩火焰却好似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一般的黑孩子。
起码可以肯定,这家伙绝对不是人。
并且,对他们一行人有着极大的敌意和恶意。
四周的火光越来越刺目,灼烫的热浪将空气烧出一层又一层波纹,渐渐稀薄的氧气,让众人眼前都有些控制不住的眩晕。
以现在的情况,如果再不赶紧想到解决措施,他们都死定了。
就在此时,空中一道白影掠过。
陶知爻下意识地转头,却意外地发现,胡葵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
而再抬起头,那实实在在存在的白影,则是在屋檐上那黑孩子的凝视下,落到了院落之中,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也是一个孩子。
一个白得如瓷玉一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那孩子一双鲜红的眸子,像是点缀在白瓷之上绽放的花朵,纵然是胡葵,对上这双眼时也有一种不自觉的退缩。
自那红眸之中投来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片刻。
粉雕玉琢的白瓷娃娃抬起手,指向身后。
“那里。”
“快。”
说完,那白瓷娃娃转身跑了。
陶知爻下意识的要跟上,却被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手臂。
他回过头,就见拉住自己的是萧闻斋。
“怎么了?”陶知爻问。
萧闻斋和陶知爻对视了一眼,而后,缓缓松开了手。
“没,没什么。”他手回了目光,抬腿跟上,“先看看能不能逃出去再说。”
说完,萧闻斋便迈开一双长腿跟了上去。
陶知爻注意到他似乎皱着眉头,就小跑到了萧闻斋身旁,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边说,他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白瓷般的小娃娃,意思是:和他有关?
萧闻斋看过来一眼,出乎陶知爻意料的是,萧闻斋并没有给任何反应。
不论承认,还是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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