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本身做的事儿也不干净,他本就是用送护肤品小样的名义来骗人, 只要把人诱拐到无人的地方,几个凶神恶煞的男的围上来, 就能狠狠敲诈一笔买路财, 这都是他们用惯的老手段了。
当然, 还有一些别的。
所以看清了那女孩子后,见人流逐渐往前涌, 没人注意这边,他心思也不干净起来。
只是他伸手去拉那女生, 却不知为何没拉动。
他虽然瘦,但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怎么看也不像面前的女孩子可以反抗的。
现在的人这么警觉的吗?
正当男人以为到手的猎物得飞走了,未料想面前的女人突然带着笑容凑近了些。
“小哥哥,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男人下意识对上了她的眼睛,一瞬间, 他恍惚觉得自己掉进了漩涡之中,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一般,整个人迷瞪瞪的。
他轻轻啊了一声,“那个,我们是诈骗拐……”
话一出口,男人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说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女孩子,对方却好似没反应过来似的。
“你说什么呀?”
男人心说好险,辛亏是个没脑子的,他眼睛贼溜溜地一转,道:“哦,我刚刚说的是我们那个护肤品的有效成分,是西北地区的一种植物,能有效存水,我们的科学家把成分提取出来做成了护肤品,可好了!”
“哇,这么厉害啊!”
男人点点头,边带着女孩往他们的据点走,边开始满口胡吹。
“我们最近还有搞活动呢,如果你买两套还能抽奖,一等奖是狐狸皮草。”男人说着,色眯眯地打量了一眼女孩的身材,猥琐地搓了搓手,“你长那么漂亮,配狐皮草肯定好看!
他话音刚落,就见女孩脚步停了下来。
她脸上露出一个似乎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狐狸皮草啊?”
“嗯。”男人点点头,不知女孩反应为何这么大,想了想,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你放心吧,绝对是真的狐狸皮!”
女孩笑了笑,“好呀,那你快带我去吧。”
男人没多想,口罩下的脸露出个猥琐的笑容,加快了脚步。
半小时后,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回荡在泰山景区的大门上空。
那警笛声实在是太嘹亮,以至于在场的游客或多或少地都被吸引到了。
陶知爻有些好奇,在人群中细细听了一下,一开始附近的游客都有些懵圈,但随着游客的流动,以及商家间相互传话,就听见有人说什么附近有个诈骗拐卖组织被人举报了,而且说得绘声绘色的。
检票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和一旁的安保吐槽:“那帮人肯定是盯上今天庙会游客多了,想来骗人,真是败坏我们当地名声!”
吹糖人的大叔跟旁边卖扒鸡的大姐说:“听说警察到的时候,那帮骗子都疯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吓了,捂着自己脖子说有尾巴要勒死自己……”
编小竹筐的老太太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碧霞娘娘显灵了,狐仙奶奶显灵了,坏人都遭报应,好人都来发财……”
“狐仙。”陶知爻摸了摸下巴,好奇地问那编竹筐的老太太道,“奶奶……”
奶奶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竹条,抬头看见陶知爻就是一惊,“哎呀,狐仙啊!”
陶知爻:???
“胡说八道呢!”一旁的老大爷按住老伴,朝陶知爻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眼花糊涂,你们后生莫怪啊。”
老太太一惊一乍的,被老伴一说,这才扶了扶老花镜,看清了陶知爻的相貌,摸了摸心口,“哦,原来是人啊。”
陶知爻搔了搔脑袋,“所以您说的狐仙是什么呀?”
“你们这些后生啊,不敬鬼神。”老太太拿起手里的竹筐,一边弄一边煞有介事地开始感叹,“想我们小时候的庙会,先给碧霞娘娘上供净像,再给狐仙奶奶奉烧鸡贡品,后面的杂耍,游园,都可有意思,哪像现在……”
陶知爻摸了摸下巴,“原来这里的人们都信仰狐仙啊。”
“当然,狐仙奶奶可是碧霞娘娘的使者。”老太太点了点头,手里的竹筐渐渐成形,“只是现在的年轻人哪还懂得这些,怕是连自己拜的什么神仙都不知道了。”
陶知爻觉得,这老太太说得也的确在理。
不过也不能那么苛刻,神灵那么多,谁能保证自己每一个都认得呢。
心诚则灵,心意到了就好了嘛。
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
“香灰叻,卖香灰咯!碧霞娘娘庙取的香灰咯!”
这地方靠近文玩区,比较偏,来的人基本上都对鬼神之说是相信的,闻言均被吸引了注意力。
人群向那摊位附近徐徐涌去,还是陶知爻赶紧拉住萧闻斋的手才没被人群冲散。
萧闻斋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不由自主地往身旁看去。
陶知爻则是在靠近后就专注地伸长了脖子,盯着那摊位看。
他应该也没有别的意思……萧闻斋在心中自言自语了一句,勉强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小摊上。
只是被陶知爻牵着的那只手掌,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小摊声音大,阵仗也不小。
那摊主穿了一身长袍,不知是哪门哪派的道袍形制,但宽袍大袖的,看起来特别唬人。
而他面前的小摊桌面上摆着一只很大的金鼎——当然应该只是镀金——鼎里盛了满满的香灰,一旁还放了一只牌子,上面写着“碧霞娘娘庙香灰”,而小推车的两旁还挂了一副对联。
上联写着:「金炉鼎灰避万邪」
下联则是:「随身配珠保平安」
香炉形式很多,但鼎式香炉则是规格最高的那种,金炉鼎更是少之又少。
而寺庙宫观中的香灰,常常被认为有着趋吉避祸之效,而在那金炉鼎的旁边,就摆着一盒半透明的琉璃珠,以及一串红绳。
摊主揣着手道,微眯着眼睛,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
“碧霞娘娘赐福人世,将炉灰装在琉璃珠内随身携带,可保平安,得富贵。”
而放琉璃珠和红绳的小方框前也摆了一块牌子。
「1颗琉璃珠:88元;2颗琉璃珠:168元」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陶知爻还长着嘴震惊着这狮子大开口的价格,不少游客已经涌过去开始扫码的扫码,掏钱的掏钱了。
而此时,安静了许久的金目儿突然大叫。
“这个好,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香灰对普通人有庇佑之力,对灵宝自然也有效果,但天地灵宝本身的资质就很高,普通的炉灰它们根本看不上眼。
但碧霞元君庙的香灰,就是另一码事了。
陶知爻听金目儿的语气如此激动,心说没想到这香灰居然真的如此珍贵。
“有点心动啊……”
金目儿:激动.jpg
“你想要吗?”陶知爻转过头,问萧闻斋。
被无视的金目儿:……
萧闻斋摇了摇头,丝毫犹豫也没有。
他将另一只手伸到陶知爻面前,有小狐狸图案的奶瓶正安安稳稳地在掌心之中。
既然萧闻斋不要,陶知爻便打算只买金目儿和山河社稷图的份了。
前面的游客买完,高高兴兴地拿着装了琉璃珠手串走了。
轮到陶知爻,那摊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要多少?”
“要两串两颗琉璃珠的。”陶知爻说着,刚拿出手机打算付钱,一只手却从旁伸了过来。
伴随着一个懒洋洋,却非常动听的女声,“哎,且慢。”
那只手秀气纤细,如葱白软玉一般细腻修长,而且随着手掌伸到面前,陶知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闻得人有些晕醉醉的。
女人的声音不大,但现场游客们的声音却不约而同地小了下来。
无他,这位女士实在是太过美艳了,身上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上半身还穿了件雪白的毛披肩,身姿玲珑仪态曼妙,站在那里不动便如一尊线条流畅的瓷器,实在是扎眼。
只是离她最近的陶知爻,却观察到这位女士不太自然地扯了扯旗袍的袖子,又拂了一下飘到脸上的披肩茸毛,很不适应的样子。
而且嘴里还嘀咕什么“果然是赝品毛毛就是难受……”
不过这话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反而是小推车的摊主生气了。
“你有什么事吗?”摊主撩起眼皮扫了女人一眼,语调明显带着不悦,“请香灰琉璃珠要按顺序,排后面去。”
“香灰琉璃珠?”妖艳女子挎着毛领披肩,修长手指拈起一串作为样品的香灰琉璃手串,轻笑了一声,“呵……”
在场众人都关注着她的表现,看到那笑容,众人突然明白了「回眸一笑百媚生」是什么概念。
只不过同样明显的,还有女子笑声里明显的轻蔑之意。
摊主眉头皱了起来,手也不揣着了,伸手将那手串夺了回来。
不过在场游客众多,他也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忍者怒气道:“这位姑娘,你这又是何意?”
“娘娘庙里的金炉鼎香灰的确能逢凶化吉,保人平安不假。”女子说着伸手探入香炉之中,摊主阻拦不急,被她挖了一捧出来。
“对于有的商人拿了娘娘庙里的香灰去卖,庙里的坤道也并未多加干预,只要价格合理,不强买强卖,你们这些……商人,爱如何买卖是你们的事情。”
正如女子所说,一些大型的道观和佛寺会定期将大殿中的炉灰清出来用布包包好,放置在路边让信众取走,这也是神灵“济生”的一环。
因此一些人便从中发现了商机,将炉灰收集走作为商品贩卖给游客获利。
“但我也说了,前提是价格合理。”女子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的价格牌上,“按照正常价格,将炉灰做成这种琉璃手串,上庙的炉顶香灰收88元一颗,中庙收68元一颗,下庙收38元一颗,尚还算合理。”
所谓上中下庙,指的既是方位,也带有地位的区别,上庙是泰山极顶的碧霞元君庙,中庙则是登山口处的红门宫,下庙则为泰安城内的灵应宫,碧霞元君庙上庙在泰山最高处,所谓“承天接地,俯瞰众生”说的便是这里,古代帝王追求在东岳封禅,也是因为这一原因。
这时,有游客在人群中开口了。
“那他价格没问题呀,他说是碧霞娘娘上庙里取的。”
摊主听有人支持,冷冷一笑,“这位姑娘,你莫不是同行来砸场子的吧?”
只是他揣手的动作才做了一半,就听女子嘲弄地笑道:“你这香灰是上庙所取?你敢不敢对着娘娘庙发誓!”
摊主动作一顿。
女子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摊着手将手心的香灰铺开。
“别的地方不好说,但上庙里的炉灰在取出后会混合白檀、松针、黄纸与雀翎后再度焚烧一遍,最后才装进袋中布施给信众。”女子侃侃而谈,面色如常,并不像是胡诌的样子。
四周的游客越围越多,闻言也渐渐出现了一些嘈杂的议论声。
“而两次焚烧的炉灰总体会呈现出青白之色,泛有淡淡的松檀香气,绝对不是你这炉里的深黑色。”女子目光扫向摊主,语调坚定地道。
陶知爻压低声音道:“这小姐姐好厉害啊,连这些都知道。”
萧闻斋点了点头。
女子见人愈来愈多,却也并未露怯,反而是那摊主明显紧张了起来,冷汗直流。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反驳说:“你说是就是,谁知道是不是你编的?”
“那我问你,你这香灰是何时所领,又是在晨时午间还是入夜时分由谁从娘娘庙里送出?”女子一连三个问题把摊主都砸蒙了,她说完,还毫不留情地补刀一句,“这些在娘娘庙里可都是有记录的,包括领取者的名姓哦。”
摊主语调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我,我记不清了,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谁还记得那么详细!”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在场大部分人都看出来那摊主色厉内荏,也意识到自己八成被骗了。
但也有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在帮腔,说这种细节哪有人能记得。
女子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不耐,显然已经懒得再吵了,“其实我本也懒得管,这是那些烦人的小姑娘该管的事情。”
陶知爻想了想,这女子说的应该是管理碧霞祠的坤道——也就是女道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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