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乎秦相珉意料的,陶知爻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居然直接朝那边走了过去。
不仅自己走,还拉上了一旁的萧闻斋。
秦相珉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就明显感觉四周围上来的各种妖魔鬼怪多了不少。
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被拐子盯上的无辜小孩儿,后背泛起一阵凉意,拔腿便往前追。
“哎,等等我啊!”
走近些许,陶知爻就闻到一股酒味,原来谢必安他们喝的不是茶。
胡葵正笑眯眯地敬酒呢,“前几天的事情,多谢谢爷和范爷包容了。”
范无救的性格显然比较油滑,他笑着和胡葵碰了碰杯,“好说好说,咱们都是东岳地界的人,万事好商量么。要是有机会,我们还得请胡葵姑娘在元君奶奶面前美言几句呢!”
胡葵立刻笑呵呵地道:“好说好说。”
这番话别人或许听不太明白这话,但陶知爻却能理解。
黑白无常隶属于道教的鬼神体系,而道教鬼神的大本营就在东岳,一把手就是传说中的东岳大帝。
而碧霞元君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东岳大帝的女儿。
换句话说,胡葵的顶头上司是黑白无常的老板家的千金,有这层关系,也难怪范无救对胡葵那么客气了。
相比起范无救,谢必安的性格明显要更冷淡些。
他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我们也只是照章办事,胡葵姑娘将那两人收编为元君座下的童子,自然不属于我们黑白无常拘魂的范畴。”
胡葵尴尬地笑了笑,要真说实在的,她确实是从黑白无常手里抢人了,只不过用的手段比较灰色,不好判断对错而已。
范无救在底下踢了一脚,示意谢必安说话别那么生硬。
这时,陶知爻也走近了。
“哦!等太久了吧,我这就来!”胡葵还以为陶知爻是来催她的,起身将杯中酒饮尽,打算跟谢范二鬼告别。
可谁知陶知爻摆了摆手,转而看向桌边,看架势,倒是冲着谢必安和范无救来的。
“两位可是东岳地府的谢爷和范爷?”陶知爻想了想,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上前拱手一礼。
谢必安和范无救在传说里都是古人,他行古时候的礼数,应当错不了。
然后陶知爻就见范无救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抬起和自己招了招,“哈喽~”
陶知爻:……
“我们也要与时俱进的。”一旁的谢必安端着酒杯开口,上下打量了陶知爻他们一眼,“你们是生人?”
胡葵解释道:“哦是的,他们是我过命的朋友,刚好庙会么,我带他们来玩一圈。”
陶知爻道:“是这样的,我朋友的体质稍微有些特殊,想着谢爷和范爷见多识广,能否帮我朋友看看?”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自己做的香珠。
范无救朝陶知爻打开的布袋口里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的,伸手接过。
“好说好说,我们算是地府里和生人打交道最多的了。”
谢必安扫了范无救一眼,没说什么,转头对陶知爻道:“人来了吗,看看情况?”
陶知爻让开半步,将萧闻斋拉到自己身边。
众人就听地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原本垂在地面上的那条黑色锁链,此时就跟收到召唤了一样朝萧闻斋径直冲了过去。
陶知爻一惊,赶紧伸手将人一挡。
锁链像一条灵动的黑蛇一般从空中蹿过,在一端飞到陶知爻的鼻尖的时候,谢必安动作迅速地抬脚踩住了那勾魂索,锁链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同一时间里,萧闻斋伸手搂住陶知爻的腰,将人往后带了几步,侧身一挡,把人护住。
陶知爻眨了眨眼,仰起脸对上萧闻斋的视线。
“哎哟卧槽!”范无救的声音将四周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陶知爻站稳后,就见范无救边打量着萧闻斋边凑了过来。
他绕着步,围着萧闻斋转了好几圈,然后用一种充满了震惊和奇异的语气问道:“你这位朋友……是怎么活到这个岁数的?”
陶知爻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回答。
转头看萧闻斋,就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对于范无救的打量和评价并不感到冒犯。
谢必安的情绪起伏显然比范无救要少很多,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将地上的勾魂索轻轻一拽。
那黑色锁链就跟有灵性一般,自动缠绕在了谢必安的手上。
“三魂七魄各丢其一,魑魅魍魉纠缠不止。”谢必安抱着胳膊吐出这样一句话。
这个答案,陶知爻倒是不觉得意外,之前山河社稷图就和他说过萧闻斋缺了一魂一魄,谢必安同样作为地府的神灵之一,能看出来这一点并不奇怪。
“敢问谢爷是否有办法帮帮我这位朋友?”陶知爻径直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谢必安看了萧闻斋一眼,没有回答,反而是对陶知爻道:“你应该已经有办法保护他了吧。”
萧闻斋手心里,正捏着陶知爻给他的那只迷你狐狸奶瓶,这是从进那充气拱门的时候,陶知爻就提醒他拿出来的。
毕竟这地方妖魔鬼怪众多,萧闻斋体质又特殊,虽然一路有胡葵陪伴着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但陶知爻还是让他将奶瓶拿出来,作为多一重保险。
范无救叹了口气,对陶知爻道:“说真的,活人缺少一魂一魄,能活到这个年龄已经是万中无一了,而且我看你朋友的神智还相当正常,这更是少之又少的存在,属于要烧高香的程度了。”
不是他夸大其词,但凡去找个懂这一方面的道士问一问,说一个人要是缺了一魂一魄还活到二十多岁,不仅智商高长得帅还事业有成,该怎么办。
道士可能会觉得是来砸场子的。
谢必安也道:“魂魄残缺者,少有活过弱冠之年的。”
“至于治疗方法,我们也无能为力。”谢必安习惯性地摸了摸缠绕在小臂上的勾魂索,示意陶知爻不用想着从这方面下手了,“只能够通过外力保护他,少受一些阴邪之物的侵害,至于丢失的一魂一魄……若是运气好能将其寻回来,自然是最好。”
但谢必安的语气,分明是让陶知爻不要抱太大期望的。
陶知爻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此时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范无救将陶知爻给的香珠掂了掂,收进袖口里,想了想还是出言安慰道:“你朋友现在不也没什么问题么,大不了和你绑死一辈子,你护着他呗!”
他说这话的时候,谢必安看过来一眼。
陶知爻也下意识地去看萧闻斋,就见萧闻斋也在看自己。
只不过,陶知爻好像有点看不懂萧闻斋的眼神。
他觉得萧闻斋可能是在担心,于是陶知爻非常善解人意地道:“别担心,大不了就像他们说的,我保护你一辈子嘛!”
说完,陶知爻就见萧闻斋突然笑了。
“好。”
陶知爻见他笑,自己也笑,心说萧闻斋果然是在担心啊。
幸好自己懂安慰人!
第68章
告别了谢必安和范无救, 陶知爻一行人再往里走,就听到一阵锣鼓喧天,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刚在路口遇到那俩用脖子上的吊死绳荡秋千的吊死鬼, 不知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了, 此时脖子伸得比他还长。
再往里看, 就见不远处的一个看台下, 密密麻麻坐了好几圈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而台上一个佝偻着腰的小喽啰鬼正敲着锣吆喝着, 说准备开唱了。
此话一出,众妖鬼纷纷鼓起了掌来。
陶知爻伸手拍拍身边的一只断头鬼,那只鬼脖子上碗大个口,血乎刺啦的,而它的脑袋则被它自己捧在双手中。
一旁的秦相珉都快被吓晕过去了, 见陶知爻还敢跟那鬼搭话,而且表情淡定得不得了, 忍不住跟萧闻斋吐槽道:“哥, 小陶可真硬核。”
萧闻斋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诶小朋友,这里在演什么呀?”陶知爻自来熟地跟那鬼搭话, 目光落在那鬼怀里捧着的自己的头颅上。
这鬼死的时候年龄应该不大,居然还是个娃娃脸, 而且穿的还是洋娃娃装扮,忽略它眼睛处留下来的两道血泪,还是蛮可爱的。
啊,好想拍一下。
那边秦相珉都要厥过去了。
洋娃娃鬼的手捧着脑袋转动了半圈, 它认出陶知爻的活人身份时,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然后这份惊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成为了贪婪和食欲。
对于妖魔鬼怪来说, 只要是活人都是大补的,只不过某些鬼并不以人类为食而已。
但这只洋娃娃鬼看起来就凶戾,而且死相凄惨,怕也是怨念十足,若是不吃人,反而还显得古怪些。
只是洋娃娃鬼心中贪念刚起,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锈味。
对它来说,锈味应该是非常熟悉的,血就是带着一股锈味的腥。
但这股锈味却和血的气味不同,是带着一点寒冷感的锈,洋娃娃鬼仔细一打量,目光落在陶知爻的手腕上,立刻就向后缩回去不少,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护在怀里,露出来的一双血眸里的感情变成了浓浓的警惕。
陶知爻被她的动作带的也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缠绕上了一股淡淡的黑气,那黑气如丝如缕,打着旋儿首尾相接,乍一看倒是有些像一条迷你的锁链,缠绕在手腕之上。
陶知爻回过头,就见萧闻斋和秦相珉的手腕上也有和他一样的锁链,顿时心下明了。
虽然谢必安和范无救并没有给一个明确能解决萧闻斋魂魄问题的答案,但他们也并非不近人情,还是给这了陶知爻他们几位不属于这片区域的“不速之客”一些保护的。
当然,主要还是陶知爻那袋上好的香珠发挥了作用。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么。
洋娃娃鬼万分警惕地看着陶知爻,丢下一句“这地方就是个唱戏的”,然后就跑了。
也没说明白唱的什么戏,该去哪买票,然后一溜烟就消失了。
陶知爻心说这也不能怪他,大不了就补票呗。
反正胡葵邀请他们来这东岳庙会,就是为了玩儿的,陶知爻索性拉着身旁两人一同看了,他对这种带着古老味道的戏班还蛮好奇的。
秦相珉见那地方围了一摞鬼,要死要活的都不敢靠近,但又不敢叫出声来,就怕引起个一魂半鬼的注意。
陶知爻指他手腕子,“放心吧,黑白无常都给你护身了,没有鬼敢招惹你的!”
“啊?”秦相珉一愣,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那迷你勾魂索,腰板立刻挺直了不少,“哦这样啊!”
他特别浮夸地“害”了一声,一挥手,“早说嘛,我还担心呢,早说咱们上头有人!”
陶知爻盯着秦相珉的反应,特别认真地开始摸下巴。
“咋了小陶?”秦相珉给他看得有点毛,思索片刻,一惊一乍地道,“不是,你不会骗我吧?”
陶知爻忙说没有,他摸着下巴,发自内心地道:“我在观察一个小人得志的角色该怎么演绎。”
秦相珉:……
“小陶,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
插科打诨之间,台上持锣的小鬼突然开始当当当当地疯狂敲起了锣来,四周击鼓的击鼓,吹唢呐的吹唢呐,阵仗一时间就大了起来。
陶知爻不太懂戏曲,好奇地凑到萧闻斋旁边,让他给解释解释。
萧闻斋看着陶知爻近在咫尺的侧脸,余光扫了一圈四周千奇百怪的鬼。
只觉得陶知爻的脸在这场景之中被衬得更加可爱了。
不对,那些鬼根本没法跟陶知爻相提并论。
“这叫开场锣。”萧闻斋低声在陶知爻耳边解释道,顾名思义,戏文正式开唱之前要敲锣打鼓造声势,既是为了提高现场气氛,同时也是为了吸引更多的看客。
毕竟根据老规矩来说,一曲戏目唱完,是要跟周围的看客们讨赏的么,自然是越多人看越好了。
说话间,两道雪白的纱帘落下,再度掀起时,台上已然多了几个大箱子。
“哎?”萧闻斋难得露出几分疑惑和异样的表情来,他瞧着台上那几个箱子,“感觉像是彩礼的形制啊。”
但说是彩礼,那箱子却并不是熟悉的婚嫁所用的大红,反而是刺目的白。
未免不吉利吧。
陶知爻一拍手,萧闻斋也被那“啪”的合掌声拍得恍然大悟。
两人对视一眼,这白色的彩礼箱子,倒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这周围看戏的,可不都是鬼么,谁还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呢。
鼓声渐息,剩余轻缓的锣板之声,一个穿着蓝色戏服,书生模样的男鬼走了上来,它脸上画着俊扮的油彩,头顶的帽子上挂着一根雪白的长穗——按理来说,应该是鲜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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