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就是“新郎官”了。
秦相珉已经完全被戏给吸引了,也不怕什么鬼不鬼的了,反正他手腕上缠着mini版的勾魂索,妖魔鬼怪看到他都绕着走。
就是他那脖子伸得老长,陶知爻都担心他脖子跟前面的吊死鬼缠一块。
陶知爻仔细一看,不由得嘿了一声。
他转头对视一眼,明显萧闻斋也认出来了。
这台上的“新郎官”他们认识啊!
“这不是青书吗!”陶知爻惊讶地说着,就见不远处胡葵带着笑意望了过来。
胡葵笑吟吟地道:“你们且看着吧,现在青书的日子过得可潇洒了。”
陶知爻带着偶遇故人之喜,竖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他听京剧不多,但还是了解一些经典曲目的。
只不过青书口中唱的戏文,他却没接触过。
当然,这不影响。
旁边有个大家么!
萧闻斋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他唱的应该是《得意缘》,这曲目现在已经少有人唱了,是部爱情喜剧,挺有意思的。最经典的版本,应该是由尚小云和荀慧生两位前辈所演绎。”
陶知爻边听萧闻斋说着,边不住地点头。
“萧老师,行家呀!”陶知爻忍不住给萧闻斋竖了个大拇指。
萧闻斋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不过……你没什么不舒服吧?”陶知爻看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的鬼和它们身上冒出来的阴气,关切地问了一句。
萧闻斋摇摇头,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陶知爻:“那你呢?”
陶知爻一愣,“我?”
然后就感觉萧闻斋伸手点了点他颈侧,“这个不疼吗?”
陶知爻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自己脖子上那片带牙印的青紫色痕迹,笑了两声,“啊这个啊,不疼啊……那个,我们快看戏吧!”
萧闻斋没有拆穿陶知爻拙劣的转移话题,目光在陶知爻颈侧格外流连了两下,收回视线,看向台上。
这《得意缘》的确是难得的在京剧里讲爱情却不悲剧的戏目了,讲的是男主角卢昆杰因际流浪,过程中遇到了侠盗狄龙康,侠盗看他长得帅,就把小女儿许配给了男主,期间发生了许多嬉笑打闹,甜甜蜜蜜的故事。
青书扮演的小郎君卢昆杰坐在彩礼箱子上,独自唱了一会儿,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也算是给观众一个交代,随之宣发了一下自己对于心上人的喜爱,说着说着,又想起了阔别已久的母亲,就叹气起来。
才叹了一声,四周一阵锣鼓唢呐二胡响起,一个白色嫁衣打扮的新娘子,从后台飘了出来。
陶知爻忍不住哈了一声。
果然如他所料,就是杜兰若嘛!
杜兰若扮演的女主角云鸾操着架势,乘着锣鼓声就飘出来了,她身旁还跟着个陶知爻没见过的小丫鬟。
虽说没见过,但这小丫鬟却给陶知爻一种熟悉之感。
杜兰若伸长脖子,做出左顾右盼的姿势来,然后拿出一副小姑娘的害羞姿态,唤身旁的丫鬟道:“丫头,瞧瞧你们姑爷在那做什么呐?”
丫鬟应了一声,小跑到青书面前,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后嬉笑着跑回杜兰若身边,语调表情皆是浮夸地道:“小姐,我们姑爷,在那发呆呐!”
“发呆?”杜兰若一副娇俏的佯怒模样,“这刚起来,就跑出来发呆呐,我瞧瞧去!”
这《得意缘》不仅剧情独特,连戏文也是独特的一份,并不像传统的戏剧曲目里那般咬文嚼字,文绉绉的让人听不懂,而是采用了相声的写法,将每一句戏文都写的俏皮活泼,有逗哏也有捧哏,听得台下众鬼都是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哈哈大笑。
而陶知爻他们这些“知情者”,则看出来另一层味道。
“杜兰若这小子,夹带私货啊!”陶知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杜兰若扮演的小娘子“云鸾”和青书扮演的小郎君“卢昆杰”是一对新婚燕尔,相处生动的年轻小夫妻,云鸾性子特别顽皮,而卢昆杰又老实好逗弄,陶知爻就瞧着杜兰若这儿逗一下,那儿逗一下,也不知道是真的入戏了,还是在逗青书玩儿呢。
尤其是杜兰若唱到那句“你是我心眼儿里头,最得意的那么一个小门生”时,陶知爻都觉得他脸上的油彩都遮不住那两团红晕了。
这不是公然恋爱呢么!
再看,陶知爻就发现那旁边的“小丫鬟”,不时弹出一对雪白的,尖尖的耳朵来。
居然也是老熟人呢!
萧闻斋反应慢些,后来才想起来,青书带着的那只银狐犬,不就是雪白的尖耳朵么!
秦相珉听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自己又好奇又插不进话,着急了半天,最后懊丧地一托下巴。
什么表兄弟情,假的,都是假的!
他才是外人吧!
《得意缘》的戏文特别长,全部唱完要一个时辰左右。
陶知爻他们听了一阵就起身了,他转过头,和同样望过来的胡葵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多谢胡葵姑娘了。”
“客气。”胡葵笑道。
陶知爻心里清楚,胡葵是有意带他们来这看一眼的,为的也是让陶知爻能够放心。
而杜兰若和青书现在情意绵绵,活得也明显无忧无虑的,这自然也是胡葵的功劳,陶知爻这声谢谢也是必须要说的。
说起来……
“那个幕后黑手,有眉目了吗?”陶知爻和胡葵一起,在长长的鬼市庙会街道上慢慢地踱着步,声音压得很低。
胡葵的手指搭在臂弯处的毛领披肩上,浓长的睫羽低垂,看不太清眼底的情绪。
“没呢。”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些黑金骷髅被解决后,一切的线索都断了。”
陶知爻想起,那天黑金骷髅被棺材钉镇压后,半骨乌鸦是和那些骷髅一同碎成了齑粉的。
再仔细想想,似乎除了青书提供的些许线索之外,其他的线索基本都断了,而青书的那一条其实也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说起来。”胡葵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她蹙着眉头,道,“原本罗家镇的那位狐仙,虽然说大限将至,但按理来说,应该是能坚持到我去的时候才对。”
陶知爻一愣。
胡葵的意思,莫不是……那狐仙死早了?
胡葵点了点头,表示她也是这般猜想。
“如果说是有人刻意下手……”
胡葵这一句话,说得陶知爻眉头就皱了起来。
如果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同一个幕后黑手所谓,未免太过渗人了。
先是害死了罗家镇原来那位老狐仙,又引导青书和银狐犬去侵占狐仙的灵位,试图作乱,见青书为人正直似乎不能为自己所用,又释放消息诱惑黄焖鸡真人前往罗家镇……
这还是陶知爻知道的,而胡葵瞒着他没有说的,还有更多的亟待解决的疑问。
比如,狐族看守的圣物被盗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又是如何传到她耳朵里的。
以及东岳庙会上那些戴着棺材钉项链的,明显有组织有预谋的摊贩,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
胡葵这几天已经想法设法去查了,但就如她所说的,一切线索都在走到某个特定时刻时,就那么不可阻挠地断了。
那些商家的信息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
“幸亏黄焖鸡真人去请了普照寺的方丈他们来。”陶知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否则还不知道下场如何呢。
胡葵闻言哼了一声,“它哪里是请帮手,它是趁我晕过去想要逃跑,结果普照寺那小和尚刚好察觉到林中有异,出门的时候和那黄皮子恰好碰上了!”
陶知爻:……焯!
很离谱,但又很合理是怎么回事?
“但,但还是要感谢方丈的。”陶知爻干笑两声道。
胡葵一挑眉,“那小和尚……哼,就知道说我偷吃他们的素鸡,本姑娘肯赏脸是他们普照寺的荣幸好不好!”
说着,她又一撇嘴,“小的时候见到就拿棍子追着我打,现在长大了,倒是稳重了些许。”
陶知爻在旁边听得一头冷汗。
他早猜到胡葵和普照寺的方丈应当是认识的,但没想到还有这种过往。
这算什么?
那些年清纯小和尚和狡猾大狐狸不得不说的故事?
又名《新·聊斋志异》?
庙会占地不小,活动也多,陶知爻在胡葵的带领下,和萧闻斋秦相珉一同逛了一圈,又玩了一圈。
人间的庙会去得多,大同小异的没意思,而妖魔鬼怪的庙会,那可新鲜的很。
陶知爻看到有个女鬼正拿着绳圈拴娃娃。
拴娃娃是东岳地界的一种民间风俗,传说碧霞元君有着和送子观音一样的神力,能够让想要生孩子的妇女得偿所愿,而碧霞元君赐福信众的方式就是“拴娃娃”。
陶知爻就见那女鬼捂着肚子,对娃娃摊的摊主大声问道:“哎哪个是女孩儿啊……男孩?生什么男孩,又皮又糟心的!女孩子多可爱多听话呀……”
另一边,一大串鬼排着队,手里拿着铜板在“打钱眼儿”。
所谓“打钱眼儿”,又叫“打金钱眼”,简单来说就是丢钱币祈福,各省市地区都有着类似的风俗,有的是丢在龟背上,有的是丢在莲花上,有的是丢进金苹果形状的大缸里。
而“打钱眼儿”,是用小的铜板去砸大的铜币,只要能砸中发出响声,就能保佑祈福者来年财运昌隆。
除此之外,还有布施的、往树上拴绳的、摸神像的……各种各样的活动层出不穷,又有着妖魔鬼怪们的“独特性”在里面。
比如,往树上拴的绳子就不是陶知爻他们常见的红绳,而是代表着死亡的白绳。
秦相珉玩到后面,知道自己有黑白无常的保护和胡葵撑腰,整个人慢慢也就硬气起来了。
甚至手痒到想买点什么东西回去当纪念品,结果被陶知爻和胡葵联合警告说小心招惹什么东西上身,吓得立马又老实了。
主打一个反复横跳。
东方破晓,朝阳升起,待天边隐约出现一层晨曦的鱼肚白时,陶知爻几人就目睹了面前的鬼市庙会如同烟云一般悄然飘散的场景。
告别了要找黑白无常去地府喝酒的胡葵,陶知爻几人打着哈欠回到了酒店,打算睡个晨觉。
等睡醒了恰好退房,然后就回北市了。
真要说起来,他们来东岳也就十来天,甚至连半个月都没有。
但经历的事情,却让陶知爻感觉已经过了小半年了。
陶知爻突然心血来潮,上微博搜了一下和自己相关的词条。
果不其然,在《舞九天》的大结局播出之后,他的热度相比之前降了不少,而且毕竟是个小角色,戏份有,但也不算太多,能吸到的粉丝本来也少。
但陶知爻看着看着,就发现萧闻斋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他的搜索结果里。
#萧闻斋 陶知爻壁灯#
陶知爻正想点进去看看,心里还纳闷呢,他和萧老师什么时候代言过照明电器吗?
没人找上门来谈代言啊!
结果手指还没触碰上屏幕,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的力道很轻,像是生怕打扰了一般。
陶知爻放下手机,走到门口看了看猫眼。
哟,萧老师的脸在猫眼里也帅呢!
萧闻斋并不是空着手来的,陶知爻就见他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陶知爻伸手拉开房间门,往门框上一靠,打趣萧闻斋道:“哟,萧老师来就来,怎么还带礼物啊。”
萧闻斋被陶知爻的话逗得轻轻笑了一下,将手里的袋子送了过去。
陶知爻让开路,“进来呗!”
萧闻斋递完东西也还站在门口,似乎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闻言也不客气,直接走进了陶知爻的房间。
两人都是刚洗完澡,穿着各自的睡衣。
陶知爻拎着袋子边走边拆,就见纸袋上写着“丑团买药”。
“药?”陶知爻撕开封口,往里一看,就见里面放着一瓶红药水,一袋棉签,还有几瓶跌打药,效果都是消肿化瘀的。
萧闻斋的声音出现在耳侧。
“你的脖子上一下药吧,小心留疤。”
陶知爻先是一愣,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一眼。
萧老师难道想起来他做的事了?但那个时候萧闻斋的意识明显是迷糊的吧,应该记不得他曾经啃过自己几口才对?
萧闻斋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似只是随口一问道:“是被什么动物咬了吗?”
陶知爻:……好吧是他想多了。
萧闻斋说了一句,就压抑着自己的想法不说了。
虽然他嘴上问的是陶知爻是否被什么小动物咬了,但他当时看得清清楚楚,那齿印一点都不像动物咬的。
而且动物咬的应该是伤口才对,怎么可能是这种明显的青紫色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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