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洗菜。”许听南马上主动自觉跟上,郑滢收到江雪荷眼神,美滋滋坐餐椅上玩消消乐。
白寄凊这人,也不知道是被伺候惯了,还是脸皮就是这样厚,泰然自若地也坐餐椅上:“江姐挺惯着你的。”
郑滢属于跟熟悉的人才活泼,俗称窝里横。此刻很腼腆:“姐人特好,脾气也好,不喜欢支使别人。”她话说出口,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是不是阴阳别人了?
白寄凊不见恼,笑吟吟的,随手拿手指梳着自己乌黑的卷发。
“其实真的很简单。”江雪荷对许听南说,她并不算太会做饭,但这种特别简单的还是能操作一下。
生菜撕片,黄瓜、西红柿都简单净切,牛油果挖核。“没有提前腌,就这样煎一下吧。”许听南当然不好意思有任何异议。江雪荷将鸡胸肉对半剖开,盐和黑胡椒揉了一下,也没有放油,直接开火慢煎。
“嫩一点吗?”许听南如临大敌,紧盯着每一个步骤记在心里,一边使劲点头。
江雪荷于是关火,再切半,同那些切好的蔬果一起盛到玻璃碗里,略点一点橄榄油,加黑醋汁,这就做好了。
许听南说:“好像不难。”
江雪荷点了点头:“端出去吧,我洗洗手。”
她出来,发现空余的那个座位前有一个鹅卵石护手霜。质地清爽,就是很难挤。她涂了一点,将护手霜推到白寄凊面前——肯定是这位的。
白寄凊没碰,拿叉子一点一点吃着草。
郑滢很好心地把包子分点给许听南,萝卜丝虾仁馅的,特鲜。白寄凊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差点把头埋进玻璃碗。
平心而论,这沙拉水平还可以。但无论什么沙拉,都是一样的难吃。
她分散注意力,点进微博里,她有个很爱在粉见聊天的大粉,是糖糖白糖站子的站姐,自己有用小号关注,这位平均三天就能输出一篇超高质量粉见。果然今日份的已经堂堂出炉:
总感觉蒸桑拿的新片有点擦边。降雪和人还行的样子,应该不会倒贴吧?
不过我已经有预感了,肯定要有cp的。编辑器,Attention!Attention!你俩如果地位一个坐着一个跪着,那我这个直女粉应该勉强可以接受。
下面评论:女主人与狗.jpg
真不愧是自己的抚慰,还假装直女呢。白寄凊不无欣慰地想。
不过……她抬眼看了看江雪荷,冷淡,沉静,八竿子和狗打不着,而是一具颇为美丽,眉目宛然的活人雕塑。
江雪荷捕捉到她的眼神,两人目光交错,都没有说话。白寄凊感觉到她的焦点慢慢地滑过自己的纹身,但并不是那种她惯常受到的炽热眼神,而是略带思考和试探的。
白寄凊向来从不怀疑自己的魅力。有一任消遣对象看到她的文身后,很激动,很赞美,说她与酒井法子如出一辙。白寄凊对于这种称赞的真实性并无质疑,立即回之以一耳刮子暂表谢意。
真的和有些人从来说不到一块去。
对于不喜欢的触碰,她的蛇也很敏感。她的皮肤本来就比较细腻,那里做了文身之后,更需要细心呵护。
江雪荷的目光通常也是沉静的,永远带着一种交流的态度,从来不是审视的目光。无论是蛇,还是人,都是需要交流的动物。
白寄凊忽然觉得蛮好笑——但她一点都不喜欢我。
“江姐,”她认真地说,“谢谢你。”她心里淡淡地想,现在不喜欢我,往后可不一定。
“没什么。”江雪荷还是很客气,“早餐很重要,吃好就好。”
白寄凊说:“还是要谢谢你的,想了想,本来打算把文子佳的感情告诉你……”
“可以啊。”江雪荷说,露出一副聆听姿态。
白寄凊欲说还休:“但是不行,和上学不能抄作业是一个道理呀!”
第10章 一个隐喻
这并非一个悬疑片,而是一个情感片。赵霜浓早就这样对她们说过。
线索简洁,不打算藏头露尾,很快在拍摄进程中展现干净。死者是售卖保健品的,靠坑害老人赚取钱财过上了优渥的生活,也曾经有人为此报过警,不过不了了之。
监控里死者确实是前天早上八点就出门了,但弯弯绕绕,监控无法串联,尸检结果也确实是刀伤致死,并且生前处于醉酒状态。
徒弟把资料撂在桌子上:“这人真是活该。”
文子佳眉头紧蹙,明显也是相当烦恼:“问的怎么样了?”
“都有不在场证明,还有人说他死得好,上天有眼。”徒弟压低声音,凑到文子佳耳边,“还有人说,这事警察一直不管,遭报应了吧!”
徒弟偷眼瞧了瞧门外:“说他有关系,是不是真的啊?”
“别多问。”文子佳说,她对这些警局内部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也不想多谈,又问道,“指甲里面残余的东西,检验完成了吗?”
徒弟马上提起精神:“把那女人叫过来问话吧,迟早要问话的。”
文子佳翻看了一下检验记录,其实心里清楚,没有太大的用处:“他对妻子行使暴力,那东西就算百分之百是游沁的,对破案也没有帮助。”
徒弟看出来她态度略有消极,故意提高声音:“那更得找过来问一问啦!”
“卡。”赵霜浓向江雪荷摆手,“雪荷,过来。”
“下一场戏很重要。”赵霜浓仰脸看她,“想好怎么演了吗?”
如果让江雪荷选,赵霜浓绝对是她遇到的最会故弄玄虚的导演之一。“当然,文子佳的问话是毫不咄咄逼人的,出于很多原因,她并不愿意认为游沁是凶手。”江雪荷说,“这次不会失误了。”
“那倒没事。”赵霜浓视线转回摄像机上,“流真血不算失误——去吧。”
“你丈夫死亡时间是第二天晚上十点左右,那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另一个警察在外面看着监视器的画面。
游沁答道:“我在用笔名写小说,他在家的时候,我下午出门,七点会回来,如果他不在家,我可能凌晨才会回来。”
文子佳挑起视线:“你是作家?”
“不算。”游沁说,她的神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出版过一本,主要靠犯罪题材才卖出去一点。”
“正在写的新书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她动作很快,文子佳听见手机滴的振了一声,是手机蓝牙传送的文件。
文子佳捏住手机,想要解开锁屏,但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就是这个暂停的间隙,外面摄制组快速地调整机位,灯光。
“他死了,你并不难过,是吗?”
游沁点了点头,文子佳又问:“你去医院看过伤吗?”
“看过。”游沁说,“不擦药,会好得很慢。”
文子佳微不可察地抠了抠审讯室的桌子:“为什么和他结婚呢?”
游沁笑了一下,外面的警察紧紧地盯着屏幕,游沁说:“不好意思,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就会很想笑。”
“因为幸福吗?”
“不是。”游沁说,“因为能顺理成章地结婚体面地活到现在,想想就太幸运了不是吗?”
镜头拉近,拍着桌上的一个个精美的包装盒。筷子的包装很大,撕开的时候有清脆的声响,里面还附赠一张质量很好的湿巾。
饭菜的香气和热气一起蒸腾起来,文子佳说:“麻烦你了,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徒弟拿着一沓东西过来,一屁股坐到外面的椅子上。他不可置信地向里望了一眼,又使劲看了看屏幕:“师父订的餐?”
镜头静默地在菜色,筷子,脸孔之间交错。徒弟放在桌上的是一沓病历,最上面的是一本小说,封面上是一条鲜艳的蟒蛇。“定的锦山居的?那么好的饭店?”
狭小的空间太热,游沁大衣未扣,领口松脱,里面雪白的内衬影影绰绰地透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另一个警察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女人已经脱了戒指。刚刚问到为什么和死者结婚,她笑得很开心。”
徒弟舔了舔嘴唇,难以置信地把那本书在桌子上拍了拍,又凑近屏幕去看。
透过这道屏幕,他看到文子佳看着手机上游沁发来的新书。琳琅的菜色没被聚焦,虚虚地在外面装饰着。她看着看着,心脏急跳,鼻血淅淅沥沥地滴了下来——这本书的内容,从杀夫到接受善良的女刑警问询,竟然是迄今发生全部事情的预言!
“卡。”拍摄的效果完全在赵霜浓预料之中,实在没什么好兴奋的。如果江雪荷和白寄凊真的时不时NG,她都不用考虑,会直接换能让她更制作更顺畅的演员。
那边郑滢刚拿好纸巾跑过来,白寄凊已经撕开筷子带的湿巾,走到她身侧,居高临下地帮她擦拭。
江雪荷不是没想拒绝,尴尬的事情她通常都会第一时间避免的。只是她现在全心在想,文子佳明明有流鼻血的老毛病,然而整部戏她却只流过三次鼻血,
第一次,是和游沁第一次见面,因为窗户全部打开,空气太过干燥。(或许还有蛇文身的因素?)
第二次,是这次审讯,空气只是平常,是因为她看到的新书内容太过吊诡了吗?
她隐隐想到了什么,手不自觉地攥成拳,指甲都刺到了肉里面,就像有的人思考的时候会敲桌子一样,卢想慧说她想事的架势是微型抖M。
忽然,白寄凊将她的脸一扳,一面把团成团的湿巾塞到她紧握的手里。
江雪荷缓过劲来,忍不住的有点被打断的恼火,白寄凊先发制人:“干什么,要吵我?”
“哪有。”江雪荷挤出一个笑容,“你帮我擦的,谢谢你。”
白寄凊居然呲出白牙,如果不是这张脸担着,凶狠程度几乎与查宿的学生会主席不相上下:“那不然呢?”
江雪荷没招了,只好微笑,站起身来把湿巾丢进垃圾桶。她张开手掌,上面有四个清晰发红的月牙形痕迹。
白疼了。江雪荷不无遗憾地想,还没琢磨透呢,给犯冲冲没了。
她们拍摄进度不赶,因为赵霜浓喜欢一幕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地重拍。这会和她们一起看回放,刚刚的饭菜都收拾到了一个海碗里,叫她俩接着吃。
这不吃真的是浪费了。江雪荷也不在乎皮蛋豆腐和腐乳肉都混到了一块,接着夹着吃,一边又看她和白寄凊那段吃饭的戏。
那段拍了许多的近景。江雪荷刚刚就发现了,筷子的包装上在商标的位置,印着一条小小的蛇,应当是特制的包装。她撕裂包装袋,那条小蛇也随之碎裂成了两半。
“到时候剪辑,”赵霜浓说,“先是一个个的包装盒,浩浩荡荡地摆在这张冷漠的审讯桌上,精美的筷子包装,然后将它撕开。你用手打开包装盒的盖子,对面的游沁自然要帮你,也伸出手来。”
“外面的警察已经发现了,她摘下了戒指,徒留一道白白的戒痕。透过镜头,观众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道戒痕,你的是一枚闪亮的银戒,应当是经过细心保养的。然后你们握住筷子,吃这顿并不容易吃得很优雅的午餐。”
赵霜浓说起镜头剪辑排布,简直咬文弄字。上次江雪荷听到这样的书面话从人嘴里说出来,还是直播间卖货的董宇辉。
她走了一点神,却发现白寄凊根本没在仔细听,而是看着那一大海碗的混合物,时不时地把筷子放过去,装作节约卫士,夹了一筷子的空气。
江雪荷忍不住微微笑了。
白寄凊是13年拍完《风重雾浓》大红的,江雪荷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时候就连卢想慧都在看这部民国爱情剧,同年参加了一个旅游综艺,有个男演员自告奋勇给大家做了饭,人家几个咖位大的大姐都象征性赞美了,只有白寄凊说:“你真的一点盐没放吗?”
男演员当即答道:“因为想做出食材的原味。”
有个大姐打圆场:“男人做饭做成这样不得了了,将来老婆一定很幸福。”
白寄凊:“啊……或许吧。”
那期播出之后,白寄凊喜得称号“糠公主”,因为其对食物的挑剔大约只有细糠才能满足。但事实证明,同期女演员十来年下来糊的糊,从红到糊的从红到糊,还有结婚的结婚现在孩子都俩了,只有黑称一只手数不过来的白寄凊长红到现在。
或许这才是娱乐圈生存之道?江雪荷心不在焉,赵霜浓的旁白好像念经一样。自己就是拉不下脸,玻璃心又脆,听说微博上还有人靠别人骂自己赚钱呢。
白寄凊显然也发现江雪荷发现自己根本没在吃了,江雪荷含着笑,赵霜浓说一句,她点一下头,一副深谙职场生活的模样。海碗里的菜去了大半,都是这位爱节省的职场老油子吃的。
过了一会,赵霜浓终于将这两分钟的戏掰扯得清清楚楚,依依不舍地叫她俩走了。
江雪荷笑容还没从脸上下去,手里端着那个碗,刚站起身来,白寄凊也起身,同她擦肩而过,轻轻地问了她一句:“这么高兴,是因为吃不来细糠吗?”
江雪荷心里咯噔一声,比膝跳反射还迅速,马上不笑了。
第11章 观察和苦闷
江雪荷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摆弄手里那个道具望远镜,虽然是道具,但沉甸甸的,实打实一拿出来看得清方圆百里。
昨天不小心吃了糠公主的剩饭,还遭人讥讽,饶是她这么好脾气的人,今天心情也实在不佳。
近些天越来越冷了,已经隐隐有了入冬的前兆。她抬起望远镜,天空呈现一种铁灰色,云彩很浓,可能真要下雨。如果下雨的话,按照赵霜浓的个性,雨夜那场戏肯定要提前拍摄。
到底是什么呢?她暗暗思索,白寄凊都知道的东西,她要是想不出来,真的会含恨九泉!
“姐。”忽然,旁边郑滢轻声细气地叫她,唱诗班的女子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一定是出了大事。江雪荷当即问道:“要开拍了吗?”一边迅速地把望远镜下移,一张放大的脸几乎是凑到了她的镜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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