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色的耳坠晃过自己的眼前,秋望舒看着那端着水囊的黑衫人,诧异道:“林恣慕……你怎么还没休息?”
秋望舒的眼中除了诧异以外,还带了些不易察觉地心虚。一眼就看到了她那微微散开的辫尾,
林恣慕放下了水囊,冷飕飕地回道;“起来找水喝。”
自秋望舒进去后,易君笙的房门就没有打开过。司遥是把关心的玉小茶拦住了,可是却没拦住林恣慕那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说来也够离谱,连格桑乌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不简单,可玉小茶和苏临镜却压根没往除了挚友以外的方面想。
冷冷地瞥了一眼秋望舒,看出她眼底化开的暖融后,林恣慕也不禁扬起嘴角调侃道:“终于想清楚了?”
闻言,秋望舒愣了一愣,好半天后才对着林恣慕点了点头:“嗯,想清楚了。”
“我想和她,和你们一起走下去。”
难得听她这般坦诚,林恣慕挑起眉头诧异道:“真的?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再偷偷溜走了?”
听她提起旧事,秋望舒愧疚地攥住了手指。一路上,五人互相扶持,早已是彼此心中不可替代的同伴了,对于她们而言,同甘共苦已是心照不宣的原则。但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和胆小,这才给几人添了许多麻烦。
但以后,她不会再做那样逃避的事情了。
“不会了……”
认真地看向林恣慕,秋望舒再次重复道:“我不会再逃避了。当时是我糊涂了,才做了这么伤人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林恣慕盯着秋望舒的反应,继续逼问道:“所以,以后也不会觉得与我们同行是让我们涉险了?”
五人中最了解她的人,除了易君笙以外,就是心思敏锐的林恣慕了。
无论秋望舒的话说得再好听,她都不信秋望舒以后就当真不会把几人推到危险之外了。
沉默了好半天后,秋望舒才沉声道:“是涉险。”
声音中染上了早已暗下决心的坚定,秋望舒一字一顿地承诺道:“但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旁人说这话不一定可信,但秋望舒说出这话,就说明她下定了要护住众人的决心。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林恣慕生气道,她们是她的同伴,是她可以交付后背的朋友,不是什么要被她护着,还不能替她分担的人。
说到底,这人就喜欢把所有危险和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才活得束手束脚,没有一天能轻松下来。
没好气地抱起手臂,林恣慕一点面子都不给地骂道:“好你个石头脑袋,我又不是你的什么师弟师妹要你护着!”
“而且,谁要为你涉险了,我只是不喜欢欠人人情罢了。”
说到这,林恣慕顿了顿,她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于是她的音调心虚地降下了几分,头也不自然地偏了过去。
“我的意思是,当日你帮我拿回了破山骨,所以之后我也会一直帮你,直到你问到你要的答案为止。”
她激动地骂了一堆,可是秋望舒的眼神却从诧异慢慢变得微红。
眼见秋望舒的神色中逐渐漫起了什么让她起鸡皮疙瘩的情绪,林恣慕连忙开口制止道:“……你别像玉小茶那样看着我,别说多谢,也别用古怪的口气喊我的名字。”
“我只是不想再看你束手束脚的,让你自己也让别人难受了。”
说完,她也不想看秋望舒的表情,极为不自在地就转过了身,“……走了。”
林恣慕快步跨出厨房时,却被秋望舒开口叫住。
“林恣慕”
眼看林恣慕的脚步顿住,秋望舒面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多谢。”
她的语气诚挚而轻松,就仿佛她终于卸下了背负已久的重担。可是听见这一句,林恣慕却愤然回头道:“都说了别来这套!”
她的神情像极了嘴硬心软的林三娘,叫秋望舒的笑意越来越浓。低下头去遮住笑容,秋望舒笑着答应道:“嗯,下次不会了。”
不知是易君笙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能叫石头也成了这幅模样。实在应付不来这样的秋望舒,林恣慕握紧了水囊,神色复杂道:“……算了。”
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只留秋望舒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气鼓鼓的人逐渐离开亮光之外。
第114章 离开西疆
秋望舒刚打开门, 便被一人急急地拉进怀里。手中的米粥险些泼出来,她听见那原本在床上安睡的人气息不稳地问她:“怎么什么都不说就出去了……?”
易君笙的声音里满是怕她又不告而别的后怕,听得秋望舒心中不是滋味。
将手里的碗轻轻放下, 秋望舒将她拉回床边坐下。
易君笙坐在床边仰头看着她,秋望舒则低下头去,温柔地将她的长发铺回肩后。“看你睡着了, 我就没想叫醒你。”
谁知听了这话易君笙却皱起眉来。固执地撑开秋望舒的手掌,她认真地说道:“下次要叫醒我,就算是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也要叫醒我。”
谁也不愿意松开手,两人的手指就这么在指缝间交叠在一起。静静地摩挲着易君笙手上的指环, 秋望舒抬眸反问道:“如果我舍不得叫醒你呢?”
闻言, 易君笙眸光一晃,竟微张着口楞在原地。
从前一直是她步步紧逼,秋望舒步步倒退, 但到了现在,两人之间的形势却仿佛倒转过来。不知是不是昨晚的亲密事捅破了秋望舒最后一点防备心, 到了现在,她竟越来越不掩饰心中对自己的想法了。
她这副坦诚的样子虽然新奇,可是却叫易君笙觉得……受用得不行。
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易君笙眼底又浮现出笑意来,“怎么从前不知道,秋姑娘还有这一面?”
这一句话又给秋望舒打回了从前,想起今晚那些从自己口中蹦出的甜腻话语, 她的颊边顿时飞起了一层薄红。
可这却叫易君笙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若是早知道秋姑娘会这样, 在仁远村时我就该再逼紧些。”
怎么逼紧?
无非就是省去那些暧昧的试探,直接将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剖开。然后再在秋望舒拒绝时故作伤心, 引得她愧疚靠近自己。
说着说着,易君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的笑意转为了揶揄,易君笙故作失落道:“算了,若我当真那样做了,只怕还没到弃月城你就偷偷离开了。”
辜月节那天,即便易君笙知道秋望舒并没有跑远,但是她还是会怕万一追不上秋望舒,之后便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
弃月城秋望舒从陆路逃跑,她尚且焦急至此,那更别说仁远村时秋望舒要是走那不知通往何当的水路了。
即使听出了易君笙话中的玩笑之意,可是秋望舒还是急切地反驳了她:“不会的。”
将两人交握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口,秋望舒看着易君笙不解的眼睛认真解释道:“你给我梳头时不是听到我的心跳声了么?”
掌下的鼓动急切而沉重,那是因为里面装着一个沉甸甸的梦。
“那时的心跳声与现在的并没有区别,我……也早在仁远村时候就悄悄动了心。”
这句话落下,室内便只剩下方寸间此起彼伏的跳动声。
不知何时,秋望舒身上淋满了皎洁的清光。看着她毫无察觉地站在月辉之中,易君笙想,倒是当真应了望舒这个名字。
即便站在一片寒光中,她也并没有给人遥不可及的错觉,反而是切切实实地用温热的触感熨帖她的掌心。
看得似乎有些痴了,易君笙回过神来后,将头轻轻靠在秋望舒的腰腹间,好奇地问道:“仁远村时?究竟是什么时候?”
闻言,秋望舒耳根渐红,却不是因为喷在自己腰腹间的温热鼻息。
是什么时候?
是在仁远村她替自己梳头,梳得自己不敢看镜子那天么?不对,若只是关系亲近的女子,互相梳头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举动,若是因为梳头便乱了心思,那一定是因为早在这之前,她的心意便已在心中萌芽。
那究竟是何时生出的朦胧情意,是在船上时,自己瞥见了窗纸后的朦胧身影,还是再早些的时候,在两人被轻鸿阵冲出石洞时,那个早已超过渡气的吻。
回忆一个一个朝她袭来,秋望舒的耳根红得几乎可以滴血。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路上看似坦荡,其实不过是因为迟钝得发现不了自己的心意罢了。
重新回笼的理智让她不想将自己的愚钝亲口道出,秋望舒轻咳了一声,抽出了自己的手转移话题道:“先用饭吧。”
听出来这是不想多说的意思了,易君笙却不依不饶道:“用完饭你就会告诉我么?”
易君笙就这样轻声缠问着,时不时还耍赖似的讨几个吻,最后直到秋望舒实在受不住说出了船上的窗纸时,她才心满意足地将头埋进秋望舒肩窝。
嘴角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易君笙暗自想道,船上那日她知道秋望舒,所以她才故意一直在窗边停留。
不过,看秋望舒这幅不好意思的样子,她笑着想,秋望舒应该永远都想不到,自己那日是故意给她看的吧。
……
在易君笙身体恢复后,几人告别了驱车赶回告水山庄的司遥,又别过了要回到族人身边,约定半年后等待消息的格桑乌,带着羊皮地图,踏上了她们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位于西疆与西南交界处的,继明山庄。
继明山庄位于濮州西部,没有西疆的黄沙和冷风,只有遮蔽去路的重岩叠嶂和宽江深水。
山路难行,五人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来到了继明山庄所在的南溪镇。作为濮州与西疆相接的边陲小镇,南溪镇虽然没有弃月城那般繁华,但是却也比众人所想的更有一番安居的风情。
深冬之时,南溪镇的矮墙上开满了各色的山茶花。山茶花下,孩童们开心地摆弄着九连环,而在街边的古树下,老人们靠坐在一块,悠悠地聊着家长里短。
重新沐浴在濮州温暖的阳光之下,玉小茶兴奋地合不拢嘴,可是秋望舒心里却愈发复杂。
近乡情怯,她怯的不只是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故土,还有那即将浮上水面的真相。
察觉到她的走神,易君笙放满了脚步,悄悄牵起了她的手。易君笙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的心意却从交握的掌心传到了秋望舒心中。
轻轻地笑了一声,秋望舒收紧了手指,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她没关系的意思,也是她觉得,有易君笙,有着一群同伴在身边,不论真相如何,她都会握着更星剑一路走下去。
方才刚进南溪镇时,玉小茶便兴奋地问过了路,只要穿过南溪镇的古井和文庙,几人便离继明山庄只有一巷之隔了。
她们问路时,路人脸上的表情虽算不上害怕,但也有几分怪异。想来也是,一个悠闲安乐的小镇上,却藏着一个正邪难辨的山庄,这如何能叫人放松警惕呢?
漫步在小镇中的惬意逐渐退去,她们拐出了小巷,却愣在了原地。
摆在她们面前的只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院子,院墙低矮,上面没有牌匾,大门上还积着一层薄灰,这番景象实在让几人难以相信这居然是传说中那神秘至极,还拥有一册剑法的继明山庄。
逮住了一个路过的人,苏临镜疑惑地问道:“劳驾,请问继明山庄就在这附近了么?”
奇怪地看了苏临镜一眼,那人伸出手往对面众人实在不敢确定的院子一指,然后随口道:“喏,那不就是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人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小院中便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二姐,你等等……!”
一个着急的女声在院中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响破整个小镇的炸响。“轰————!”
她们虽然躲得快,但是碎裂的砖瓦还是自黑烟中飞到了脚边,面前眼前骤然弥漫起了黑烟,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不知这是不是继明山庄布好的陷阱,几人掩住口鼻,警觉地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就在更星剑即将出鞘之时,那被炸出一个洞的院墙中却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反驳:“等什么等,这不就结了?”
话音落下后,那洞中探出了一个脑袋来,只见她一边扇着灰尘,一边骂道:“我呸呸呸——谁家用火炮打马蜂窝啊!”
“而且,你看看这墙,你说你怎么……!”
心疼的话语戛然而止,那洞中的人愣愣地停住了扇风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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