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净似有所感,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个高大身影。
为首那位一袭黑袍,长发半挽,模样真是俊到没话说,就是气质阴森森的,让人望而生畏。
封净看着那张脸,总觉得对方帅得有些眼熟,回忆两秒猛地想起来。
这不是那个天界熊孩子三殿下,木青归么!
比起封净在幻境里看到的,木青归沉稳不少,他目光落到水宴身上,冷淡表情碎裂,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木青归似在斟酌措辞,“我这些年,时常来衍回谷,你一直不愿相见。”
水宴面无表情:“我为何要见你。”
木青归果真成熟许多,听了这话半点没动气,只是两指没入胸膛,夹出一片墨黑龙鳞。
水宴脸色剧变,死死望着那块黯淡无光的鳞片。
“当年,长姐出征前曾把护心鳞交给二哥,让他转交与你,你也是避而不见,直到……你来人间,他也没能得到机会。”木青归低声道,他松开手,那片龙鳞竟自发朝水宴飞去。
木青归轻轻叹了口气:“也算了结我兄弟二人一桩心事。”
水宴颤动着摊开手,那片龙鳞轻飘飘落到掌心,明明没有什么重量,她却感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疼得她喘不过气。
一滴泪啪嗒落到龙鳞,水渍晕开,鳞片上竟焕出光泽,光线丝丝缕缕向上蔓延,隐约汇聚出一道人影。
随着那道人影逐渐凝实,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封净被吹得抬臂作挡,眯着眼往前看时,又是一道聘聘婷婷高挑倩影。
封净愣住了。
……顾润?
不是死了么?
她一出现,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模样,木青归尤其失态,嘴唇哆嗦,上前一步颤颤巍巍地问:“姐……姐姐?”
顾润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有些虚幻,似乎风再烈一点都能把她吹散。
她并不回应木青归呼唤,只微微仰头看向浩淼星空,表情有些凄怆。
“果真什么都没留下……”顾润轻声叹道。
她闭了闭眼,目光扫过木青归,跃过宋怀然,在封净胸口停留瞬息,转身看向水宴。
后者早已泪流满面。
水宴颤动着伸手,试图触碰面前魂牵梦萦的虚影,可指尖径直穿过身躯,什么也摸不到。
“……这只是一道神念,当初走得匆忙,有几句话想与你说,”顾润似有不忍,“太久了,我都忘了是什么话。”
她看着水宴,哑声道:“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苦。”
水宴哽咽:“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再也不离开我。”
顾润笑得勉强,终究说不出话。
她的身躯越来越淡,似乎将要弥散在风里。
前所未有的惶恐爬上心头,哪怕被押解上诛仙台时水宴都没这么慌乱过,她试图给顾润渡送灵力,却完全不足以挽留。
“没用的。”顾润眼神眷恋,声音带着万般不舍,“我走以后,莫再这样自暴自弃。水宴,好好活着。”
水宴眼里布满血丝,咬牙,竟是自毁灵元,将更为庞大的灵流注入顾润身躯。
“不要再离开我了,”她淌下血泪,喃喃道,“若是留不下,你就带我走。”
泛着金的灵流裹住顾润,果真让即将消散的身影凝实许多。与之相对的,是水宴开始逐渐透明的身体。
顾润长睫微颤,闭目叹息。
她朝水宴缓缓张开双臂,温和道:“过来罢。”
水宴扑过去,痛哭着抱住她。
二人相拥的瞬间,峡谷内罡风四起,脚下大地剧烈颤动,封净勉强维持平衡,顾润水宴的身体被月华笼罩,亮如白日。
等虹光散去,她们已然消失不见,木青归垂首,在他摊开的手掌里,静静躺着一片被冰晶包裹的墨黑龙鳞。
他默立良久,似乎在竭力压抑什么,喉结上下滚动,终是颤抖着收起龙鳞。
木青归转过身,视线和宋怀然对上,略一顿首,面色淡然:“有劳。”
宋怀然微笑:“客气了。”
封净没想到,这俩竟然还是熟人。
木青归身后那戴着官帽的书生也朝宋怀然拱手,墨笔凌空一画,圈出道漆黑阴冷的门。
书生对木青归道:“君上,人界不宜久留。”
木青归嗯一声,与宋怀然擦肩而过时,脸色微变,脚步也停了下来。
封净不明所以,却见木青归抬手,袖袍微微下滑,露出一截苍白手腕。
腕上缠着一条筷子粗细的小白蛇,贴在腕间绕了三四圈,似个造型别致的镯子。
宋怀然温和淡然的神情在看到小白蛇时忽然出现裂痕,眼底出现一抹淡淡悲伤。
他伸出手,那条小白蛇缓缓蠕动,仰起头,小小的脑袋搁在宋怀然掌心蹭了蹭。
“小白……”宋怀然低声唤道。
小白蛇歪了歪头,又缩回木青归腕间,再度陷入沉睡。
宋怀然看向木青归:“抱歉。”
“跟你无关,无需自责。”木青归垂手,袖袍又将小白蛇笼罩,“我已经习惯了。”
他迈入混沌,书生紧随其后,峡谷内一切归于平静,只有两道耸立的高墙还证明着刚刚发生的异动。
宋怀然抬手,两道高墙迅速坍塌萎缩,化作一团流泥回到他掌心。
封净忍不住看了两眼。
“息壤。”宋怀然解释道。
封净哦一声。
宋怀然收起息壤,脸色愈发苍白,他偏头看向封净:“我好像……不行了。”
封净愣住,瞥到宋怀然掌心光华微动,先前被冰锥刺破的伤口再次出现,鲜血汩汩下流,已经在地面汇聚了一大滩。
……所以他是真的有凝血功能障碍,刚刚是幻术?
封净还没来得及证实猜测,宋怀然眼睛一闭头一歪,栽在他怀里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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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本完结了。番外写顾润复活。
另外,虽然没在争昼里写过小宋小白对手戏,但这俩其实是认识的,毕竟在一个户口本上,都是老叶弟弟。
小白化形时候和宋怀然同龄,十岁上下,他俩不仅认识,感情还不错,是一起吃火锅时能让小白主动为其点鸳鸯锅的水平。
顾润番外会让小白醒过来的,上一本没写就是等着她来救场。
# 同命蛊
第40章 墓下妖僵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y省某待建工业园区漆黑一片,上空乌云蔽月,故而下方几道手电光亮格外打眼。
“严、严老板,要不算了吧……”王田咽了口唾沫,总觉得瘆得慌,手都在哆嗦。
被唤严老板的人不耐烦地踹去一脚:“啰里吧嗦,老子给你的少了?”
妈的,开工开出个古墓,他被老总骂得跟个孙子一样,偏偏老总那不靠谱的败家子出馊主意让他来探探,说保不准墓里有什么好东西,捞点儿回血。
政府的人来得快,警戒线拉得老远,入夜留下几个辅警值守。严老板抱来箱白酒做东,把人喝趴了,这才有机会关掉监控摸进来。
除了他和包工头王田,还有个外号老易和光头的,这俩平时就小偷小摸,不怕说漏风声。
几辆挖掘机和铲车停在边上,王田仰人鼻息讨生活,也不敢违抗,挂好安全绳率先顺着土坑爬下去,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这墓室来得蹊跷,动工前明明探测过,没有空洞,结果挖掘机凿深了,竟刨出一个墓来。
工地开出古墓其实不算稀奇,但此地风水并不好,背靠狭山,形如老猫伏地,荡风过穴,是极阴寒之地,尸体埋在这种地方容易化僵。
王田在这一行混迹多年,对堪舆略有研究,要不是推不开实在不想来,此刻只能攥紧胸前佛牌,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个墓室模样也奇特,无人机航拍时隐约辨出是个太极图,左右两个耳室和中间主墓室相连通。白天里那些专家下来后很快又上去,各个面色惨白,紧接着就有公安过来,王田只偷听到这墓大概是一千多年前,其他的一概不知。
猫着腰走过墓道,就来到主墓室。古旧的门上贴了封条,甚至还有黄符纸。
王田有些犹豫,可严老板催得厉害,他只能小心揭开封条和黄符纸,轻轻推门。
浓烈的土腥霉味瞬间呛进鼻腔,令人作呕。王田忙把口罩拉上,点上蜡烛进去晃了晃,确认氧气充足,这才胆战心惊地踏进墓室。
后面三人跟着进来,强光手电瞬间将主墓照得透亮。里面大且空荡,只中央摆着一口硕大棺材,密密麻麻全是虫蛀小孔。墓室上方是一张由红绳织造的巨大蛛网,上面挂满褪色的铃铛符咒,网心垂落红丝绦,将棺材不多不少裹了六圈。网的两端连接耳室,王田手电顺着红绳探照,惊觉末端竟是缠绕在了一具穿着道袍的骷髅上。
“我草!”他吓得跳起,旁边光头的手电也照亮了另一侧的耳室,红绳的末端系在穿着僧袍的骷髅手上。
……这两个早已坐化枯骨的道士和尚,明显是在镇守这棺材里的东西。
王田怕得两股战战:“严老板,这墓邪得很……没有值钱东西,我们还是出去吧。”
严老板根本不听他的,老总说了这回工地亏损都要算他账上,大几百万的地啊,国家那点补偿根本不够填,何况一套流程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延误的工期又怎么算?
也就是手底下的愣头青报警报得太快,这墓规模小,不是什么王侯墓葬,要他先知道消息,几铲车就给推平了,哪里能惹出这么多事来!
严老板越想越气,骂了句娘,挽起袖子往掌心啐口唾沫:“别他妈废话,东西指不定都在里面,搞这些玩意儿装神弄鬼,老子又不是吓大的!开棺!”
老易和光头都是二十出头的混混,严老板事前说了墓里能开出东西再给加,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即撸起袖子开干。
王田和他的施工队还有好几十万工钱被严老板压着,不敢不从,念着阿弥陀佛扯断缠在棺材上的红绳。
红绳挂满铃铛,碰一下就叮叮当当响,铃音在墓室里萦绕不绝,震得人头皮发麻。
最后一根红绳崩开,棺材突然抖了一下。
王田手脚哆嗦,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严老板,后者拧着粗眉,浑不在意撕下符咒,示意几人动手。
棺盖看着沉重,然而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浓稠黑雾瞬间腾出,几人被呛得直往后退,等到雾彻底散开,他们又凑到棺前,被里面的景象唬了一跳。
“蛇!”
偌大的棺材内躺着一具腐烂大半的尸体,身材娇小,尸体上还覆盖着一条海碗粗的黑蟒,蛇身蜿蜒堆叠,同样开始腐化,露出皑皑白骨。
严老板松了口气:“死的,怕个屁!”
他用棍子把蟒尸撬出棺材,观察里面的女尸,这具尸体是从四肢开始腐烂的,脖子露出一点白骨,但脸尚且完好,甚至称得上鲜活。
是一个美貌少女,十七八岁年纪,长睫轻阖,宛如沉睡,额上一点绿印散发幽光。
她的穿着很有苗族特色,腕上胸前都佩着银镯项圈,严老板通通粗鲁薅下,拿在手里掂量。
份量倒是不轻,可银价便宜,值不了几个钱。
严老板手在女尸身上摸来摸去,探进嘴里后,眉头忽地上扬。
他从女尸口中摸出一粒荔枝大小的珠子,紫玉质地,上面满是朱砂描绘的符文。
“这是……定尸丹啊!”王田这下说什么也不敢留了,火急火燎往外跑。
老易和光头面面相觑,严老板嗤道:“傻逼玩意儿,小说看多了。”
这珠子明显价值非常,严老板小心揣入怀中,继续在女尸身上摸索,顺着冰凉柔软的肌肤一路摁到额头,惊讶地发现女尸额头那花生大小的绿印竟然是枚翡翠玉钉,瞬间喜出望外,用小刀撬出一点,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拔。
费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把翡翠玉钉拔了出来,足有小臂长短,竟是穿透女尸脑袋,将其活活钉死在棺材上。
玉钉末端一滴血珠滑落,啪嗒滴在女尸唇边。
严老板不经意扫去一眼,对上女尸猛然睁开的双目。
他吓得一激灵,慌忙后退两步,女尸抬起枯骨手掌,扣住棺沿缓缓坐起。
“操啊!!!”光头和老易骇得脸色刷白,转身就跑,一脚踢到什么接连倒地, 抬头对上一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吞了进去。
严老板亲眼目睹老易和光头被那条死而复生的黑蟒吞吃入腹,登时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往外跑。蛇尾横扫,钳子般拽住他的脚踝将其高高倒拎起,他吓得尿了裤子,嘴里尝到腥骚味。
灯笼大的蛇头游过来,张嘴时严老板看见了那两排獠牙上挂着的模糊碎肉。
女尸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手臂,黑蟒吞下第三人后,蛇身腐烂的地方渐渐愈合,她的小臂也渗出血,筋脉和肌理成型,森白的皮肤爬满表皮。
和她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女尸迈出棺材,黑蟒朝她游走而来,身躯急速变小,顺着她的身体往上爬,最后变成黄豆粗细,蚯蚓般垂挂在她左耳。
她赤脚来到坐化白骨的道士跟前,嘴角勾出一个戏谑弧度,抬脚把骷髅头踢下地,碾得粉碎。接着如法炮制,把和尚的脑袋也跺成骨渣。
“可惜,二位白死了。”女尸眼里是滔天恨意,“既然囚不住我,那我出去屠下一座城了。”
王田躲在挖掘机驾驶室里偷偷往外看,墓道口终于出现一个人影。他还以为是严老板他们,正要招呼,头顶乌云散去,照亮棺材里那张青白的脸。
王田的心几乎跳出胸腔外,忙捂住口鼻,不敢呼吸。
少女一动不动,看着月亮发了会呆,朝北方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王田才大口喘气。他汗如雨下,哆哆嗦嗦地拧开挖掘机的门,低头却对上黑黢黢的蛇头,一双冰冷竖瞳倒映出王田呆滞的脸。
……完了。
挖掘机土黄色的门敞开着,夜风刮进来,舱内的血便滴滴答答落到履带上,渗入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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