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清陵垂下了眼,风千邪抬起头。“你可知我求什么?”
“你所求的,不过是想带走他,只是他会跟你走吗?”清陵知道风千邪的心思,这世间若说有什么能让风华绝代的风千邪所在意的,不过就是皇位上的李霄宇。
风千邪听到清陵的话闷笑起来,他像是为了弥补当年他对着清陵所说的成王败寇之言,对着清陵虔诚的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不管他跟不跟臣走,臣都叩谢殿下。”
李霄宇清醒的时候正值夜半时分,金黄色的床帘映入眼帘,他眨了眨扭过头,殿内并未有人伺候,沐宁正趴在床尾打着瞌睡,他动作轻巧的离开了床榻,光脚踩上柔软的地毯,看了并未被惊醒的沐宁一眼,缓缓离开了,夜风吹进殿内,让睡梦中的沐宁打了个冷禅,那蜡烛被风吹了一下,熄灭了。
李霄宇动作轻盈缓慢的将后殿内的宫灯点燃后,站在香案前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拉开那张帘子露出高台上的牌位,眼神里有些迷忙又有些怀念。
“你把他的牌位立在这里,日日祭着,就这般想他?”
李霄宇转过头,清陵站在门后不远处的柱子。
“你来作甚。”他的语气很冷。
“来看你,也来看他。”清陵走到香案面前,点燃三炷香,缓缓鞠了三次,他看着灼灼燃烧的香烛。“风千邪向我求了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他想带朕离开这京城。”李霄宇用小脑都能想到风千邪所求之事,只是他不屑。
“是。”清陵向牌位鞠了三个躬,才将香插入案中。“那个丹药,你再吃下去,会疯,扔了吧。”
“扔与不扔,与现在也并无分别,只要朕说朕没疯,便不会有人能说朕疯。”李霄宇背着手,脸色极为平淡。
“你是皇上,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清陵抿起唇,他伸手摸着香案。
“好好看这京城,是你离开时候的样子吗?”李霄宇并未回应清陵的话,他转身看向敞开的后殿门。
明月姣姣,洒在庭院之中,如同白雪,他眼神中有些恍惚,身后的清陵慢慢走上前,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若从背后看,他们两个身形相当,分不出谁是谁。
“九年了,一样,又不一样,我变了很多,当年许多人都说,我与王叔很像。”清陵随着李霄宇一同看向殿外,夜风吹起庭中树枝,发出飒飒的声音。
“一样又怎样,最后登上皇位的是朕,而非你,若再来一次,朕还是会这样做,只是朕这次会做的更干净。”李霄宇迈步走入庭院之中,他赤脚塌上鹅卵石铺着的地板,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过脚底渗入身体,他看向高挂在半空中的明月,幽幽说道。
“王叔,你还是这般不认输。”清陵轻笑,他走到李霄宇身侧,想起许多旧人旧事,眉眼柔顺下来。“风千邪说的没错,我不适合这位置,王叔才是最适合当皇上的人,我游荡江湖数年,只想与爱人自在江湖,从此隐居山林不问朝堂。”
“若珏哥知你忘了他,想必在黄泉路上,也会后悔莫及当初会与你共赴生死。”李霄宇冷哼,他自问对宣王真心,但宣王却在他登基后,选择与清陵共同去死。“朕带容隐回宫后,任由宫人折磨于他,又封妃折辱他,却不想今日推开朕,容隐一介魔教,他是随你久了,学得你菩萨心肠了吗?”
清陵并没有因为李霄宇的话生气,他看向李霄宇。“那你抢了这皇位,又得到了什么?”
“最起码朕拿到了想要的权势,从此天下以朕为尊,这便是朕想要的。”李霄宇看了一眼清陵。
“王叔,我被抢了身份,毁了容貌,这么多年来隐姓埋名,你觉得我不怨吗?”清陵看着李霄宇一句一字的缓缓开口。“我不想跟你争辩什么,是我败在你手上,我不怨,这是我该有的下场。”
“只是王叔,你若不后悔,为何还要在这后殿中日日祭拜宣王,又为何找寻秘籍,想要学的起死回生之法?”
“住口。”清陵的话像极了针,一针又一针的扎在李霄宇的心头,让他极为难受又不至于死去。
“谢家均以伏诛,其余人党,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从此朝堂上不再有威胁皇权的人,你为安王叔铺垫的很好。”清陵看了一眼李霄宇,叹了一口气。
“风千邪为了你,改名换姓,不再出现在天下人面前,他甘心被你折磨,即便是被断经脉成了废人,依旧忠心于你,你今日跟我说,天下人负你,真的有人负你吗?父皇母后从小把你当成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你看不见父皇母后对你的爱便罢了,那你看不见风千邪对你的好吗?”
“朕……”李霄宇想起风千邪一直隐忍看自己的目光,一时无言以对。
“你既然想要这皇位,你就好好当你的皇上,你抢怜六宫的秘籍,把这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做什么,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不过是你找来安慰自己的借口,宣王从未爱过你,逝去之人亦是过往云烟,不如珍惜眼前人,谁对你真心,你该明白的。”
清陵离开了庭院,留下了在树下沉思的李霄宇。
他脚步轻快的向后宫走去,似乎为了迎接他一般,他要到的目的院门大开,还点着灯,清陵嘴角挂上笑容,踏入了玉凌阁,站在屋内的人听到他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一袭红衣随风飘扬,灼亮宫灯下的男人容颜倾城。
“清陵,你来了。”
清陵牵起容隐,看着容隐手臂上的白布,将他的手抚上自己眉心,他看着容隐无神的双眼,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伤……”
“无妨,平安就好,我很想你。”容隐摸着清陵的额头,张手将人拥入怀中,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从未落泪的他眼角都有些温热。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清陵将头埋在容隐颈间,他实在太想念容隐了,这半月多来,都是对容隐的思念。
玉凌阁的屋顶上,清陵将头靠在容隐膝上,看着满天点点的星空,今日发生太多事,他有些困乏的闭上了眼,容隐揉着他的头发轻声开口。
“几日前,我见过淮稔,她同我说过你与宣王的事。”
“你……”清陵想开口解释,却被容隐用手指抵住了唇。
“我并未生气,宣王已死,那是你的旧事,你可以在心里想他,我不会阻拦,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是我就行。”容隐低下头,清陵正好看到他头上戴的玉簪。
“麒麟玉不是李霄宇的,那是母后给我的,她说以后可以给我喜欢的人。”似乎想到什么,他解释起麒麟玉的来历,明知道容隐看不见,清陵还是红透了脸。
容隐嘴角微微勾起,他伸出手与清陵十指相扣,弯下身子抵住清陵,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清陵发间。
“我知道了。”
“容隐,怜六宫没了,我们回清灵谷好吗?我想小鱼了,林兄,容十二她们也在清灵谷。”
“好,那就劳烦清陵君,再收留一次在下了。”
容隐轻笑,他低头吻住了清陵。
永熙九年八月十五,丞相谢呈连合藩王谋反,皇上遇刺身负重伤,安王勤王护驾。
永熙九年八月十六,谢呈被五马分尸,谢家族人被诛九族,无一人幸免,李霄宇立下遗诏,将皇位禅让于王叔安王李琮,在养神殿永辞于世。
前任皇帝李霄宇在位九年有余,在任期间勤奋勉励,与外通商贸易经济富饶,对内各州减税轻徭,致使大周国国泰民安,终年二十六岁,谥号周懿帝。
时年,永熙九年。
两日后,安王李琮在宣政殿即位登基,封嫡长子李晨为太子,改年号为平康。
第六十五章 番外1
容隐醒来的时候,身侧床榻上的清陵早已不见,他脸上蒙着白布,眼前一片黑暗,摸不到熟悉的身体,脸上有些焦急,他连忙起身下床,却被床前的鞋子绊了一跤摔了出去。
正当他要倒地之时,一双宽厚稳定的手扶住了他的身子,耳边同时响起清陵温和的声音。“这般着急作甚,你叫我一声就好,还好吗?”
“清陵,我以为你不见了。”等站稳后,容隐笑了一下。
“做恶梦了吧,这里是清灵谷,我不会离开的。”清陵将容隐带到桌前,又去找外衣给他穿上。“你的眼睛还没好,该多休息休息。”
“有点痒。”容隐忍住想要抠的欲望,在清陵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
“是有些,再过几日就可以拆了,你再忍忍,我带你去找明兄。”清陵将腰带给容隐束上后,牵着他的踏出了房门。
他们离开京城已有三月,在回清灵谷的途中,清陵找了众多法子给容隐治眼睛,终于在一月前回到清灵谷,认识了当世另外一位神医明决子,明决子是唐无白的师弟,师出唐门却学的医术,两人合计一番才找到了以眼还眼之术,他们已经给容隐换好了眼睛,但还需要适应,只需要几日后,容隐就可以拆线恢复光明了。
绿水青山下的清灵谷如今已变了个样,原本只有两间的小屋,在怜六宫众人的努力下,逐渐盖成了三层楼的环形大阁楼,连湖都成了院内的景观,清陵正带着容隐往大堂走。
“清陵兄。”早早就坐在大堂的林俞云看到清陵带着容隐过来,站起来喊了一声。
“你腿伤还没好,不要大喊大跳。”一旁的唐无白见林俞云就这么想冲过去,连忙将人拦了下来,都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林俞云卧床数日才刚能起身下床走动,就这般闹腾。
“世风日下,真是伤风败俗。”
一身素衣面容俊逸的明决子刚踏进大堂,便看着唐无白和林俞云抱在一起,他连忙用扇子挡住双眼,表达出羞于此场面。
“你这样不对了,他们两个手牵手进来,我们两个不就是抱一下,怎么就伤风败俗了!”林俞云不舒服了,明决子虽然是治疗容隐眼睛的大功之臣,但他就是和明决子不太对付,这不,两个像三岁小孩一样吵起来。
“说的就是你这个烂桃花,伤风败俗,离我师兄远点!”明决子举着扇子对林俞云指指点点。
“你还叫明决子,我看你叫眼睛瞎得了!没看到是你师兄先抱住我的吗!再说他就是抱我怎么了,气死你气死你!”林俞云气的大吼。
清陵扶着容隐过来见到的便是两人吵闹的画面,他拍了拍无奈的唐无白。“真是辛苦唐兄。”
“容宫主可好些?”唐无白并没有理会他们,转头看向容隐,以眼还眼之术虽有成功案例,也有失败的,若是眼睛融合度不够,虽不危及性命,再来一次怕是恢复希望渺无。
“最近有些痒,我才带他下来给明决子看看。”清陵将容隐扶到位置上坐好,这几日容隐睡时总会梦魇,眼睛也时不时的说痒,他有些担忧,所以才想来找明决子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等两人吵完也过一炷香,明决子吵不过林俞云,气的满脸通红,把扇子往他头上一扇,连忙赶人:“滚滚滚,别让我看到你!”
为了让明决子能安心看容隐,唐无白只好拖着争吵赢了笑得满脸春风的林俞云离开了大堂,明决子见唐无白走了,嘴里碎碎念着:“迟早弄死这个死烂桃花,趁着腿瘸了拐走我师兄。”
“咳……明兄,现下可有空?”清陵讪讪一笑,对于林俞云怎么和唐无白交好的,他自然不知,但是林俞云好歹是容隐好友,还是要维护一下林俞云被明决子记仇。
“好了好了,我看看哈。”同为医者,清陵他还是喜欢的,明决子缓下脸色,仔细检查起容隐的伤势,他又用手在容隐眼前晃了晃。
“容宫主可看得见模糊的东西?”
眼前一片黑暗,容隐摇了摇头。
“那容宫主多有得罪。”明决子见容隐摇头,将容隐的手举起开始切脉。
他摸着脉搏皱着眉头,一会看天一会看地,然后施施然放下了容隐的手,看着面色紧张的清陵缓缓开口。“容宫主,你中毒了。”
“中毒?”清陵紧蹙眉头,他离宫的时候给容隐看过脉搏,并无异象,什么时候还中了毒。
“这也难怪你看不出来,这毒非毒,可以说是一种蛊。”明决子摸了摸发髻,他见清陵疑惑解释起来。“这蛊名为无蛊,他不同于平常的蛊,不分子母蛊,只有一个,而这蛊进入人的体内并不会发作,他主要是作为一个增加人武力而诞生的好蛊。”
“怜六宫每任宫主,自小都会种下此蛊,以拿来增强武力。”容隐摸到清陵的手,开口解释道。
“所以这个蛊在容宫主体内最起码有数十年,如果蛊的寄主身体强健,武力高强,养一只蛊也没有问题,但蛊总归还是要吃精血的,容宫主前段时间被封过内力吧?”
“嗯。”容隐点了点头,他之前被李霄宇抓到时,被封了内力,等清陵来了,李霄宇才让人把他内力解开。
“如果被封内力,精血自然不够蛊虫吃,于是这无蛊就被饿死了,蛊活着的时候,强身健体,但死了会将身上的所有毒素散发出来,所以容宫主身上才会有剧毒。”
明决子的话说得让清陵心惊,他连忙拉住明决子。“这毒可有解法?”
“蛊死后不会将毒素蔓延的很快,容宫主的毒可以用放血流出,还有个办法,就是……”明决子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看了清陵一眼,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意。
“就是什么,你只管说,不管是什么药引,我都能给他找来。”
清陵紧张的抓着明决子,容隐就是因为他才会眼瞎,如今又身中剧毒,他怎么可能不忧心。
“将毒素引往一个地方,然后将其放出,也可治疗,只是需要你帮忙。”明决子俯身到清陵耳旁,悄声细语的说出解毒之法,听完之后清陵一下面色涨红,他抿着唇有些不自在。“怎么会有这种解毒之法……”
“哎,他若放血,身体自然亏空,影响到血液循环,届时他眼睛可就真瞎了。”明决子咋咋呼呼的说道,他手指绕着容隐太阳穴周围转了一圈。“你是想让他放血还是用我方才和你说的法子,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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