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破了,嗓子哑了,地上都是他的血迹……
那样一个漂亮干净的孩子,缩在角落尖叫又挣扎,将自己弄得满身血污。
魏熠愣了许久。
直到阿然再次晕厥。
他颤抖着走过去,将人抱起放在床上,然后拿出毛巾将阿然擦的干干净净,他坐在床边看着阿然,眼泪就那样一颗一颗砸下。
他说,“阿然,对不起啊。”
“我不知道,我父亲是恶魔……”
他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咬破床单时,是湿的,咸的……
他将床单撕咬成条,又编成绳子,然后将那个很小很小的阿然,捆在了床上。
他听到过大哥的尖叫,他知道阿然的痛苦不会这么短,而他,在明天即将迎来同样的痛苦。
他要是疯了,就没有人照顾阿然了。
他只能将他捆起来……
所以他一边死死捆绑着阿然,一边哭着说“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他不知道阿然有没有听到……
他希望没有,他怕阿然知道他的父亲就是那个恶魔,他怕阿然会恨他,会讨厌他。
所以他自私自利,决定永远隐瞒下去……
却没想到。
11年后,阿然还是恨上了他。
该怎么说?
他觉得,该是报应不爽……
第74章 疼吗?
夜幕终于降临,阴云密布着寒风凛冽。冰冷的医院寂静无声,雪白的高墙在月光下更显凄凉。
万籁生山,一星在水,鹤梦疑重续。
“呼!”
时浅然猛然惊醒。
身上的冷汗和战栗叫他胸口酸疼难忍,他抬手捏紧心脏处的衣角,手指紧攥着泛白泛青。
“羽哥哥……”
他很少在不是雨夜的时候梦到过去,那些叫他遍体鳞伤的记忆被他死死压在心底,只有雨夜时分才会漫出来一些。
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
那段记忆一直在脑海中徘徊,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一阵凉风渗透进屋内,裹挟着医院冰冷的气息缠绕着时浅然。
时浅然觉得很冷,像是地狱之水渗透进骨头缝,细密针扎般的冷。
门口突然出现一丝轻微的响动,时浅然敏感的望过去。
房间门关着,他看不到外面。
他起身来到房门口,开门的瞬间察觉到一阵风从门口掠过,时浅然迅速开门看过去。
是一位给他研究药物的医生。
时浅然看着对方狂奔而去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眉。
这医生,好像是从研究室出来的……
时浅然跟了上去,或许是他脚步很轻,也或许是医生太着急,总之他跟在身后一路无人发现。
随着步数的增加,周边的环境开始变化,从寂静无声的四楼,变成了死寂冰冷的一楼。
越往前走,时浅然脚步越重,心脏越闷。
天上乌黑的云钻进了胸口,时浅然呼吸加快。
这个方向……
时浅然捏了捏指尖,眸光越过急步的医生落在了远处惨白的“急诊室”三个字上。
时浅然眼底倏地暗沉,却又在看到蹲在急诊室对面的老袁时猛然碎裂。
老袁为什么守在这里。
时浅然指尖有些发麻。
急诊室里是谁?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警局门口魏熠轻晃一瞬的身体。
时浅然心脏倏地一紧,答案好像要呼之欲出,可他不信。
不可能是他……
“嘎吱……”
下一秒,急诊室大门突然打开,医生闪身进去的瞬间,时浅然望了过去。
不大的房间被灯光照的没有一丝阴影,高高的手术台被那群熟悉的医生包围,魏熠就躺在上面,即使淡蓝色的氧气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时浅然还是轻易的认出了他。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手术台,熟悉的……魏熠!
“嗡!”
世界骤然失声,时浅然面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灰皑。魏熠苍白的面容径直冲进脑海,压的时浅然忘了呼吸。
魏熠……
是魏熠?!
双腿忽的失去力气,时浅然软倒在墙上缓缓滑在地上,冰冷的地面传来一阵刺骨的寒。
“滴…滴…滴…”
叫人窒息的机械声直击心脏。
急诊室大门关上,隔绝了时浅然全部的视线。
……
魏熠的决定没错,第二天他被送回来时,虽然没晕,但却比时浅然还要疯。
等他醒来时,缩在角落的人换成了自己,身上从骨到皮全都撕裂般的疼着。
“呜……羽哥哥……”
压抑的哭声极其细弱,可魏熠依旧听到了,床上的小阿然还被绑着,床头柜上放着没吃完的饭碗。
那群人不可能让他们饿死。
撑着身体跌跌撞撞的回到床边,小阿然见他过来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后便直直的望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流。
魏熠不知道说什么,他的脸上黏腻又刺疼,想来一定血迹斑斑骇人的很。
他解开小阿然身上的绳子,因为指尖僵硬,他解了很久才终于解开。
一双小手紧紧抱住他。
“羽哥哥…疼么?”小阿然哽咽着。
魏熠咬牙。
疼的,当然疼,疼的他好几次想撞墙,想死……
可看着小阿然,魏熠又立即将泪咽了回去。
他说,“羽哥哥不疼。”
他怎么能疼呢?小阿然还这么弱小,如果没了他要怎么活?
他可以死,可小阿然不该死啊。
所以,他不疼,他要带着小阿然活下去,要活下去……
“滴……滴……”
冰冷的机械音终于趋于稳定。
沈星尧与一众医生全都松了一口气。
急诊室灯光熄灭的瞬间。
时浅然指尖一颤,下意识起身冲过去却又在一瞬间顿住脚步。
出来的是沈星尧。
老袁立即冲上去,眼底赤红着苦涩,年迈的脸上全是疲态,“沈医生,我家四爷…四爷他……”
沈星尧摘下口罩,直接给出定心丸,“他没事。”
仅三个字,无端叫人放松。
时浅然脚步一转,躲进了楼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他只是有一种感觉,好像没有人愿意让他知道魏熠生病的事。
如果自己现在出去,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将永远无法知晓。
于是他躲了起来,然后在原地顿了许久。
老袁,“沈医生,四爷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晕了?”
沈星尧顿了一瞬才道,“没事,就是太累了,身心俱疲,接下来好好修养就好。”
“一日三餐要准时吃,少盐少辣少油……”
车轮滚过地面慢慢远去,沈星尧对老袁的嘱咐声也越来越远。
直到再也听不到,时浅然才转身慢慢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短暂停顿的思绪开始运转,一切不对劲的地方开始串联。
魏熠为什么会进急诊室?
警局突然出现的紧急事件是说的魏熠晕厥嘛?
魏熠今天去警局也是去询问第二生存者的嘛?
沈星尧和那一众医生并不是单纯医者,而是更接近实验员,是上面调来研究他药物的,可如今却出现在了魏熠的急诊室。
所以魏熠肯定不是受伤,也不是一般的病症,那他是得了什么病?
太多纷乱的问题萦绕在脑海。
“唔……”
心脏突然一刺,时浅然额角猛然冒出细汗,身体轻晃间时浅然抓住了楼梯栏杆。
有月光于转角的窗口洒下,时浅然病服下的身体瘦弱着颤抖。
精神一紧一松的结果就是他又发病了。
时浅然呼吸变得困难,他紧紧握着栏杆,缓慢着咬牙向上攀爬。
每一步,都要耗费他全部力气。
每一步,都需要他咬紧牙关。
终于走近病房,时浅然在距离床边几步的地方软倒。他已经直不起腰,咬牙撑着回到床头柜拿出药吃下,再也没有了力气的他只能缩在床角。
他看到了自己月光下佝偻的影子,骤然想起刚刚苍白死寂的魏熠。
堂堂魏家四爷,却变得这样狼狈。
时浅然望着窗外的月亮,呼吸急促着灼烧心脏,意识朦胧之际他想。
他应该高兴的,魏家好像要倒了,罪恶的源头就要消失了。
可为什么……
他的心脏这么疼呢?
第75章 该怎么告诉他?
时浅然身体受不住,意识消失时天际漆黑一片,当再次睁眼,漆黑的世界染上了灰霾的雾,试探人间的光从天际线隐隐泛起。
时浅然睁眼,朦胧眸光里印上了浓厚的黑,脸上是镜花水月般的瓷白与平静。
隐藏在这之下的,是那繁杂无章的状况与情绪。
指尖轻捻,时浅然眼睫落下。
这一天,每晚都会前来巡查的沈星尧和医生都没来。
极其反常的一天。
医院太平静了,平静的叫人看不清状况。
时浅然眸光轻抬,与床头柜上的长鼻子木偶对视了一眼。
他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发麻的小腿,在万籁俱寂中走向了昨日的急诊室。
刺眼的急诊室灯牌如今是灰暗的,时浅然在那矗立许久。
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携卷冰冷的死寂包裹着他。
时浅然转身。
按照昨日的声响寻着记忆走向了过道前方……
医院门口,府医带着自己的药箱以及厨房熬的粥来到了医院。
当天推开病房大门时,便看到老袁趴在一边桌上睡着,而时浅然就站在魏熠床边。
房间没有开灯,灰雾朦胧间少年的身形依旧单薄,只是这一次,魏熠也不再凌厉,病容上罕见的多了一丝虚弱。
二人身份上的差距,居然就在这样的状态中消散于无形。
都丢了半条命,才换来这种不算结局的结局,府医一时之间,只觉得唏嘘不已。
“公子。”府医唤他。
时浅然没有转头看他,目光依旧落在魏熠身上。
在昏暗的病房里,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窗外天空阴暗着勾勒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庞。
时浅然没见过这样虚弱的魏熠。
他不由面容僵硬着想:‘比以前只知道凶人的样子好多了,至少,不再那样高不可攀……’
时浅然眼皮一跳,立即收回思绪,“他得了什么病?”
府医关上门悄声放下药箱,声音压低着摇头,“我不知。”
时浅然终于看向了他,“你不知,还是不愿让我知?”
少年眼角浅痣在昏暗中压缩着人的视线,府医望着他,哂笑一声,“公子知道了要做什么?”
“火上浇油?还是雪中送炭?”
“………”
“魏家是欠公子,可四爷不欠,如今四爷去了半条命,危急关头没了四爷的魏家只会一落千丈。”府医看向时浅然,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怨,“公子,够了吧?”
时浅然心脏一缩,喉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哽住。
够了吗?
两条人命和一个半残的时浅然,魏熠用魏家和自己赔,够了吗?
时浅然想笑,也确实笑了,他抬手点在魏熠眼角,像魏熠无数次点在他的浅痣上。
他的动作那样轻柔,指尖那一丝寒意带起心脏一片跳动。
无人注意的地方,魏熠指尖轻颤。
下一秒,他听到时浅然道,“怎么够呢?我恨不得魏家就此消失才好。”
魏熠呼吸有片刻停顿。
老袁抿唇,语气不免有些沉,“公子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什么?
时浅然眼睫轻颤,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
就好像有人毁了他呵护许久的山茶花,转头送给他一棵对方最爱的银杏树。
对方赔了吗?
赔了。
可时浅然就是不开心。
时浅然的沉默仿佛加重了病房中的暗潮,叫人喘不过来气。
半晌后,他突然问,“有生命危险吗?”
“………”
府医呼吸一顿,语气略显僵硬,“……没有。”
时浅然心脏倏地一颤。
他低头看向魏熠,猛然间,时浅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天际那一丝日光瞬间被乌云遮挡,风过无痕推来阵阵骤雨。
“啪嗒啪嗒……”
雨滴打在窗户上,时浅然浑身发凉。
府医见状眸光微闪着收回,又落在魏熠脸上,随即偏过头,“公子还有事?”
“……没有了。”
时浅然声音低哑着像沙石滚过地面,彷徨疼惜一丝痛苦。
魏熠的心脏随着这声音在颤,呼吸也变得紊乱。
府医见状只得去开门,“那公子就请回吧,四爷需要静养。”
府医送客的意思明显。
时浅然身体有些麻木,在接触到走廊冰冷灯光之际,府医注意到了时浅然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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