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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狐氏女君似乎有些心虚，不大敢拿正眼瞧她，但反应倒也是快，立即就道：“回女君，当今青丘统一律法，氏族之间其乐融融。”
常珺于欣慰中静默两息，“你有些怕我？”
常钦方欲说什么打着哈哈过去，却见无狐氏女君抬首望着常珺面不改色地道：“小辈不曾见过女君，自是有些惧怕。”
闻言，常珺倒也没再多问。
待到有苏氏女君领着众长老退出去的时候，常钦悄悄踱步至无狐氏女君身后，可给小狐狸骇了一回。
“嘘，”常钦将食指抵在唇边，冲她眨眨眼，“你那些个话，是谁教你的？”
无狐氏女君身后的尾巴不好意思地扭了两扭，“是玄帝陛下，陛下言，为了以防万一。”
“她真的是同你这样说的？”常钦可不信玄又会说出这等话来。
无狐氏女君嗫嗫嚅嚅地道：“玄帝陛下原话是——”
“倘若被常珺发觉你此前爱慕过少卿，常珺倒不会一剑劈死你，可少卿会，我可不想瞧着那狼崽子把眼流鼻涕全糊我身上，若是常珺问起来，你便说你此前从未见过她，有些心生惧怕。”
听得此言，常钦只觉玄又这话的重点，应当在于她不大想被奎木狼弄脏她的衣裳。
无狐氏女君见青丘女帝一脸兴奋地找来，后又一脸无语的离开，心中疑惑顿生。
而万和宫大殿前，青帝陛下绷着一张脸扫视来来往往的小辈，终于在瞧见羲和神女和钟山帝君等人后绷不住了。
“你们几个来此作甚？！”
羲和神女在她身侧款款落座，抬手接过狐侍送来的茶盏，瞥她一眼，“你可晓得天帝为你和常珺去扯了六识的红线？”
少卿差点没端住，斟酌片刻道：“六识没拦住他？”
候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弦锦忽插话：“那两口子一道去的，再者，六识也没拦他。”
“怎么你也晓得此事？！”
青帝陛下这回是彻底没端住，嗓音大了些，引得下首诸多仙家神族频频抬首去看。
“不止我等，你瞧他们，”羲和神女轻放茶盏，朝下首看去，“大抵都是晓得此事才前来拜访的。”
“为何就我不晓得此事？”
羲和神女啊了一声，道：“那是天帝叮嘱六识，说是要瞒着你，等他挑个好日子给你下旨再告知你。”
说罢，羲和神女默了默，好半晌又道：“昔年你在瀛洲山哭的太惨了，天帝自是会为你心急。”
少卿咬牙切齿，面上却是端得是一副严肃端正的样。
不多时，常钦领着常珺自里殿中踱步而出。
起先一直窃窃私语的大殿忽地就沉静了下去，转而又是呼啦啦跪了一片，除开弦锦等人，其余的皆道了一声小辈见过涂山氏女君。
万万年前的涂山氏女君容颜一现，便有不少小辈抢着道别，说是要回去告知家中长辈，日后再由长辈前来恭祝。
常珺浅笑着一一道了声好，随后遣四周狐侍将来者一一送下山。
但她望着前来行礼的小辈频频回望少卿，面上又是一派看不懂的复杂心下正奇怪着，抬眼就对上了少卿躲闪的目光。
这回她心下更奇怪了。
弦锦却是注意到了二人之间的变化，抬手哗地一声展开折扇挡在唇前，低声问：“你没告知她你去九幽历劫了？”
少卿一僵，轻轻摇头，“没有。”
第203章 忘事
穷桑城倒是一如既往，三足金乌似是总偏爱这大片大片的梧桐，日光倾泻洒落，烘得草皮暖呼呼的。
弦锦下值后捏着帖子寻来的时候，一眼就望见白绒绒一团缩在草皮正中睡得正香。
她本意是不欲打扰常珺小憩，哪晓得抬脚准备离去时，常珺就已醒，懒懒地伸懒腰问她来做什么。
“天帝四子添了一子，瑶池设宴，就在今夜。”弦锦将帖子递给她。
她本欲再多说些甚么的，可耳边响起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她。
回首看去，就见双目无神的少卿挂在玄又的鸣鸿上，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地到了面前。
玄又一抹额角细汗，看着常珺心有余悸地叹气，“我总算是晓得你为何不愿去上清宫避一避风头了。”
昨夜常珺立在万和宫的屋顶遥望山阶上缓缓向上攀爬的身影，联想近日以来连绵不断的来访仙家神族，毫不犹豫打包去了青帝殿。
哪晓得她还未踏进青帝殿，就见那大开的华丽殿门前，左面守着一俊美神君，右面守着带着句芒玉冠的神官。
常珺当即转身，扛着胜邪掉头就跑，于晨光乍现前到了穷桑城，由青阳帝君打着哈切亲自给她领了进去。
好在玄又占了天帝四子一个师尊的名头，瑶池宴会还要她多多费心，昨夜并不在穷桑城，常珺倒也不算扰人清梦。
玄又灌下凉茶，盯着和少卿一道躺在草皮上昏昏欲睡的常珺好半晌挪不动眼睛。
终是不自在的常珺扭脸，“这么看着我作甚？”
“没什么，”玄又和弦锦对视一眼，摆着手叹气，“就是觉得你最近太闲了点。”
常珺皱眉，“你怎总是叹气？”
玄又老气横秋地道：“我就是不闲，所以才叹气。”
闻言，常珺幸灾乐祸地开口，“我这个状况，应当是叫退休，你估摸着你自个还有多久退休？”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梧桐树下品茶的二位帝君一顿，连带着常珺身侧的少卿亦是一顿。
少卿眼含热泪，颤巍巍地坐起来，又颤巍巍地不知在问谁：“我还有多久退休？”
常珺慢吞吞地坐起来，盯着她故作沉思，“你何时从华胥氏少君成了青帝的？”
“应当是三十万年前。”少卿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常珺感慨，“你做这个青帝都做了三十万年了啊……”
远处弦锦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当今天帝也是个华胥氏，比她小了约莫十万岁、二十万岁？不记得了，总之比她小就对了。”
常珺哦了一声，心道弦锦这个记性倒是万万年都没变，而后话锋一转，“你的退休，想想就好了。”
听得此言，少卿捂住心口，身子往后一仰又要倒下去，幸而被常珺拉了一把，她张手就把自个挂常珺身上。
常珺还未明白她要做什么时，就听她呜呜哇哇的跟个稚子似的嚎出来，“这劳什子青帝，我是一刻也干不下去了！”
常珺熟稔地摸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岔开话题，“你上回同我说的，你的弟子是哪个？”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还未见过你。”
少卿猛地收回哭嚎，腾地起身，拉着她就朝外跑，“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天池山，无草木，多砂石。
自上而下攀上，一路皆是玉沙金石，瞧不见一点绿，山腰往上，便是连绵的青帝居所，先是青帝殿，再是扶桑殿，山顶为华胥娘娘居所的上清宫。
可亦是自青帝殿起始，便种着大片大片扶桑树，瞧起来就华贵的很。
青帝殿的华贵在于，从殿门向里的大殿到里殿再越过廊庭至扶桑殿、上清宫，皆是扶桑古木做装潢。
乃是混沌初开时，最初的那几棵扶桑古树。
常珺行过青帝殿，心中感叹，纵使过了万万年，她瞧见这天池山，总免不得惊叹一句有钱，“你真真是上界最有钱的。”
少卿领着她越过廊庭，踩着山阶向扶桑殿走去，“你也可以是上界最有钱的。”
常珺诧异摇头，“青丘虽是富庶之地，可也比不上你这天池山。”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少卿轻叩殿门，侧头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我成亲，你也可以是上界最有钱的。”
少卿这番话说的，真真是情真意切，眸中也是情意缱绻，不承想，常珺注意的地方，有些奇葩。
但见她轻叹一声，略带欣慰，“你如今，性子倒是不拧巴了。”
少卿一噎，“师姐到如今，真是一点没变，不仅不会安慰人，听话也会联想到旁的地方去。”
“我想，你应当是忘了一件事儿。”常珺伸长手去拍她的头。
少卿蹙眉不解，“甚么事儿？”
“果然是忘了，”常珺摇摇头，“果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大好了。”
“师姐！”少卿炸毛。
常珺存心逗她，只不过自个没绷住，笑出了声，在惹得少卿将要跳脚时，这才屈指弹在她脑门上。
她笑盈盈地仰首看少卿，“你莫不是忘了，在下界时，你我就已经是道侣了？”
此话一出，少卿顿时闭了嘴，她先是啊了一声，耳根忽地就红了起来，又啊了一声。
常珺极其配合她，也啊了一声。
但见常珺一脸失望的神情，少卿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我没忘！我只是…我只是以为你、你不会当真。”
常珺长叹一气，忽而就心疼地望着她，“怎么会不当真呢？”
这回，少卿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倒是不晓得该如何回应了。
而常珺也未叫她回应，只揪着她的衣襟叫她凑近自个，于她发烫的脸侧落下轻吻。
少卿本就不知所措，现下更不知所措了。
但听吱吖一声后便是轰地一声，常珺余光中瞥见两张惊慌失措的人面。
少卿面红耳赤地向后退了两步，故作正经地理了理衣襟，又拢了拢衣袖，深吸一气，咬着牙叫自个冷静下来后，一把推开殿门。
殿中，她那大弟子长轩和二弟子绛婳礼数尽是，似个猴子似的在大殿里上窜下跳。
见殿门忽地打开，两只猴子顿时端起礼数，深吸一气，抬手行礼，“见过师娘。”
常珺望着两崽子和少卿一模一样地调整方式，扯了扯嘴角。
真不愧是师徒。
第204章 参宴
望舒神女上值时，瑶池宴会才将将有仙家神族落座。
天帝与天后倒是早早坐于首位，来往仙娥总觉二者双目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青帝的位置。
也不怪他二人一直盯着青帝席位，下首诸多仙家神族亦是盯着青帝席位，皆是想瞧瞧最近沸沸扬扬的传言，是否为真。
待到一身银白冕服的大帝帝君落座，后头落座的，尽身穿绛紫冕服的主君。
因着玄又万年前于白虎主君的位子上退下，今个是以玄冥帝君的位份前来参宴，坐于青阳帝君身侧，同青帝隔了个位置。
而后，她就觉察到天帝似乎一直将视线投至空置的位置上。
直到因着辈分，亦在大帝帝君席位上落座的华阳坐下后，天帝这才远远望见一身绛紫冕服的常珺踱步而来。
他和天后没瞧见常珺带来的，究竟是甚么贺礼，光顾着看她是否是在青帝身旁的位置落座。
甚至记录贺礼的十帝子柏叁也未瞧清楚这位传言中的涂山氏女君带的是甚么贺礼，同他父帝母后一样，光顾着看常珺和少卿去了。
而常珺亦是因辈分，于青帝手边的席位落座时，这场无形闹剧才落下帷幕。
可一身银白冕服里掺了两个不一样的，总归还是有些引人注目的。
一袭蓝衫的华阳倒是无人敢去看，一身绛紫冕服的常珺倒是引得半数仙家神族频频抬首。
另外半数，大多是心仪温文儒雅的青帝，这类当中，上到同天帝一个辈分，下到同四帝子家新生的幼子一个辈分。
但见那温文儒雅的青帝陛下慢条斯理地剥了数个核桃，又慢条斯理地挑去苦涩外衣，最后慢条斯理地堆到常珺面前。
那半数仙家神族一颗心顿时哇凉哇凉。
少卿眼皮都不抬，捻起核桃继续奋战。
而这剥核桃的个中诀窍，乃是如何剥出两瓣完整的核桃，剔去外衣时，又是如何能保持完整如玉。
为此，她还是难得的虚心向玄又讨教来的，大约是在前日。
当时玄又还笑她，言木雕学了这样长的时间只学会个皮毛，剥个核桃倒是一点就透。
常珺盯着一众火热的视线瞥了眼手边堆成小山的核桃，又侧目去看仍在埋头苦干的少卿。
她憋了又憋，最终没憋住，摁住了少卿的手，“够吃了，你歇会罢。”
见少卿终于撒手后，常珺疑惑去看那莲花上神怀中头顶一瓣莲花的幼子，低声疑惑地问：“那幼子当真百岁了？”
少卿顺着望去，蹙眉道，“我观他，应当未到百岁。”
“怪了，未到百岁，那设甚么宴？”
此言一出，身旁咔嚓咔嚓嗑瓜子的玄又应了一声，拍净手上瓜子壳，“说是给他办宴，倒不如说是给你俩办宴。”
常珺侧头问：“太极正殿的神官怎会肯？”
“如今太极正殿的神官，按理来说，尽是比你低了两辈。”
玄又挥手变去桌上瓜子壳后，又道：“当然，起先也是有反驳的，但那小子在大殿上言——”
‘尔等不想瞧瞧青帝同涂山氏女君之间，是否是红鸾星动么？’
玄又绘声绘色地模仿一通，无奈摊手，“死小子就问了这一句，然后就都同意了。”
如此草率，可给常珺听傻了，“如今都是这么、这么…”
看得她这副样子，玄又忽然打断她，“你应当还不晓得死小子给你和少卿扯了红线，就在你回上界当日。”
听得此言，常珺一双明目瞪着桌上核桃，沉默半晌，仍旧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少卿忽地哦了一声，煞有其事地道，“你说红鸾星动我想起来了，改日我定要去红鸾神官那儿走一遭，而后再去三生石上刻个名儿。”
洪荒天神，因着天地初开，大多天神现世比之三生石还要早上多年，基本很少有名儿是在三生石上，比如华阳，比如常钦，再比如少卿和常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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