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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不单单是常钦和常珺知晓她要做什么，饕餮目光一凝，身后煞气骤然暴涨，几近填满大半剑中世界。
常钦当即掷出箭矢，常珺闪身而上，胜邪剑刃寒光闪烁，将巨斧连带重剑一并斩断。
“借南部瞻洲朱雀太阳氏一力！”
但见以秋枫身后朱雀虚影若隐若现地翱翔，随后一只纹路鲜艳的白虎忽而自她身后窜出。
那怪异的白虎半道上忽地化作玄又的模样，手持鸣鸿，迎头便要劈下。
以秋枫同侧目同常钦遥望一眼，后者立即便知其意，当即飞身上前。
二人动作不算隐晦，被饕餮尽收眼底，可它却被鸣鸿缠得极紧抽不开身来。
“借北俱芦洲玄武太阴氏一力！”
以秋枫喷出一口血来，咬紧牙关：“常钦！四灵阵！”
天之四灵，诞生于盘古大帝开辟浑浊天地起始，上界各仙家神族还要尊称一句四方神兽。
以秋枫早已立于青龙卦位，身旁三道虚影鼎力，常钦于她分出一缕神魂立在玄武卦位时，入阵立于朱雀卦位。
见此，常珺身后银白狐狸神魂显现，当即便入白虎卦位。
“白虎主阵，主杀！”以秋枫厉喝一声，方欲再分神魂时，就见远处同饕餮纠缠在一处的玄又虚影忽地回身。
瞬息间，她便入了法阵，阵眼之中，白虎主君抬起鸣鸿，赤色刀背似是一条血线，直指白着一张面的饕餮而去：“杀！”
法阵当中清气浩荡，只一瞬就压得饕餮动弹不得，瀛洲山上伫立的开天巨斧身影一闪而过。
饕餮面上惊恐，怒道：“盘古？！”
立于阵眼的玄又虚影身后瀛洲山上的景象一闪而过，里头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但见那开天的巨斧猛力砸下，自饕餮百会穴一劈而下，磅礴的神力夹杂着清气，竟将这被煞气侵袭的万仞剑中世界一并净化了去。
眼前与神识中再也觉察不到饕餮的气息，法阵于瞬息间崩溃。
三息已到，以秋枫同常钦的壳子登时变回方好和童子壳子的模样。
请神时间一到，天神当即便要归位，甚至连同常珺道一声别的时间都未有。
九尾灵狐行至常珺手边蹭了蹭她，常珺打眼望着空落落的剑中世界，忽而咳出血来。
——青欢。
当她还在不知所措时，身后忽地有一股大力袭来，转眼望去，竟是玄又，她依旧是虚影的模样，不晓得是怎么碰到常珺的。
玄又将手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随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一缕神力探出，转瞬抚平常珺亏空的神魂，顺带将她身子里的那些四处乱窜的煞气一道净化了去。
待到常珺再回神，她手里握着童子手掌大的壳子和不知何时苏醒的方好便已站在天钧山修道大会的会场中，
脚下是粘稠的血水，身侧是断裂的柱子，抬头是江华破晓的天色。
她四处环顾一圈，山上邪修大多已被剿灭，偶有几个还在拼力反抗。
常珺有一瞬的恍惚，旋即被耳后一声略显欢快的声音拉回神识：“师姐！”
她回首望去，见苏小白越过满地的尸首，如少时一般，像个炮仗一样冲来。
常珺望着苏小白欢快的眼睛，忽而就挤出个笑来，可下一刻，她就见苏小白的眼睛被惊惧填满。
“师姐！后面！”
话音刚落，常珺只觉胸口一凉，细剑的银白剑身已穿心而过，剑刃上的寒光晃得她眼睛发疼。
下刻，那还在清扫战场的童子和蛟龙嘶吼着朝她袭来。
“那位大人说了，只要杀了你，他会复活我和我的妻子、女儿。”
公孙怀瑜不知是如何存下了一缕魂魄，先前乘着青欢的力，竟也出了剑中世界，苟存到如今，只为杀她。
“它已经死了。”
常珺抬手握住剑身，抹去唇角溢出的血，缓缓道，“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妖孽！受死！”于公孙怀瑜怔神的间隙，怀淞和童子就已到了眼前。
公孙怀瑜仓皇抽出细剑，转身就要逃，可他如今只是一缕魂魄，也没了先前的修为，如何逃得开童子和怀淞的围剿。
不过半息，他就已彻底魂飞魄散。
常珺止不住地咳出血来，已回了自个壳子的童子顶住她后仰的身子。
“女君！”
童子眼底包了一包泪，哗哗地往外淌，语无伦次，“女君你且撑一撑，我来请神，你还能活……”
陡然间，他身上一轻，抬眼就对上怀淞悲伤的眸子，侧首一看，就见常珺已化作荧光散去。
童子忽地想起蜃蛇妖君的话——天神陨落，化作清气，福泽天地。
第201章 遗忘
“师姐！”
方好的嗓音凄厉，回荡于天钧山上。
不远处苏小白缓缓走近，面带疑惑地问：“我在这儿呢，我还没死你就喊得那么吓人？”
方好不可置信地扭头，双手打颤，嗓音也在发颤，“小白师姐…你在说什么？”
她顿了顿，忽地抓住苏小白的衣领，眸中泪珠成线滑落，“大师姐死了…大师姐…她、她死了……”
苏小白忽地搭上她的手，语气奇怪，“好好，你到底在说什么？相思师姐还活着嘞，你傻了？”
方好一怔，忽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
“大师姐明明是…明明是常珺啊，我的名字，还是大师姐取的啊，就是那个喜欢住在半山腰民宿的大师姐啊，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好好，你名字不是方师叔取的吗？常珺是谁？”苏小白诧异地问：“而且，喜欢住在那里的，不是沈师妹吗？”
“常珺？”方好的身后忽地传来薛策的声音，带着不解，“我们这一辈里面，没有这个人啊？”
说着，她走到方好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好和邪修打一仗，是不是打糊涂了？”
方好瞪着眼，四处环顾周围的人，只觉得一切都是极其陌生，忽而她的眼前闪过一道身影。
是沈慕。
她急切地抓住方好的肩，急促地问：“师父呢？青欢呢？”
她的话一问出口，方好就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住沈慕的手腕，梦呓一般重复，“师姐她死了、她死了…”
“师父死了？”沈慕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反问，怎么也不肯相信她记忆那个无所不能师父死了。
听着二人对话，这下不单单是苏小白和薛策疑惑，就连不远处清扫的闻人玖和圣夏也频频回望，满目皆是疑惑。
圣夏快步走来，皱着眉问苏小白：“沈师妹和好好到底在说什么？沈师妹的师父不是方师叔和杨师叔吗？”
闻言，沈慕僵着脖子转头，陌生地看着他，“圣师叔？”
她分明还想问什么，却发觉自己嗓子发紧，流不出任何声音来。
肩上倏地一重，沈慕侧头看去，看见了怀淞对她轻轻地摇头。
方好本欲上前问个清楚，可被童子咬住了裤脚，她一眼就望见童子通红的眼眶。
二者都在告诉她们，不要再问下去了，也在告诉她们，常珺真的死了。
见此，方好和沈慕忽地噤声，指尖嵌入掌心，仿若自个身处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常珺，没有喜欢给师弟师妹发糖的常珺……
一切都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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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的天隔了万万年，依旧是一派幽暗，不比望舒神殿还有三足金蟾周身的清光照耀，九幽没有任何光亮，只有盏盏万年不变的烛火照耀。
瞧起来就阴森的紧。
少卿于九幽冰冷的地板上醒来时，第一眼就望见九幽以夜色铺就的穹顶。
玄又不晓得在她跟前站了多久，踢了踢她，“回来了？”
少卿方一嗯了一声，就险些被她的赤虎叼住后衣领往外拖，小有洁癖的少卿立即跳起来：“等等！”
“等甚么？给我走！”
玄又翻手掐诀，领着她闪身就出了九幽。
瀛洲山上熟悉的巨斧浮现在眼前时，少卿仍旧是懵懵的状态。
长长的山阶之上，勾陈大帝等人早已等候多时，昆仑镜伫立在开天斧前，所有人面上都一派严肃。
镜中常珺三人正在结阵，随着以秋枫道道声音落下，少卿身旁的玄又割去了半个影子投入其中。
少卿不解，“饕餮现世，为何不下界缉拿？”
她方一抬脚，便被弦锦的折扇挡住。
“这是她的劫数，我们可助她剿灭饕餮，因这是我们缉拿凶兽的职责，但不得真身下界扰乱她的劫数。”
听得此言，少卿只得压下心中焦躁，可在那公孙怀瑜忽地显现在常珺身后又提了起来。
见细剑穿心而过时，她死咬牙关，堪堪止住了迈入镜中的步伐。
可当她闻见苏小白等人的疑惑时，自个也跟着疑惑起来。
“我抹去了她们之于常珺的记忆，顺便打乱整理了一回，”友一凝难得正了脸色，“你晓得的。”
上界凶兽，不该叫下界凡人知晓。
一为不生事端，二为不生惶恐。
她这么一说，少卿这才自混乱的记忆里扒拉出来。
见常珺化作荧光消散时，友一凝的严肃唰地消失，换上一副不耻下问的面容凑过来问，“你去历的，是甚么劫数？”
少卿一僵，硬扯出个笑，“不告诉你。”
友一凝翻了个白眼，身侧的玄又忽地勾住她的脖子，“她不说也无妨，改日我去瞧一瞧九幽记录的册子，我就晓得她渡的是甚么劫数了。”
“那我日后去问，可千万要告知我。”
玄又笑道，“她此前就惯爱瞧我们的热闹，这一回，我们定要看个够！”
少卿呆愣地望着眼前狼狈为奸的两人，只觉万万年前爱看好戏的报复来的太快。
弦锦挥袖收回昆仑镜，轻咳一声，“我也要晓得。”
扶柏笑吟吟地凑上前，“既然她们都要晓得了，那再多加我一个，也无事的罢。”
“你还不趁早说出来么？”玄又欠兮兮地松开友一凝，去勾少卿的脖子。
少卿死鸭子嘴硬：“就不。”
请神归位的常钦和以秋枫忽地显现，常钦见玄又等人一派欠揍的神情，叽叽喳喳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出甚么事儿了？”
玄又张嘴就要说，猝不及防被少卿一把捂住嘴。
奈何她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友一凝嘿嘿一笑，大步上前同常钦和以秋枫耳语。
双拳难敌不知多少手的少卿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常钦眸子一亮，也欠兮兮地凑过来，“我也要晓得，华阳也要晓得。”
少卿哽住。
打闹之际，遥望九幽天光忽地一亮，旋即便有道道诵文传来。
少卿心下一喜，折身就朝九幽而去，半道上忽地被弦锦和扶柏一左一右提住。
光景闪烁间，九幽再度浮现在眼前，少卿耳边还回荡扶柏的嘲笑：“施个术法便成，你真真是老糊涂了。”
第202章 故里
二月十二，游花朝，好日子。
好消息一件一件地传出，先有四帝子同莲花上神诞下一子，再有那前去九幽渡了万万年劫数的涂山氏女君归来，后有迈入月老庙的天帝亲自为青帝与女君扯红线。
沉寂了十多万年的上界一时间又闹得沸沸扬扬，再现昔年玄冥帝君与青阳帝君传言一事。
向来极其热闹的青丘变得更加热闹，万和宫下蜿蜒曲折的山阶上爬满了借着拜访名义实则瞧一瞧传言中那位涂山氏女君是何模样的仙家神族的身影。
少卿虚虚往下望去，前来的大多都是些爱看热闹的小辈，偶有几个年纪大的掺杂于其中。
玄又立在她身侧，抱着手道：“常珺说了，你挡一挡，莫叫他们进里殿。”
“为什么是我？”少卿大惊。
“不为什么，”玄又拢了拢衣袖，“你仔细想想，她为何只叫你出来，又不叫我出来？”
少卿眉头一皱，“什么东西？好好说。”
“我是外人，你是内人，她信任我，但更信任你，”玄又恨铁不成钢，“这么些年都过哪儿去了？这样简单都想不明白。”
少卿木着脸哦了一声，“成亲这么些年，你倒是从木头变得机灵了。”
玄又喜滋滋仰头，“那是！”
“快滚啊！”
里殿中的病榻早早撤下，常年弥漫在殿中的苦药香也早就消失不见，唯有常珺对着下首两位女君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阿姊，左边的无狐氏女君，先前同玄又家的奎木狼成了亲。”
常钦小声提醒道：“右边的是有苏氏女君，今年将将十五万岁，年纪还小。”
常珺迷茫地扫视下首两位女君，视线延伸到二者身后的数位长老身上，竟发觉自个一个都没印象，尽是生面孔。
沉默一时间在大殿中蔓延开来，常钦抿了抿唇，还未出言就见下首呼啦啦跪了一片。
为首的无狐氏女君拱手道：“小辈见过涂山氏女君常珺。”
转而又冲常钦拱手作揖道：“无狐氏见过青丘女帝。”
常钦暗暗点头，不承想这小狐狸少时不知好歹，年纪大了倒是变得重礼数了。
绛紫冕服的下摆随着无狐氏女君的动作晃动，常珺望着她的冕服疑惑，女君主君阶位神族相见点头便可，哪儿会像如今这般跪下行礼。
常钦悄悄同她传音，“阿姊，她们是在拜你的辈分。”
虚长三四十万岁及越来越高的辈分的常珺一时间变幻不来，还以为是从前，乍一下有人告知她成了长辈，属实有些别扭。
常珺别扭地咳了一声，别扭地开口问：“如今青丘三个氏族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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