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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她的安排，常珺傻眼。
但听身侧玄又开口道，“三生石啊，那你可要早些去，奎木狼言，三生石周边，从昴日鸡当值半个时辰后，就一直都是小辈约会的地方。”
“你若是去晚了，指不定会从头到尾观赏个彻底。”
少卿一锤掌心，“我待这宴结束就去！”
傻眼的常珺终于晓得如今上界这草率的风气是从哪儿兴起的了。
常珺僵着身子问：“你不应当先问问我么？”
话音刚落，少卿登时就变得委屈巴巴，眼中泪光闪烁地看着她，“难道师姐不同意么？”
少卿心知常珺就吃这一套，此前偶有意见分歧吵架时，她这般样子一摆出来，常珺顿时就能熄火。
这个招数，放到如今，也是顶顶有用。
果然，常珺吞了口唾沫，点头道，“我倒是不同意，只是……”
常珺还欲说些甚么的时候，就见少卿嘴角一撇，眼中泪花更盛的可怜样，顿时就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
她是彻底败给了少卿，“只是我觉得，应当先去红鸾神官那儿，三生石上，刻不刻你我的名儿，都无甚大碍。”
少卿眼中闪过狡黠，浅浅一笑，“师姐真真是最好的！”
青帝同涂山氏女君早早退了宴席，走前，依旧引得一众仙家神族注目，甚至那襁褓中的幼子打了个嗝，也偏头注视。
她二人倒是泰然处之，脚步不变，临到仙桥时，才匆匆加快。
少卿这回，倒是能体会到昔年弦锦同玄又那红鸾星动的传音闹得满天飞时参宴时的心情了。
将要到桥尾时，少卿忽地放慢脚步，抠着手，满脸纠结。
常珺倒是饶有兴致地去看云海里浮沉的星子和胖墩墩的几尾锦鲤，侧首方欲与少卿说一说这锦鲤怎会被喂得这样胖时，却没发现人影。
回首一瞧，正对少卿险些纠结成一团的脸。
她问：“有烦心事么？”
少卿支支吾吾地道：“蓬莱的白兔出嫁了。”
“什么？”
常珺不解，后忽地反应过来，“你将她送出嫁了？嫁的谁？”
少卿抠着手，“嫁的是钟山烛阴氏公主，应当不算嫁的低罢？”
第205章 白兔
但见那仙桥之上，帝女桑树叶簌簌作响，桥下几尾红锦鲤生龙活虎，此外再无半点声音。
常珺一头雾水，“钟山的公主？钟山帝君甚么时候同诸犍帝君有个女儿了？”
“不是，”少卿挠了挠脑袋，“是钟山二公主，钟山帝君的胞妹，她二人成亲那日还向我敬茶了。”
“你将她嫁给了钟山二公主……”常珺垂眸沉思，忽而大惊，“你将她嫁去钟山了？！”
“说是嫁去钟山，但钟山二公主跟着她还是在蓬莱。”
常珺噢了两声，眼前一亮，“那这不是二公主嫁去蓬……”
她话还未言尽便被少卿一把捂住，眼前是她陡然放大的脸，常珺愣了愣，就见她一脸焦躁的将食指抵在唇边。
“这可不兴说，钟山帝君对这件事儿，看得可不是一般的重，若是叫他晓得，指不定明天就能闹去蓬莱。”
常珺被压在仙桥木栏边，望着少卿焦急的双目眨巴两下眼睛，缓缓挣开她的手，“钟山帝君为何对这样的事儿这么看重？”
“他自小就被诸犍压了一头，到如今依旧被压一头。”
少卿一面牵着她向天池山上清宫而去，一面吐槽，“后来他就对钟山烛阴氏会不会被压一头有种别样的执念。”
“若不是我说白兔是嫁去钟山，他还不一定能叫白兔同二公主成亲。”
纵使少卿讲的不大清楚，常珺还是懂了她的意，轻挑眉梢哦了一声，着实想不到威风凛凛的上界龙神还有这一面。
上清宫的大门徐徐打开，常珺忽地道：“你说，白兔在蓬莱？你将她送去了蓬莱？”
闻言，少卿额角顿时彪出冷汗，“我没，我我就是看她常在上清宫，玄又又在我耳边天天念叨烤兔子，我看着馋，就给她送到蓬莱去了。”
她似乎是恐常珺不信，急忙补充道：“再者，蓬莱仙境，清气蓬勃，极宜她修炼，这不是一石二鸟么。”
常珺无语地瞥她一眼，“那上清宫院子里那么多兔子又是怎么回事？”
少卿抠着手，讪讪一笑，“这不是怕你回来，没瞧见她，叨唠我么。”
此话听得常珺眉头一皱，“我何时叨唠过你了？”
少卿垂眸瞥她两眼，支支吾吾地嘀咕，“现下不就是么。”
常珺气急，扭头甩袖就迈进了上清宫大门，只给她留了个气愤的背影。
少卿讷讷地看着她远去，满脸不知所措，方欲抬脚时，身侧忽地冒出两道声音。
高大的身影说：“师尊快追啊，怎么和木头一样看着师娘走啊？”
稍微瘦小一点的身影说：“少卿师尊能同玄又师尊是挚友，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句话环绕在少卿耳边，她捏着拳偏头看去，就见长轩和绛婳两个活宝探头探脑地藏在她影子里你一言我一语。
少卿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将两个崽子从自个的影子里提溜出来，“白帝手下的战部缺了两个陪练战将，我观你二人不错，不如今夜就过去罢。”
绛婳同她玄又师尊一个样，反应极快，扭身自她手下逃脱后，抬手行礼张口就道：“师尊好，师尊再见。”
但见绛婳如兔子一般拔腿就跑，长轩可怜巴巴地被紫金巨龙咬在口中，可怜巴巴的缩着高大的身子，又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他面上乃至动作都是可怜巴巴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于少卿而言却是大逆不道：“师尊，你怎么光钻研书法拳脚，情爱一事怎一窍不通啊？”
少卿木着脸哦了一声，“你通？那正巧，月老哪儿的红线，还缺个童子打理，不如你明日去暂替一下罢。”
长轩在巨龙口中把自己缩成个球，扭扭捏捏地道：“师尊，我这应当也不算童子罢，应当是做不成这个差事的。”
少卿大惊：“哪家仙子神女这样倒霉同你到了一处？！”
长轩在龙口里打了个滚，露出一张满是羞涩的笑脸，“就是扶桑殿主事白羊神女。”
“兔子尚且不食窝边草，亏你还是当今上界太子！那白羊神女兢兢业业万年，做错了甚么被你看上了？！”
少卿额角青筋暴起，险些将他甩到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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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日星君刚上值，昆仑墟就迎来稀客。
少卿大马金刀的坐于墨阳宫主位，愁眉苦脸。
她这般模样，倒是引得前来接应的玄又稀奇的呦了一声，围着她左观右看好半晌。
玄又观赏了她半日，忽地想起九幽一事，正了脸色，“你这个劫数历的，真真是不多见，说罢，你有无动手脚？”
少卿大怒，抬手将茶盏拍过去：“你同弦锦监刑，我能动甚么手脚！”
“照列问一句罢了，这样生气，”玄又接过茶盏，切了一声，“莫不是昨夜不顺心？”
一说到这个，少卿顿时就泄了气，神色恹恹，“我好似，又惹她生气了。”
玄又浅啜茶水，见惯不怪，“你不是常惹她生气么？这次又是为什么？”
“我说她叨唠我。”
玄又放下茶盏，啐了一口，“你真活该。”
少卿哼哼两声，“不晓得是谁，昔年前去西海参加西海龙王寿宴招惹了一只梨树精？又不晓得是谁去了招摇山突然大发善心的帮桂花妖修成了人形？还有……”
“你如今贵庚啊！”
玄又将茶盏照着她的脸摔过去，“回回都说这么几件陈谷烂麻的破事！”
少卿偏头躲过疾驰而来的茶盏，得意地仰头，“某些天神四处留情还不叫人说了，这是甚么天理？”
“甚么四处留情，这分明是叫天神的博爱。”
玄又晃了晃食指，臭屁抬头，“况且，如今弦锦也晓得这么几件事儿，你可拿捏不住我。”
少卿扬了扬眉梢，附和点头，“说的在理，可总有她不晓得那几个。”
玄又大怒，忽而又熄了火，面上神色一正，认真地瞧她，可给少卿瞧得莫名极了。
少卿方欲问她是出了甚么事儿时，玄又却开口问：“你还未同她说你去九幽历劫了么？”
她拧着眉，又问：“或是说，你不打算说了？”
第206章 纱纸
少卿忽地顿住，许久都未发一言。
半日，她才缓缓开口问：“这二者之间，有甚么不一样的么？”
玄又伸手沾了点茶桌上的水渍，浅浅划了个一，“你还未同她说，便是不打算瞒着她，总有一日会同她说的。”
“不打算说，便是有了瞒她的心思，而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隐瞒是大忌，倘若日后，她不知从何处晓得这个消息，你觉得你又该如何？”
玄又说着，候了半晌都未曾听见少卿出言。
她索性不候了，抹去桌上水渍，面上又重现昔日的不着调，“你说说你，这个喜欢瞒人的性子甚么时候能改一改？”
少卿没去看她，抬眼直直望向殿外飘落的几片杏树叶，避重就轻地揭过去，“再说罢，说不准那日我就同她说了呢。”
玄又问时，虽不着调，可也不是真想听她不着调的答案，但眼下她也只给可这么个答案，玄又也只得作罢。
大片大片的日光落在上清宫的院子里时，少卿终于自昆仑墟归来，越过廊庭时，瞧见长轩一杆银枪耍得虎虎生风。
她也未驻足，脚步匆忙的往里走去，半道上却撞见指点与皎剑术的常珺。
少卿忽地就顿住了脚步，想不出这半个时辰前还在昆仑墟把自个挂在树上晾晒的小崽子是怎么到的上清宫。
与皎打小就眼尖，远远望见她，扬起个笑脸行礼：“见过青帝陛下。”
少卿轻咳两声掩饰，“你是如何来此的？”
“师娘今日前去南部瞻洲，我是被师娘顺道扔过来的。”
不晓得这小崽子是否是见了常珺敛了性子，现下礼数倒是端得周全，一口一个青帝陛下，躬身行礼的做派真真是叫少卿挑不出半点错。
少卿沉思片刻，方欲问她来这作甚，就听她继续道：“青帝陛下今日前去昆仑墟，走得急，师尊说她还有两句话要说与你听，便叫我带过来了。”
“你说。”少卿抬手示意。
“头一句，”与皎咳了两下清嗓，模仿道：“这个纱和纸一样，柔柔弱弱的，瞧起来能承载的很多，仔细一瞧，连个微微尖锐的物什都包不住。”
听得这番话，少卿哪儿还能不懂玄又的言外之意。
大抵不过是在说，她倘若是瞒着常珺，日后万一东窗事发，即便说开了，可这桩事儿，就如根木刺一般，不痛不痒地扎在她二人之间，说难受也不难受，说不难受，也是有些难受。
少卿微沉脸，还未思量出玄又如此热衷于在她常珺之间调解到底是什么意图。
但听与皎又道：“师尊还说了一句，说是要青帝陛下好好思量思量，后悔这种事儿，放在天神身上可大可小，就看青帝陛下是想大还是想小。”
说罢，与皎再度躬身行礼，“师尊就叫我带这两句话而来，如今话也带到了，我便先回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朝常珺行礼，“今日真真是感激女君指点我的迷津，改日定当厚礼登门道谢。”
小崽子礼数周全的很，出门的脚步也是四平八稳，担得上一句神女的名头，可出了门，那脚步乃至身姿便不着调起来，瞧起来就叫人头疼。
少卿沉浸于她带来的那两句话中，丝毫没注意到她到底是何时迈出了上清宫。
待到回神时，常珺就已背着手走到了眼前，将将回神的人还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两步。
她这小动作被常珺尽收眼底，心下疑惑顿生，微眯双目，“玄又同你言的事儿，叫我听听，应该也不打紧吧？”
望着她的眸子，少卿紧张的背后冷汗津津，张口就想将她糊弄过去，可鬼使神差的，与皎带来的两句话立即就环绕在她的脑中。
少卿沉沉地望着常珺的眸子，半晌，深吸一气。
“这种事儿说与师姐听，倒也是不打紧，可我还未想好怎样与师姐说，不如师姐待我想个几日，想清楚该如何说时再说，可好？”
常珺望着她的眼，忽地就想起那桩刑罚——私自扰乱凡人修行，当受雷二百一十八道。
这念头一升起就在脑海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良久，待到少卿惴惴不安时，她终于开了口，嗓音轻轻地，像是轻柔的云锦扫过一般。
她说：“我等你愿意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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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陈大帝同司命星君自极地值守归来的那日，正是蓬莱仙岛的白兔上神要给青帝同近日归来的涂山氏女君敬茶的时候。
青帝与涂山氏女君早早自上清宫启程，半道上撞见了自太极正殿禀报归来的白帝。
这位白帝，才真真算得上是常珺的同门，虽比之常珺小了不少，也不是同一位夫子师尊，可修行的，却都是神魂。
那司命星君，虽也算得上和这二位是个同门，但她乃是紫宸殿里那些个上上任大帝帝君的亲传，性子被养的像，修神魂，也修拳脚功夫。
同这二位之间的一声同门，也只沾上了点边，比不得白帝和涂山氏女君之间。
少时稚嫩的面孔长至成熟，常珺怔了许久，直到白帝笑了一声，唤她一句狐狸姊姊时，常珺这才恍然。
她忽而就有大梦千年后的恍若隔世，望着白帝那张依稀能看见从前影子的脸叹道：“你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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