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它如今修为已是灵墟,你自然是觉察不到它的。”
常珺一面说,一面探了一缕神识入狐腹,隐约间似乎能瞧见那黑翅蠃鱼妖背上一双黑翅边隐隐泛起红光。
将要迈入红翅的蠃鱼妖。
能在此方世界单凭魂魄便能自黑翅修行至红翅,真真是厉害。
常珺轻叹一声,拉着方好直起身子,“好好,你修行没有雷劫,是因它。”
“什么?”
“你修行的境界涨的很快,三十年来你自炼气到化神,是因你汲取它身上的清气,没有雷劫是因它已帮你渡过一遍了,你自然不会再有雷劫。 ”
“师姐,清气又是什么?”方好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常珺的话,脸上就差没挂上大大的问号。
“清气便是灵气。”
方好霎时豁然,大惊:“那我不就是它身上的寄生虫吗?!”
“你一日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些甚么?”
常珺轻弹她脑门,“它是外来者,借着你的壳子存活,你自它身上汲取些灵气,也算是两两相抵。”
方好捂着脑门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可见她面上仍旧布满疑惑,不由得又好奇起来。
“师姐,那它住在我的身体里,又不夺舍我,还给我租房费,到底是为什么?”
常珺上下打量她,眉间攒着重重疑惑,“我也好奇它是图甚么。”
但见方好忽地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打量狐腹中的妖魂,如临大敌:“师姐!它对我图谋不轨!”
此话一出,可给常珺听傻了。
“你一日到晚到底在想些甚么东西?!”
常珺头也不回地弹了道水珠过去,直冲方好眉心,叫她醒醒神。
方好揉着额头,笑嘻嘻地凑回去,“缓和缓和气氛嘛师姐。”
常珺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再将目光投放到蠃鱼妖身上时,她竟能自通体漆黑看不出是头是尾的妖魂上看到了几分气愤。
“师姐!它好像在生气!”
大嗓门在耳边炸响,常珺木着脸道:“小师妹,我耳目清明,看得见。”
而适才听方好那一嗓子喊出来,常珺竟见狐腹中的蠃鱼妖身微微一顿。
也不待二人有所反应,继而就见其魂魄陡然变得虚幻起来,一晃神就涨大了一倍。
但闻狐腹中一声清脆童音传入耳中——“奶奶个头!谁对你图谋不轨!”
只听此声,方好险些蹦到常珺身上:“见鬼了!它说话了师姐!”
“好好,你是修士,见鬼应当早已习以为常。”
真真是为难常珺百忙中还要腾出手安抚她,“还有,我听得见。”
方好讪讪地笑笑,一张脸几乎要凑到狐腹前。
眼见涨大一圈的妖魂眨眼间就自鱼妖原身变幻成一只有巴掌大童子,那童子似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眉头紧皱,一张脸涨得通红。
童子牙齿一咬,一巴掌拍在狐腹上,怒喝出声。
“我瞧你修行速度实在太慢,分点清气助你修行,你竟然说我图谋不轨,我看你才是图谋不轨的那个吧!”
方好不甘示弱,瞪着眼睛也怒喝回去:“明明就是你住在我身体里面,我收你点房租怎么了!”
“什么我住在你身体里?要是没我,你早死了!”
“你少在那里胡扯!”
“谁胡扯了?!”童子眉梢一挑,越过她去看常珺,“不信你问问你师姐,你问问她我说的对不对?”
眼看童子神情严肃不似作假,方好怒气冲冲地扭头,“师姐!你告诉他对不对!”
“对。”
方好眉头一竖,转头就道:“你看我师姐都说不对了,你还在这…师姐?对,是什么意思?”
话刚讲到一半陡然发觉不对的方好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扭头。
“他说的对,好好。”
“我方才想了许久,为何南阳那般多人都死了,独独留你一个还活着,且是浑身上下并无半点伤口,原是因为他。”
九尾灵狐随着常珺的话音化作流光飞入胜邪中,再一晃神,巴掌大的童子便被她捏住后衣领。
方好怔怔地望着她指尖的童子,“什、什么意思啊师姐?”
常珺摸了摸她的头,施施然开口。
“南阳出事,是因他阿姊和兄长想为他聚魂复生,我想,他大抵是不忍看南阳生灵涂炭,便想尽点绵薄之力,不成想,刚好就救了你。”
“不错,”童子满脸傲意的接过话茬,“就是我救了你这个小娃娃。”
常珺屈指弹在他腿上,“别装老成。”
童子嘶了一声,委屈巴巴地道,“我哪能想到救了她,自己也困在她身体里面了。”
他一面说,一面挣扎着要给常珺比划。
“你能懂吗?我死前就已两千岁有余,困在一个小娃娃壳子里,跟着她一道对着旁人说师姐师兄,我面子往哪里搁?”
听得他的抱怨,常珺轻笑一声,抖了抖他。
“我不大关心你的面子往哪搁,我只想晓得你同好好在一处共生了三十年,为何十年前就突然想要掌控她的壳子?”
第177章 童子
闻言,童子面上抱怨的神情一寸寸消退,忽然间就显出了几分苍老来。
“我晓得你们最近因为邪修的事情苦恼。”
他继续说:“大约是三十三年以前,我就能隐隐觉察到此方世界有凶兽的煞气…”
“好了,莫要说了。”
常珺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眸光危险。
可只是一瞬间,童子见她眼底又是笑吟吟,脑中一丝恍然一闪即逝。
所幸,身旁候着的方好还在回想童子方才的抱怨,并未听清常珺同他现下到底在交谈什么。
常珺苦恼地想了想,自袖里乾坤中摸出了那个九尾狐的木雕,问道:“你如今能将魂魄存放在一些小玩意儿上么?比如木雕。”
但见木雕一出,童子面色顿时有些难堪起来,半晌后又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常珺见他分明是想说些什么的,却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只一个劲地去瞥方好。
见此,常珺顿时明了,侧头招来方好,“小师妹,你且先入定瞧瞧这妖魂连同经脉自你身上剥离后,可有甚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好也着实听她的话,话音刚落,便盘腿逐渐入定,甚至还往旁挪了两步。
但见童子目光仍旧布满忧愁,只怕这样依然不妥。
见此,常珺挥手布下结界,彻底隔绝里外的声音,“可以说了么?”
童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盯着她手心里的木雕吞了口唾沫,这才开口道:“九尾狐狸,青丘的九尾狐狸天生便是仙人,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缓缓地将视线自木雕上移至常珺眉眼间,微不可察地向后缩了缩脖子,眸中布满警惕,“你到底是谁?”
常珺将他提到眼前,笑道:“我么,我就是你口中的青丘的九尾狐狸。”
童子面上神情一变,朝她拱手作揖行礼:“敢问仙人是青丘那家氏族?”
常珺眉梢一挑,略过这个话题,问:“你倒是同我说说,如今的青丘,有哪些氏族?或是同我说说,如今的青丘女帝是谁,做了甚么事?”
“青丘自洪荒以来,统共有四个氏族,乃为涂山、有苏、无狐、青丘四个氏族,只是如今青丘氏势微,上界天神大多都不将青丘氏单论为一个氏族。”
童子乖巧地挂在常珺指尖,掰着手指数着。
“小妖死前,青丘女帝早已将青丘四个氏族绑在一块,虽言各个氏族仍然由女君为首,但四位女君皆以青丘女帝为首。”
“如今的青丘女帝,乃是涂山氏常钦,同东极青华大帝、玄冥帝君、勾陈大帝为一辈。”
“但据小妖所知,女帝已有万万年没出山过,常活在史册中,上界天神大多不知女帝是何样貌。”
童子一面说,一面偷偷打量常珺,见她面上显出藏也藏不住的恍惚,再也按捺不住好奇,“仙人问小妖这事,可是同青丘有交集?”
常珺扫他一眼,认真地回答他:“涂山氏,我是涂山氏的常珺。”
“小妖见过仙人。”
童子得知她的名儿,下意识躬身行礼,却又因被她拎着后衣领,躬到一半便卡住了脖颈。
而后常珺就见他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忽地瞪大,惊慌失声:“常珺!你是那个早就陨落的涂山氏女君!”
童子慌乱地挣扎着,“不是吧,你不是早就陨落了么?你怎么可能是她?”
“就是我,”常珺应了一声,复皱起眉,“不应当啊,依你的岁数,应当不晓得我。”
“涂山氏女君常珺,在上界史论第六册 第五节 一直到第七册 第五节 ,整整一册都是你!”
童子都只手指着她:“蜃蛇妖君统共讲了六个时辰才将你讲完!常羊山一战才讲了四个时辰!”
“记得这样清楚,你史论倒是习得不错。”
“可将我编进去编这样多作甚?我到底是又何事能编一册子?”常珺有意缓解他的不适,放缓语调道,“不会是自我儿时就开始编了罢。”
“史论编了你周旋于三个氏族间,又是如何一点点收服青丘氏女君,而后再是你是如何忽悠…说服有苏氏同涂山氏同用一套律法。”
常珺认真地听他说话,准确地听到他脱口而出的忽悠二字,登时就笑出了声,“……忽悠,我那时,也的确是忽悠她了。”
“你听我说完!”童子高声打断她,“最后,那编史论的,单开了两节说你为何要修行神魂,再到你前去九幽厉劫。”
“将这事儿编进去作甚?”
“那两节是玄冥帝君亲自编写,她在最后写,涂山氏女君陨落于九幽第六十四劫,是为情关不过,后于同辈东极青华大帝面前消散福泽天地。”
说到这儿,童子突然好奇起来,一时竟忘了自个方才的慌乱,险些贴到她脸上问:“你情关是遇到了什么没过?”
而后就被常珺弹了脑门,“多嘴。”
童子捂着脑门,眼角沁出的泪花都没打断他的好奇心,“此前上界就有传言,东极青华大帝同女君关系不错,小妖斗胆问一句,此事属实吗?”
啪的一声清脆响起,又被常珺弹了脑门。
但他着实也算是个不耻下问的,泪花都飙出来还要盯着一双朦胧泪眼满含求知地看常珺。
半晌,常珺也不晓得他到底是想到了甚么,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一昂脑袋,张大了嘴。
“我想起来了!三十多年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修,就是她!”
“你见过她?”
“昔年常羊山一战后,上界天神奔波于四处剔除煞气,青帝陛下奔走最为频繁。”
童子嘴角上扬,满脸骄傲,“煞气剔除干净后,又忙于各妖君的归顺问题,小妖两千岁时,碰巧见过她一面。”
常珺噢了一声,“再问你一桩事儿,常羊山一战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就晓得你要问这个,毕竟青帝乃是常羊山一战主帅,你定是想晓得这桩事儿的。”
童子拍着胸脯昂首挺胸,“你也算问对人了,我在蜃蛇妖君手下,是史论最好的那一个!”
第178章 交谈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骄傲的童子登时就萎靡了下去。
“我说就是了,你怎么老打头,怎么这么凶啊,我看你对方好那个女娃娃都那样好,怎就对我这样凶……”
他嘀嘀咕咕着,眼看常珺又屈起指节,尴尬地抬手搭在她指节上,又仰头尴尬地冲她笑笑,“我说,我说就是了。”
可在童子将要开口时,常珺余光忽地瞥见方好隐隐有自入定中醒来的趋势,顿时挥手撤下结界。
“常羊山的事,过一会儿再说。”
她方一撂下这一句,方好便睁开眼来,但只是这么一会过去,就能明显觉察到方好的精神似乎有些萎靡不振。
她垂着脑袋走至常珺面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师姐,我身上没出什么事,就是感觉有点困。”
“困?”
正当常珺欲探一缕神识去看她身上到底是什么状况时,就听手上的童子咳了一声,“她困是正常的。”
“为何?”
“我救她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血都快流干了,但那时正巧我入了她的魂魄中,只是我当时魂魄薄弱,不得不用她的魂魄之力一道修复她的伤口。”
“你应该也清楚,魂魄不论是受伤还是疲惫都是极难恢复的。”
童子叹了一气,再望向方好的目光隐隐似是长辈瞧小辈的目光。
“她这么些年如常是因我将我的妖魂填了上去,现在我脱离出来了,她的魂魄一时间变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听得此言,常珺揉了揉方好的脑袋,“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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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桌上摆了两盏温茶,本是不大的茶盏落到童子面前,却将他挡的严严实实。
香勺缓缓抚平香灰,常珺侧目看向费劲巴拉扒着茶盏边沿的童子,“你现下可以同我说说常羊山一战到底发生了何事。”
终于喝到点温茶的童子喟叹一声,晃着脑袋道:“常羊山一战,乃是剿灭已堕入邪魔的云阳帝君,东极青华大帝为主帅,勾陈大帝则为其副将。”
“那一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青帝陛下飒爽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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