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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摆了摆手。
“无妨，他二人亦是修士，了妄禅师更是将西林的事告知了我等，现下他二人听听小师妹的事儿，也无甚为难。”
叶相思蹙着眉道：“师姐，好好她和你一样，渡劫没有雷劫。”
“对师姐，好好她之前不是南阳水患的遗孤嘛，杨师叔说她身上有妖血，但是我一开始没察觉到，就没有相信。”
苏小白接过话茬，又道，“但是大约是在十六年前的样子，我突然就能感觉到好好身上的妖血波动。”
“而且好好她在这十几年间会无意识的显出妖身，虽然我…我也是个妖，但是没见过像好好这样的情况。”
常珺余光偏见莫名变得紧张的沈慕，登时就拧紧了眉，“她会显露妖身？”
“对。”
苏小白用力点头，“不是半妖的情况，就是那种完完全全的妖身，但我之前检查过了，好好她身体里妖血的情况还是属于半妖。”
一无雷劫，二是半妖却能显出完整的妖身。
常珺不自觉地收紧手，忽地念起昔年在南阳洛河底的状况，那两头蠃鱼妖，分明就是自上界下来作乱的。
可既然是上界下来的，那昔年南阳分局局长等人请下来的也定不是天雷。
友一凝和诸犍的天雷并不是那般容易就能请下，可那时的两条蠃鱼妖到底是如何泯灭的？
莫非，那两条蠃鱼妖并未泯灭？
但不论那蠃鱼妖藏于何处，是藏身的地方定会爆发水患，可这么些年来，也并未听过有任何水患。
即便是七年前宁西险些爆发水患也并未有蠃鱼妖的踪迹。
普天之下，这么些年都未曾听闻过蠃鱼妖的消息，似蠃鱼妖这般一现身便会带来灾害的妖，绝无可能藏身的这样干净。
除非，那两条蠃鱼妖已逃去别处小世界，而后被南天门的神将缉拿，或是逃回上界，后被紫宸殿的战将就地斩杀。
可那蠃鱼妖若是已死，那为何方好身上的妖血还会有被同族的蠃鱼妖催动的波动？
方好的身上，到底藏有何事？
常珺想的一时有些出神，甚至连下首已结束武比的青欢朝她行礼都未曾发觉。
“师姐，师姐？”
薛策一连叫她几声都未听到回应，便抬手在她眼前招了招，“师姐？”
“何事？”常珺骤然回神，可她分明并没有从深思中抽出身来。
“青师侄正向你行礼。”薛策伸手朝青欢的方向点了点。
可常珺却只应了一声，并未抬眼去看，只自顾自地拧着眉去想方好的事儿。
当沈慕接到青欢准备把她带回常珺身边的时候，却见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慕问她是怎么了，她也不说话，二人就闷着头往回走。
临近要推门而入时，青欢却忽地拉住沈慕。
她回头看去，就见青欢心事重重的脸上被委屈笼罩，瘪着嘴问她：“师姐，是不是我在台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师父生气了？”
说完，她也不等沈慕有所反应，自顾自地又道：“还是说师父她不喜欢我了？”
沈慕就看着她说着说着，眼泪唰地就落下来。
她当即抬手一巴掌拍青欢额头上，叫她把眼泪憋回去，这才开口道：“别多想，师父刚刚只是在想事情，没空搭理你。”
青欢一抹眼泪，“真的？”
“我会骗你？”
“会，去年你就骗我说山上有古怪，要我去看看，结果是你要我测试测试你最新研究的剑阵。”
沈慕方欲推门的手顿住，只觉无语，“我这次真的没骗你。”
二人进来时，常珺正在问叶相思关于方好的事儿，而后青欢就见沈慕的耳朵登时就支了起来。
常珺神色凝重地问：“小绿师妹，小师妹大概是多久显出一回妖身？”
“十天？半个月？”叶相思蹙着眉仔细回想，“也好像是一个月，小白，好好上个月有露出妖身过吗？”
见苏小白摇头后，她又道，“上个月没有，这个月又过了一半了，那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师姐，你问这个是不是想看好好的妖身？”
叶相思摸了摸袖里乾坤，翻出一把银色钥匙递给她，“好好住着的，还是你原来的屋子，只是换了把锁，这是钥匙。 ”
闻言，常珺面上忽地显出几分尴尬，半晌也未接过钥匙。
就在叶相思疑惑时，突然听她道：“我不记得我此前住在哪儿了。”
叶相思嘴角抽了抽，递钥匙的手又收了回去，“果然，师姐不太关心我们。”
“哪有，”常珺欲盖弥彰，“这不是好些年未回来了么。”
说罢，她也不顾叶相思和苏小白极其敷衍的是是是，转头看向沈慕和青欢。
听得正入神的青欢见她师父将目光投过来，不自觉地就坐直了身子。
“我这几日有旁的事要忙，你二人的武比文比自个注意分寸，拿不拿第一不重要，但要入前五。”
“噢，要不然说出去丢人。”青欢自觉接上后半句，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四周还有诸多师叔。
她慌里慌张的抬头，可眼前却早已没了常珺的身影，沈慕亦是一脸凝重的离去。
好不容易才从诸多师叔打趣的眼神中逃脱出来，青欢终于在总局的休息区找到了沈慕。
她上前拍了拍沈慕的肩， “师姐，你也别担心了，有师父在，方师叔不会有事的。”
可一向会和她打打闹闹的沈慕面色出奇的严肃，她说：“青欢，师父也不是万能的。”
但她这一句话，却将青欢引向了别处。
“师姐，”她面上隐约闪过几分怅然，又很快消失，“我们真的有师娘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呢？”
“有，”沈慕斩钉截铁地道，“师父说师娘只是回家了。”
“可是师姐，师娘就算是回家了，师父也可以去见她啊，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看师父去找过师娘呢？”
青欢皱着鼻子，说出了一个可怖的猜测，“师娘是不是早就……”
“青欢！”
沈慕呵斥她，打断了她的猜想。
她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师父说过，师娘只是回家了。”
第175章 闲谈
方好如今虽说还是个孩子心性，此前也算是常见常珺，对她生不出几分惧怕来。
可真要叫她日日时时都同常珺待在一处，她难免还是有几分惧怕的。
“师姐，我、我……”
常珺坐于民宿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她，听她半天都没能我出个所以然来，又见她四处躲闪的眼神，估摸着她应当是有些怕自个。
“好好。”
她揣摩着，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我晓得你想出去看武比，但是如今你身子出了问题，还是不要出去了罢。”
方好不大敢看她，垂着头绞着手指，“可是师姐，就算我不参加武比，但是我去看看，说不定也能参悟点东西。”
常珺诧了一诧，自信笺中抬眼，心道化神、元婴、金丹修士的打斗到底能叫你悟出个甚么东西来。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不是这样说的。
她故作高深地缓缓叹气，端得是一副老派深沉的样。
“好好，我晓得你这个年纪对什么都很好奇，但如今你的身体才是头等大事。”
常珺悠悠然说着，坐于她面前方好抿着嘴，一言不发。
“下个百年修道大会不过还有一甲子的时间，你若真是想看，大可等到一甲子后，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看，岂不是更有意思？”
她一面说，一面细细地观察方好面上的神情。
但见方好眉梢微动，常珺又道：“小师妹，你若是关心你沈师侄，我大可将她在每回武比后的状况说与你听，你看这样可好？”
听得此言，方好失落的面容终于染上几分色彩，细瞧之下，还是藏有几分恹恹。
正当方好慢吞吞地点头准备应下时，就见她大师姐搁下信笺，抵着下颚，眼冒光地问：“好好，你同沈慕，是有甚么关系么？”
“师姐，你在说什么？”方好一瞬间僵直身子，已经在脑中预想千遍常珺下一个问题。
但见她大师姐一言不发，只笑盈盈地望了她一眼，而后手边倏地出现茶盏，茶汤上漂浮着细雾。
她大师姐云淡风轻地将茶盏递给她，又云淡风轻地撇自个茶盏中茶汤上的浮沫。
方好颤颤巍巍地看着她的动作，捧着茶盏的手止不住地抖了两抖。
就在她一颗心将将要跳到嗓子眼时，她大师姐终于开了口。
“好好倒也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有些好奇你同沈慕的关系，借此想问问沈慕的玉牌为何是个零分罢了。”
说罢，常珺就见方好的手又抖了两抖，杯中茶汤还晃出了些许。
她一张脸都快低到茶汤里去，小声地开口：“师姐，沈姐姐的分数是…是划给我了。”
“沈姐姐？”常珺轻笑一声，“你倒是从不唤她沈师侄。”
听得此言，方好更摸不准她的心思，只一个劲地低头做鹌鹑。
见状，常珺缓缓叹气，轻叩石桌。
“好好，不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同你寻常聊天罢了，你同沈慕如何，是你同她的事儿，于我，无甚关系。”
方好终于抬头，可在触及到她的目光时，又变得局促起来，只嗫嚅地吐出两字：“师姐。”
常珺瞧着她这般模样，忽地就念起了昔年在万和宫里的过往，神色一瞬有些怅然。
“好好，我晓得你黏她，但若是你身子不好，只得黏她这一时半刻的，黏不得她一世。”
她道：“你若是身子好，一世这样长，何愁不能同她日日待在一处呢？”
此番交谈，孩子心性的方好陡然就变得敏锐起来，她好像能觉察到她的大师姐好似是在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不过她这时只是觉得有些师姐有些奇怪，后来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是许多年以后了，长久到她也是旁人的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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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比文比各境界修士进十六强的时候，已经是月末了，差两日，便是新的一月。
常珺苦恼于方好的事儿，半点都未觉察到今日是七月半，亦是凡间所言的鬼门开。
待到她望着云海之下笼罩着厚重的阴气反应过来时，先前还在院中除草的方好骤然就没了身影。
好在先前常珺怕她现出妖身时自个不在身边，便下了自个的神识烙印，如今找起她来倒也不算艰难。
江华市的西北面，有一处水库，现今正处夏季，水位上涨了许多，为防决堤，日夜都有人轮班值守。
常珺浮于半空之上，反手捏出法诀，值守的几个人员只觉有一瞬恍惚，再向外看去，一切如常。
水库之下，幽暗无比。
常珺找到方好时，她正躺在水库下的淤泥上，几乎要和淤泥化成一个颜色。
“好好。”常珺缓步上前，轻轻唤她一声，却见她双目无神。
轻飘飘的声音随着水流上浮，几乎闻不见，可常珺就听到自个话音落下后，方好无神的眼珠转了转。
常珺蹲在她身旁，指尖抵上她额间命门，细微的灵力缓缓淌进她的脉中。
忽然间，方好面上就显出了几片鱼鳞。
许是常珺为她传了灵力，她现下有了几分力气，转头看向常珺：“师姐……”
“你且先莫说话，留着些力气，”常珺蹙着眉，“待我问你，你再说话。”
她探了缕神识进去，乍见方好脉中一切如常，丝毫觉察不出异样来，可她体内的蠃鱼妖血却在欢腾，于她体内横冲直撞。
既然灵力觉察不出甚么东西，那神识之下，一切不能无所遁形。
常珺的神识将将探进去，就见方好翠绿的经脉中已细细密密地缠绕上诸多黑线，后者正随着方好的呼吸而跳动。
两股经脉？
经脉这种东西，修士有，寻常人也有，可一副躯壳里长出两股经脉，就如两人住在同一具躯壳里。
这多出来的一股经脉是谁的？
百般思绪不得解，常珺正欲再用神识看去，却见那股漆黑经脉骤然消失不见。
倏地，一抹拇指大的漆黑魂魄忽地自方好眉心钻出，宛如疾电一般直冲常珺眉心而去。
蓦然一声清脆剑鸣响起，浓墨般的水下金光一闪即逝。
第176章 妖魂
再一回神，九尾灵狐口中就已咬着一只黑翅蠃鱼妖魂魄。
常珺侧首去看裹在灵狐腹中的一抹黑影，“两个魂魄，真是怪事。”
“师姐，这是什么？”自蠃鱼妖魂魄从眉心飞出后精神就陡然高涨起来的方好一骨碌爬起来，凑到灵狐面前好奇地问。
常珺倒也是不忧心忽地出现的妖魂，慢悠悠地转头，“你是说这只狐狸，还是条鱼？”
方好刚刚看得清楚，瞧见灵狐是从胜邪中钻出，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师姐的狐狸应该是器魂，所以，这条鱼是什么？”
“妖魂。”
方好的小脑袋瓜一时间没转过来，睁大眼睛望她。
“好好，你的壳子里住了两个魂魄，一个是你自己，一个便是这妖魂。”
常珺望着狐腹中安安静静的妖魂，一时有些新奇。
“我观这妖魂，它应当是同你一道共生了三十多年，你同它在这三十多年里一直相安无事，只是不晓得近日为何突然躁动。”
方好顿时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我和它一起住了三十多年？！”
“可、可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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