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青欢自凝神中退出,就见方好一个眼神甩过去,身侧的海正华猛地轰出一拳。
可那拳风穿过金刚符摧枯拉朽地折断四周与的高树,却在碰到飞舞的蛊虫时化作云烟消散。
见状,青欢神色古怪地扭头,“他们能吞噬灵力?”
巫兴云面色难堪地摇头否定,“我不知道,可是我养它们的时候,它们并不能吞噬灵力。”
浓雾中再度腾起个个黑点,聚在一处就如一条狰狞的黑色长龙,无形地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但见海正华准备再度轰出一拳看看情况,倏地被沈慕的长刀摁住了手,她食指搭在唇边,示意众人噤声。
这太安静了,安静的都有些不寻常。
适才青欢摸出金刚符后,沈慕的耳边就一直只有方好和海正华的斗嘴声,直到刚刚拳风穿过金刚符时,她才终于晓得到底有哪里不对。
外头的蛊虫没有撞击金刚符时,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听不到一点振翅声,而方才海正华的拳风撞断树枝时,也未有半点声音出现。
抿紧唇的巫兴云面色陡然一变,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他紧紧抓着方好的袖子,“…方师叔,外面有人。”
听得此言,几人立即将灵识铺开,可几番探查之下,偌大的林子里,除了她们的灵力波动之外,再无他人。
不待几人有所反应,巫兴云忽地踉跄几步,连连咳血,额间淡紫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师弟!”
海正华快步上前扶住他,却被他胡乱扯住了衣领,可见他嘴唇张张合合,声音似若蚊吟。
海正华凑近他唇边,只听他说:“…把它们…都、都烧了…”
“烧了?烧了谁?”
当海正华还在四处环顾时,但见沈慕和青欢一左一右地就窜了出去,眼前银白刀光闪烁,旋即便有凛冽的剑光擦过面侧而过。
第170章 了妄
属于金刚符的淡金光晕骤然消失,外头飞舞的蛊虫霎时一窝蜂涌上来。
眼见诸多蛊虫就要将刀光剑影吞噬时,漫天黑影陡然一顿,方好回身看去,就见巫兴云白着一张脸,死咬牙关绷起手诀。
他像是受到什么撞击似的,捂着胸口猛咳出血,身子止不住地倒退,“师叔师姐快!”
青欢止于蛊虫之间,翻手摸出御雷符,扬手掷出长剑,“师姐!”
沈慕闻言,抬眼就见蛊虫之中银白的剑身一闪而过,当即就借着方好的给的力飞身接住疾驰而来的剑鞘。
不待她疑惑为何扔出来的是剑鞘, 下一瞬,闪身就领着已直不起腰的巫兴云落在远处。
但闻头顶一声炸响,裹挟着滔天凶煞的紫雷轰然砸下。
定眼望去,蛊虫之中多了个深坑,里头漆黑一片。
“好险好险。”立在沈慕身后的青欢拍掉换行符,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
沈慕念起方才抓在手心的剑鞘,抬眼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深坑,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诡异的升起几分幸灾乐祸。
“你惨喽,你又把师父给你做的剑鞘劈没了。”
青欢不可置信地转头,抖着嗓音问她:“我扔给你的不是我的剑吗?”
“你先看看你手上拿着是什么你在说话。”沈慕冲她挑眉,抿唇垂眼去看她的手。
青欢僵着脖子抬手,瞧见银白剑身上寒光流转,顿时面如死灰,瘪着嘴,十足的委屈。
“这是第几次了?”沈慕不怀好意地凑过去,掰着手指帮她数,“二十七?还是二十八?”
“边儿去!”
正委屈在头上的人转头怒瞪,一把拍掉她的手。
噼啪的火光逐渐消散,眼前光景轮转,再回神,便是数棵断裂的大树,乌压压的蛊虫似是无头苍蝇一般旋绕在半空。
振翅声无比清晰。
浓雾渐渐散开,爽朗的笑声伴着振翅声传入耳中。
“沈师妹,好久不见。”
长高了许多的裴纪笑着同几人拱手,身边依次立着公孙言和庆川、顺阳分局的诸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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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牌上的光点变换几轮,较之初入时,已缩减了大半。
摆弄着新剑鞘的常珺落于瀚海之上,正在苦恼到底是刻大川的纹路还是新叶的纹路时,迎来了她第六位搭档——了妄。
“常施主。”
了妄踏着虚空走来,双手合十,唤了她一声。
日光洒落,了妄头顶上的戒疤看不真切,他半闭着眼,嗓音干涩,眉间隐约能瞧见川字纹。
他似是苍老了许多,身上也没了在西林分局时所见那股洗去千年仇怨苦事的平稳。
常珺拱手向他作揖:“了妄禅师,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了妄念声佛号,道:“常施主是怎么看待安好的呢?”
常珺本是客套一番,最多想借此问问西林在这三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可绝没想到他会如此反问。
她一下被问住了,怔愣半晌才道:“天下太平,亲朋安在。”
“常施主所言,也算得上安好。”了妄嘴角扯出了笑,隐约能看出初见时那副我佛慈悲的神情。
常珺不知他到底在这三十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这一回瞧他这般模样,也不晓得该如何问出口。
她自顾自的纠结,良久,却见了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天下太平,亲朋安在。”
他徐徐叹气,眉间浸入些许愁绪,“天下尚且不安稳,亲人消逝,如今应该也只有朋友安好。”
“了妄禅师为何会生出如此感慨?”
“常施主,你能进入这个幻境值守,应该也从公孙施主口中知道了邪修吧?”
“我晓得此事,可我如今将将才游历归来,知晓得并没公孙先生那般多。”
了妄忽地转头,一双眸子直直地看向她,“常施主,对于西林在七年前突降雪灾一事可有耳闻?”
他这样一说,常珺顿时想起七年前西林在立春之前,突然连着下了八日暴雪的事儿。
而在七年前,各地也忽的爆发天灾,她当时正在宁西分局,一月份的宁西当时连着降雨,也是八日,差点爆发洪水。
常珺三番五次地查探宁西到底是不是有蠃鱼妖作怪,可整个宁西就差被她掀了个底朝天都并未觉察到半点妖气。
那时的她险些施术将宁西土地仙揪出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并无罪孽怎会突降天灾,可第九日清晨,突然就变回晴朗。
常珺当时忙于救灾,便暂且将此事抛诸脑后。
“了妄禅师是说七年前就已有邪修作乱了?”
了妄那张无喜无悲的脸上忽地就显出了几分严肃,“不,准确来说,是在三十年前,就在常施主刚刚云游的时候。”
“什么?”常珺难以置信地望他。
“常施主,西林当地是事情,西林分局虽然瞒的紧,但是常施主应该也遇到过邪修作祟的事情。”
但见常珺仍旧是一副疑惑的神情,了妄又道,“三十年前的新年,商安大地震。”
“那条蛟龙说是有很多弟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他下杀手,可是商安分局长事后调查此事,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
了妄顿了顿,缓缓解开常珺的疑惑。
“商安分局长上下调查当时发现蛟龙的弟子,把那些弟子分开,严加盘问,却发现他们的说辞都是蛟龙一见到他们就抢先动了手,他们不得已才还手。”
“那时候虽然商安大地震灾情已经稳固,灾后重建也在稳步进行,可是这两方说辞不一样,还是让分局长起了疑心。”
“他秘密派文部的人和逐步前去历练的弟子有意无意的调查此事,最后却发现这里面有邪修的手笔。”
“当时并没有确切的调查到到底是什么人所为,直到公孙先生每隔一甲子前去修固各地分局阵法。”
“公孙先生在商安的地下发现了邪修修炼的场地,那个场地很大,足有商安分局的大小,里面白骨累累怨气冲天,但是居住在里面的邪修离奇的消失了。”
了妄忽地停住,吞了口唾沫,似乎有些艰难的开口。
第171章 皈依
“常施主,公孙先生这才能有很大的把握断定这些邪修的消失,是冲着今年的修道大会来的。”
他说的不紧不慢,像是在聊家常, 一点一点的将三十年来事关邪修的大事道来。
常珺凝神听了半晌,念起三十年前的商安大地震。
她知商安分局长为何不在调查出来的当日就和蛟龙当面对峙,那蛟龙头一回同他们对峙时,脑中怒火怎么也压不住。
他那时几乎是见到商安分局长的第一面就险些没忍住与其兵刃相向,可即便如此,蛟龙也未对当地寻常人痛下杀手。
事后只仔细一想,便有极大的可能断定他说的不是假话。
常珺浮于瀚海之上,余光偏见玉牌上有几个光点正急速接近,便领着了妄一道隐去了身形。
她自顾在心中思索了半晌,片刻后,面上的疑惑仍未消散,“了妄禅师,我还有一事不解。”
“常施主所问,贫僧一定知无不言。”
“冒昧问一回禅师私事,”常珺双手合十,边回礼边问,“不知了妄禅师再度皈依佛门是因何种缘由? ”
了妄微微一愣,缓缓露出笑来,“贫僧刚刚说了这么多,可常施主最想知道的,还是贫僧的私事。”
闻言,常珺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头,“还请禅师解惑。”
“我的妻子死了,死于七年前西林邪修作乱,烟消云散。”
了妄垂眸,隐去无言的悲伤。
“如今尝琥品行上佳,修行有成,身体康健,自然不会让我费心,我现在只想着为我的妻报仇。”
他说着,面上忽地露出笑来。
“常施主,我也不算再次皈依佛门,虽然我烫了戒疤,穿着僧袍,可我心里仍然有尘缘未了,佛祖不会收下我这样的的。”
很奇怪的,了妄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笑着的,可他眉间的那股悲寂却仍旧盘旋其上。
他不是了妄,他是海平德。
常珺定定地望着他, 望着他强撑出来的笑,“节哀。”
“我不会节哀的,”海平德笑着指了指心口,“她在我这里,我不要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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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个五十小时将要落下帷幕,幻境突然撤下,面前显露出天钧山上的翠草,耳边还能闻见夏蝉鸣叫。
虽已是深夜,可天钧山上依旧人潮涌动,来往修士个个精神饱满,皆是整齐地站在场地里候着此次修道大会的魁首。
此次群斗,个人魁首出乎意料,乃是方好,队伍魁首乃是庆川、顺阳和总局组成的小队。
青欢出幻境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通篇大义,尽数都在控诉沈慕为什么突然将自己的所有分数划给方好。
沈慕顶着一众修士的欢呼,艰难地听到了青欢的控诉。
她扯过方好让她顶替自己的位置,自己则是摸到青欢身旁乐呵呵地道,“师妹,好好十八岁我没能回来,我想了很久,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她送个成人礼。”
此话刚出,青欢差点没把手贴到她脸上鼓掌,“哇师姐,你真是礼重情谊也重,我真是太佩服了!”
“别阴阳怪气。”沈慕无语的翻个白眼。
青欢皱了皱鼻子,突然就有些幸灾乐祸,“师姐,你不会忘了吧?”
“忘了什么?”
“师父在我们参加大会的前一晚说,拿不拿魁首不重要,但是我们两个的分数必须要在一千分以上,拿不到一千分,她说出去丢人。”
末了,青欢还笑眯眯地凑上去又问一遍,“你不会真的忘了吧?方师叔的情谊对你来说就这么重,师父的话你也能忘?”
沈慕面色一僵,徐徐转头,一眼就瞧见挂在队伍榜上自己的玉牌,那上面还会发光的零好似正在无声的嘲讽她。
偏生青欢还一个劲在耳旁聒噪,“不会吧不会吧师姐?你真的忘了?唉,这都能忘啊……”
沈慕回首一巴掌打断她的逼逼赖赖,半晌,脸上忽地扬起诡异地笑。
望着她的模样,青欢慎重地后退半步,“师姐,你真的有点恐怖了。”
“师妹——”
沈慕突然拖长尾音叫她,双眼冒光地指着她的玉牌道:“师父没说我们两各自拿一千分。”
青欢干脆摆手,“你想都别想。”
“师妹,难道我们两个的同门情谊就不算情谊了吗?!”
青欢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干脆拒绝,“不算。”
沈慕自动忽略她的话,极快开口:“师妹!师父也没说各自拿一千分!我们两个凑一块,一千分,也是可以的!”
青欢惊叹一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哇师姐,你还敢和师父玩文字游戏,我这次是真的很佩服你。”
啪嚓——
“谁?!”
脚步声赫然响起,沈慕和青欢当即拔剑回身。
“不是你二人上回说我走路没有声音么?”常珺抬手,左右荡开颈侧刀剑,“怎么,这回有声音了反应变这样大?”
青欢凄凄惨惨地抖着手收回长剑,“师父,你可吓死我了!”
“方才在讲甚么小话?”常珺朝她安抚地笑笑,一抬眼就望见沈慕的玉牌,“我可以听一听么?”
沈慕顿时汗毛炸起,支支吾吾地道:“呃、师…师父,这是我们弟子的隐私,您、您最好还是不要听了…吧?”
“成。”常珺微微耸肩。
但见沈慕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常珺藏着笑,又道:“天色不早了,早些睡,明早还有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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