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双手撑在崖边,就要往下跳时,衣领忽地卡在脖子边,险些给她勒过去。
“这么晚不睡,坐在这作甚?怎么还喝了酒?”
常珺揪着青欢的后衣领,垂眸就看见沈慕傻呵呵地冲自个笑,心下顿时明了。
她不让两个弟子沾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沈慕这个平素清清冷冷的性子,沾了酒,就如倒退了一般,活像个孩子,旁人问什么答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
常珺真是怕哪天她就被人拐了去。
“师父来啦!”沈慕仰着头,乐呵呵地看她,“咦,师妹怎么在晃?”
“本想着为你二人渡劫后休息休息,不承想,还有雅兴对月斟酒,半夜聊心事。”
常珺一面说,一面翻手掐诀,但见一抹银光落进沈慕眉心,她那晕乎乎的眼神登时变得清明。
常珺将青欢放到身后,反手也往她眉心一点,“正巧,我观你们也不累,下月修道大会开始,现下便启程罢。”
沈慕方一跳上来就听得此言,眼前顿时一亮,“我们要回去了?”
“你也莫要开心,此番参加大会的,是你这一辈的。”
闻言,青欢顿时垮起一张脸,“啊?会有很多人吗?我不认识怎么办?”
“无碍,你师姐认识就好。”
常珺边领着二人往当地分局御风而行,边收回落在山中的化物符。
那晓得青欢就如十万个为什么似的,一张嘴就开始问:“师父师父,什么叫我们这一辈的,还有很多弟子吗?”
常珺颇为无奈地扶额,“你们这一辈只是大多数,未到出窍的弟子,皆会参加此次大会。”
“师父,那你参不参加这次大会?”
“师父,大会是做什么的?”
……
久违的再次踩在总局的传送阵上时,常珺的耳边还留有青欢不眠不休的问题,可恍若隔世的情绪也悄悄攀上她。
但总局分明还是从前的样子,倒也是没叫她这种情绪生出太久。
值守在传送阵前的是两个生面孔,待三人走远后,其中一个高个的偷偷瞄了眼,登时大惊,转头就报给杨百万。
常珺本是想带着青欢先去见一见杨百万和方渊,不承想,半道上被苏小白和圣夏截了去。
自上回一别后,苏小白似乎又长高了些,反正常珺还需仰头看她。
直到她看见了抽条的方好和海正华,海正华走的是体修的路子,比之当年的文青松还有过之无不及。
远远望见一座山朝自个走来,常珺着实震惊了许久。
“师姐!”
这么些年,方好倒是光涨岁数,没长心性,还如儿时一般,像个炮仗一样撞过来,险些给常珺撞翻过去。
常珺向后踉跄几步,堪堪稳住身形时,余光瞥见已快将自个缩成鹌鹑的青欢。
她扯过青欢,艰难地从方好手下挣脱,“小师妹,这是你师侄。”
姗姗来迟的叶相思方一走近就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正好奇地对着缩着脖子的青欢上下打量。
师姐还是这么喜欢捡小孩。
摸出青欢骨龄的叶相思无言的想。
不大会与人交谈的青欢一退再退,差点儿撞翻身后的篱笆,当她想寻常珺求助时,却远远见着一弟子将她师父叫走了。
青欢回首望着眼前诸多师叔,嘴角一撇,眼底险些就包了一包泪。
总局陈设如常,杨百万的办公室亦是如常,只是这回,小小的办公室聚集了诸多师叔,甚至那避世的公孙老先生也坐在杨百万的办公室里。
方一踏进去,常珺连人都未看清,抬手行礼就道:“常珺见过诸位师叔,见过公孙先生。”
国家异象调查局此前也不是没有人出去云游过,可如常珺这般几十年不见人影的,属少见中的少见。
如今的杨百万二百七十多岁,修为已难再进一步,鬓边已生出点点白霜,面容却仍旧如常珺走前一般。
杨百万一见她,顿时就笑开了,后又觉察到自个似乎已经看不透她的修为时,笑得更开了。
他上前两步,大力地拍了拍常珺,“我就说我这乖徒儿是千年来第一人!”
宁时欢捏捏常珺的脸,笑道:“师兄真是捡到宝贝了,早知道你当年历练我也跟着去了,说不定小常现在就是我弟子了。”
杨百万倒也不同她多言,只呵呵地笑着。
当常珺费力自一众师叔的包围中钻出来,一眼就望见了绷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的方渊。
“常珺见过老师。”
方渊绷着的脸上隐约浮现一抹笑,他上下打量着常珺,“回来就好。”
第166章 锤炼
常珺带着青欢和沈慕再回半山腰的民宿时,已是夜间两三点的样子。
入夏的江华雨多,整日都覆在一层薄薄的细雨里,夜间的的半山腰笼了一层淡雾,雾中水汽颇多,却是不如晚间一般闷热。
沈慕年少时只听叶相思常说她师父住在半山腰,她也就常站在山尖尖自上往下看去,看到过民宿的那处小院子,看到过茶室,可并未真正地来过。
青欢更是从未来过,也从未听说过。
这一回,二人被常珺领着,迈过碎石铺就的小路,行过曲折的廊庭,越过正堂,行至居住的楼层时,二人皆是孩子心性,对一切都好奇的紧。
青欢站在茶室的栏杆边,四下环顾着,半晌后,喟叹一声:“师父以前就住在这儿啊,好像电视里那种隐居哦。”
待到常珺捏着两把钥匙入茶室时,青欢正同沈慕一道,在茶桌边大眼瞪小眼。
常珺站在二人身后,闻见青欢偷偷地问沈慕师父到底多大了,怎么也不相信她和沈慕岁数差不多大。
常珺驻足听了半刻,但听青欢越来越离谱的猜测,顶着沈慕求救的眼神,无奈地开口,“真的,我真的同她差不多大。”
青欢被她吓了一跳,“师父!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分明是你同你师姐猜的太入迷,闻不见罢了。”
常珺轻笑着,将手中的钥匙递过去,“这是你二人的屋子,早些睡,明日午后,我在院子里等你二人。”
沈慕疑惑地看她,“要干什么啊师父?”
但见常珺神秘一笑,“秘密。”
翌日,江华难得的出了太阳,因着是在山中,午后还是热的人心发慌。
沈慕单知道她师父有时会有些恶劣的顽童心性,偶尔会恶作剧一般逗一逗她和青欢。
可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师父之于她和青欢,采取的是放养措施,修行一事,不可说是漠不关心,但也能说上一句不太关心。
扎实马步手绑刻有重力的阵盘,咬着牙将木剑举过头顶的沈慕绝不知她这瞧起来温温柔柔的师父还有做严师的潜力。
当青欢咕咚一声自幻境中滚到她脚边时,沈慕心中哀嚎更盛。
而后她就听到了类似阎王点卯的声音:“沈慕,你来。”
该说不说,青欢这丫头,属实是将师门情谊置于第一位。
自个摔得七荤八素,浑身衣裳都要被割成破布条子还要扒着沈慕的脚踝道一句师姐小心。
沈慕颤巍巍地踏进幻境时,手腕还在发酸,险些被常珺一剑劈在天灵盖上。
剑光翩若游龙,寥寥三招,沈慕的长刀便被绞落,落在不远处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常珺剑影仍旧簌簌落下,沈慕筑起的灵力壳子在剑影之下,只堪堪撑了一息。
好在她反应快,猫着腰急急朝身侧让步,却不慎被剑影钉住衣肩,力道之大,带着她一道滚落在地上。
真是怪了,她师父自她入幻境以来就瞧不见人影,凭空御剑也能将她二人打成这般狼狈的模样,应当也是独一档的。
不待沈慕多想,下刻,木剑剑尖自眼前一闪而过,沈慕倒抽一口凉气,侧身就滚,顺势招来长刀。
长刀同木剑撞在一处,迸发出利刃相交的铮鸣。
但闻木剑之上,似有千钧之力,沈慕一口白牙咬碎也挡不住片刻,当即连人带刀一道自幻境中被掀翻出去。
亦是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一身尘土的沈慕仓皇爬起来,抬头就对上了笑眯眯的青欢。
“师姐,你也滚出来啦?”
扎着马步的青欢甚至连脸上的灰尘也没来得及擦,现下汗水冲落尘土,叫她成了只花猫。
沈慕沉默着点头,拍拍身上的灰尘,她算了算,今天一下午,她和青欢交替着被叫进去,一共滚出来十七次。
青欢十次,她七次。
收了幻境缓缓走来的常珺一眼就望见她那沉默着的大弟子,她轻咳一声。
“明日还是这个时间,马步也练到这儿把,回去记得把符法瞧一瞧,明早我抽查。”
沈慕转头就看见她师父整齐干净的衣裳,再一转脸,就见青欢身上的破布,和自个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眼神,兀自叹气。
“怎才活了一甲子就这样老成?”
沈慕哭丧着脸挤出笑来,伸手比出个大拇指,“师父,你下手真是这个。”
常珺瞧着她的样子,又看看已经欢天喜地上了三楼的青欢,没忍住笑出了声。
半晌,她面上忽而扬起了笑,“我此前也是这样的。”
沈慕瞪大了眼,“啊?方师公也是这样教您的吗?我以前从来没听过啊?”
“不是他,是你师娘的旧友。”
微风拂过常珺的脸侧,浸入她的眉眼间,叫她面上的笑都柔了几分。
每次提到师娘,师父都是这样。
沈慕一面擦过刀刃,一面翻看符法时想着。
茶室里清风习过,不比外头闷热。
常珺昨日拾捡出了那本卷了边的左手剑谱,从前还未想起以往的事儿时看不懂,现下倒是不想看。
上界的左手剑谱,大多都是用来垫桌脚,这个风气,还是青阳帝君带起来的。
茶盏中腾起热气袅袅,茶桌上插了那根仙家桂树的树枝,幽幽桂香缓缓蔓延开来,静静入心。
扰乱凡人修行,当受雷劫二百一十八道。
上界刑法,在洪荒时期,仙家神族皆是牢记如心,常珺也不例外。
可她现下,不论如何,都不能晓得少卿如今的情况到底是个甚么样。
一是,如今上界自饕餮一事便晓得了青丘涂山氏女君已复生,可她如今却还是个凡人,诛仙台那般多的司法天神皆是盯着少卿等人。
二是,如今上界小辈盛行,少卿若是私自下界,指不定会掀起一股私自下界的风气,到那时,即便少卿刑罚已过,可天帝也难免会迁怒于她。
托那蛟龙带上去的话,不过是为了确认少卿现下是否安好。
化龙。也不晓得那蛟龙沾了蓬莱的仙泽瑞气后化龙还需多久,还需多久才能下界将消息带给她。
茶汤渐凉,天色渐晚。
第167章 再入
修道大会,先是群斗,再分个人的武比文比。
武比搭了擂台,含有剑斗拼刀符法等,文比含有御剑理论,炼丹百种方式,符法大全,阵法理论等。
这回因着西林也参加,武比文比皆是新加了一项,武比加了佛法,文比加了降魔佛理。
沈慕于刀法剑法一脉一骑绝尘,于符法,虽会点皮毛,但也着实是不开窍,故而是奔着武比去的,如今被常珺提溜着锤炼,大多都是喂招。
而她那师妹,则是文武两把抓,这几日可比她惨多了。
离大会还有半个月时,常珺又换了法子,叫她二人自个比划。
倒也不是常珺不愿陪她二人比划,拿她自个的话说,便是她把握不好力度,每回喂招,都生怕一时不察叫这两个弟子参加不了大会。
也不晓得弦锦同玄又当年是怎么把握好这个度同她喂招的。
常珺坐于院中石凳,取来一只茶盏化作水镜,看着幻境中的沈慕同青欢斗智斗勇。
距大会还有九日时,常珺忽地念起还有群斗一项,故而又上了山,将方好、海正华和圣夏二十年前新收下的弟巫兴云一道提溜了下来。
但见幻境里的小孩从陌生到熟悉,再于各自为战到合作,最近又开始合谋、反水,一个劲的在里头勾心斗角。
在最后一日忽地听闻此事,又觉得她的教学方式有些新奇的苏小白也跟着一道下来,顺带给常珺带了一则消息。
“师姐,今年的大会进去的不止有弟子,还有我们。”
“你在说甚么?”
常珺觉得自个分明是能听得懂苏小白讲的话,可凑到一块,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苏小白四下看了看,凑到常珺身侧小声解释。
“今年铸造幻境的是顾冬生前辈和几位分局长,可方师叔和公孙老先生最近察觉到好像有邪修异动。”
“但是这次修道大会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要到下一个百年修道大会了,不符合礼数。”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又道,“杨师叔他们昨天在议事堂,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派我们一起进去保护他们。”
“师姐,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是保安。”
细细地听完,常珺蹙眉,“若是我们也进去,那要进去多少人?再者,这么些人都入幻境,顾前辈的灵识能撑得住么?”
“这我不知道,但是顾前辈说她没问题。”
苏小白一面说,一面摸出个只有手掌大的小册子递给她。
“我们这一辈进去的,总局的只有你和相思师姐,沧城分局和北宁分局的一起,是薛师姐和闻人师姐,西林分局的是了无禅师和了妄禅师……”
常珺边听她讲话,边翻着册子,直至将册子里记录的所有人都记下后,这才注意到苏小白口中的了妄。
“了妄?”
“就是西林分局那个还俗又阪依的弟子, 叫什么不清楚,因为西林没说了妄禅师俗家的名字。”
苏小白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反正昨天顾前辈说邪修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师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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