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的眼神是期待的,是想姜岑接着说下去的。
但她抿了下唇角,摇了摇头:“有人敲门,你去看一下吧。”
“……好。”
慕清予也只得抬脚走过去开了门。
傅止宜站在门口,她看到慕清予的时候弯了下唇,第一句话就是:“可以聊聊吗?”
女生往身后看了眼,和房间内的姜岑对上了眼神。
姜岑点点头。
傅止宜又说:“我实在找不到人可以说说了。”
语气寂寥又无助。
“好吧。”
她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走廊没人,她们靠在墙边沉默了会儿。
最后慕清予主动开口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上午的时候,她是不是跟着你们出去了。”她边讲着,额边的碎发就掉落下来遮挡在她的眼前。
傅止宜没解释那个她是谁,但慕清予明白。
点了点头:“嗯,跟在我们身后,也不说话。”顿了顿道,“有点奇怪。”
傅止宜眼睫颤抖了下,像是叹气般呼吸,然后弯弯唇说:“其实……”
话尾像是羽毛般轻飘飘落下拖长,呼吸也缓慢了一瞬间。
她偏头,瞳孔倒映出慕清予淡淡的神色。
“你不想说的话,不用说也行。”慕清予在她开口前出声。
“可是我找你出来了。”
女生缓慢眨了下眼:“现在反悔也来得及,就算你什么都不说让我出来陪陪你,我也会答应。”
“……为什么?”傅止宜声音轻了轻。
“什么为什么?”
“你应该更喜欢和她在一起的,但是为了我……”
慕清予打断她的话:“因为喜欢就不去用心对待身边的其他人,这样的做法也不太正常吧。”
姜岑是特殊的。
但她的特殊是体现在慕清予心里,而不是要她收回对别人的好,从而体现出姜岑的重要。
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并且幼稚和病态了。
听了她的话,傅止宜沉默了会儿,突然轻声道:“你还记得我早上问你的问题吗——存不存在爱而不自知的情况?”
慕清予点点头:“记得。”
当时她只反问了一个问题——真的能完全察觉不出被别人牵动的情绪和心思吗?
那时候傅止宜没说话。
“但是如果,”她顿了顿,“如果真的不太正常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慕清予拧了下眉。
“如果不愿承认,将爱扭曲成厌、成逃避……你觉得可能吗?”
“……”
慕清予没说话,偏头盯着她的眸子里缓慢爬上思索。
“她是个很奇怪的人,但把她变成这样的人……如她所言,是我。”
傅止宜往后靠了靠,轻声道:“想进公司的人一直都是我,她才是想继续读书的那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她们都在不属于自己预想的位置上,迟钝地、连续不断地痛苦着。
第107章 家里没人
咔哒一声,门被拧开又轻缓地关上了。
姜岑坐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动静抬眼去看:“聊完了,那我们现在走还是休息一会儿?”
话音刚落,她看到了女生微沉的眉眼。
情绪不高。
“怎么了?”手机被按在床上,姜岑站了起来,朝她走近两步。
女生抬眸望她,眼底流转着复杂不解的情绪。
但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答应傅止宜不说的。
即使是姜岑也不行。
姜岑看出来了,没为难她,不再追问。
而是道:“休息一会儿?”
“回去吧。”但是慕清予这样说。
点点头,女人主动带上两人的东西往外走。
短期的外出,东西并不多,她一只手就能提过来。
女生跟在她身后走着,进电梯的时候突然往后看了眼。
空荡荡的走廊,除了她们没有一个人。
傅止宜的话还回荡在她耳边,那么轻,又那么重。
她说:“是我毁了她。”
女生眼尾泛红,压着嗓音说出那番表达心意的话,却不是对着那个人说的。
“就算我爱她,我也不能爱她。”
“我不能背叛我的父亲,不能给他一个和妻子一样的女儿。”
短短几句话,仿若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最后却还要对慕清予笑一下说:“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然后笑笑,又否定自己:“你不会的。”
傅止宜没有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必要说明白。
大概是一种放纵吧。
被压抑得久了,就想找个人说一说,说什么也好,对谁说也好。只不过是一种放纵。
放纵完了,就又压回去。
-
温泉酒店的高档套房里,傅止宜跌跌撞撞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弓着身子对着马桶干呕。
没有一点食物的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额角的青筋狂跳,脸憋得通红。
恶心。
可又说不明白是在恶心什么。
稍微缓过一些后,侧身靠在墙上,往外面的客厅看过去。
地上有碎了一地的盘子和食物,无人去收拾和理睬。
是不久前,她打傅柳那一巴掌时,掉落下来的。
仔细想来,这么多年,傅止宜打过她不少次巴掌,从来都是狠狠的、不留余地的。
一巴掌下去能让她的脸肿胀一圈。
可从来就没人发现。
——真的没人发现吗?
头往后靠,抵住了冰凉的瓷砖。
才不是。
女人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手里的盘子连带着上面的食物也都掉落一地。
长发落过去遮住了她的侧脸。
刚才的话也还想在傅止宜耳边。
她说:“为什么别人能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而你却连坦然自己的心意都做不到呢?”
傅柳窥探了别人的生活,察觉了自己身处的阴冷。
她反反复复问着傅止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是挽留吗,是妄想还有接下来吗,还是只是不甘呢。
无论是什么,那一巴掌打掉了她所以的疑问。
她第一次在傅止宜打过她巴掌后,说出了疼的字眼。
“……疼,好疼……你知道吗,你每次打我,我都好疼。”
那双总是带着令傅止宜心颤的痴迷的双眸,只余下了深深的悲伤。
“我疼得呼吸不上来,像是每次,我妈把我关进柜子里一样。”
可是这样痛苦的主控者,从某一刻开始,从钱盛美变成了傅止宜。
就是在那一刻,傅止宜恍然察觉,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份早已发生转变。
她不再是将池柳从柜子里拯救出来的那个少女。
她变成了与钱盛美一样给予傅柳无法呼吸的痛苦的女生。
但傅柳就没有变吗?
她们都变了。
无法如当初那般纯粹。
后脑枕在坚硬的瓷砖上,傅止宜感受着冰凉,唇角轻轻往上勾了下。
眼角滑下一滴泪。
张唇,重复出傅柳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傅止宜,你真是个胆小鬼。”
可是池柳啊,一直都是我在黑暗中保护你啊。
-
这天真是乱七八糟的,和慕清予的心一样乱。
回去的路上乌云就开始聚集,乌泱泱压着天,让人心情更加低闷。
姜岑开着车,两只手规矩地按在反向盘上,指尖不规律地敲击着边缘。
直到在一个红灯的路口停下,她才偏头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晕车吗还是想睡觉?”
慕清予偏头,收回了看着窗外的视线,摇了摇头。
“真的?”
女生还是点头:“真的。”
她也不再问了,正好红灯跳过,车缓缓起步。
慕清予缓缓吸了口气,调整状态。
从郊区回市区有点距离,路上时不时还堵一下,行程更是缓慢。
她不能一路上都是这个情绪,会影响姜岑的。
想了想,她主动找了个话题聊起。
“花店你打算怎么弄?”
姜岑沉吟了一会儿,说:“原本的布局就挺好,我只打算把一些装饰换一换就可以了。”
“什么时候开业呢?”
“前店长人很好,把供应商的联系方式给我了,我再去沟通一下,再等个一个两月吧。”
慕清予有点惊讶:“这么久?”
“不算久,我对花也不太了解,总要花一段时间了解一下的。”
这样想来确实也差不多。
“你呢,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姜岑转动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漫不经心地问。
“大概七月初。”
“还有两个月。”姜岑说,“暑假什么安排?要回家吗?”
“回家……”慕清予抿了下唇,摇头,“不回,家里没人。”
家里没人。
简单的四个字在姜岑心底转过一圈,她轻声道:“你不回去的话,家里永远没人了。”
“……”
女生突然偏了脸,望着窗外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姜岑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有点后悔。
“那我回去一趟吧,”嗓音拖得有点长,带点颤,“家里没人收拾,我该回去收拾一下。”
“什么时候?”
“嗯?”慕清予缓了缓,让鼻音轻一些,“什么时候都可以吧。”
反正家里也没人等她,什么时候回去都是一样的。
“我的意思是,”姜岑嗓音有点无奈,却又十分温柔,“到时候喊上我吧……只要你不介意的话。”
第108章 致野玫瑰,致你
车开到后半程时,乌泱泱的乌云里终是砸下了雨滴。
噼里啪啦的,在车窗上四溅开来,与之相抵抗的雨刷器显出一种孱弱感来。
雨一旦下起来,交通就更加缓慢。
慕清予眯了眯眼:“还是好多车啊。”
“走过这一段就好了,再过去一点就是分流的路段,我们下去就会好些。”
但也好不了多少。
两人堵着堵着,原本七点就能到的,硬生生捱到了快十点。
这个点去还车不方便,姜岑打电话过去沟通了下,对面说明早还也行。
姜岑就把车停在小区楼下,两人冒着一段路的雨跑进了楼道里。
原本姜岑是打算送她回学校的,但雨又大,姜岑再一个人回来太过于麻烦,慕清予就单方面否决了。
又不是没有在一个房间睡过,那么在意干什么。
慕清予是这样想的。
但姜岑显然不是,她还是忧愁地皱起眉头。
女生倒显得自在,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就抬脚踩上了台阶。
还回头看姜岑:“你不上去吗?”
上去,怎么不上去。
那是她的房子啊。
姜岑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抬脚往上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准备绕过慕清予去开门,但钥匙还没摸出来,女生就已经拧开了门。
一双黑眸还回头疑惑地看她,仿佛在问:你在做什么,不进来吗?
慕清予有钥匙?
哦,都快忘了,是自己给她的。
收了摸钥匙的手,姜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女生往里走的姿态和脱衣服的动作都很随意,就好像,她也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呼吸一顿,姜岑摇了摇头。
瞎想些什么呢。
慕清予把湿掉的外套脱下了,理了理润湿的刘海,问她:“你先去洗?”
姜岑抿了下唇,“你先去吧。”
女生笑笑,没有拒绝,从衣柜里翻出姜岑之前找给她的睡衣就进了浴室。
动作还是那么娴熟。
心底的涌出一点微妙的感觉。
说实话,姜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但她还是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
起码,在她有勇气拆开那封信前,她还不能接受。
慕清予洗得不久,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很自然地对姜岑说:“该你了,快去吧。”
总有种关系调位的感觉。
浴室里还是那股牛奶沐浴露的味道,其中夹杂了点慕清予身上的香气,很淡,却又没办法忽视。
当温热的水滑过身体的时候,之前的所有疲惫和寒冷都被利落消解。
姜岑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
雨声可以吞噬外界的一切声音,邻居的叫嚷声和电视声没办法都被淹没。
白噪音让人昏昏欲睡。
姜岑受了影响,擦着头发出去,睡意有点弥漫。
流畅的、舒缓的曲子在雨声中流淌,像是自然孕育一般跳入姜岑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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