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尽管提要求——”玄衣女子轻飘飘地学着洛渊说话,忽然便低俯下了身子,娇娆优越的面容蓦地凑近到洛渊眼前,距离之近两人的鼻尖都几乎碰在了一起,“若是我想要你呢?”
女子的视线牢牢勾着洛渊,琥珀般的瞳眸中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危险之色,“我要你,这几日你便跟着我罢。”见洛渊不作应答,女子唇角又向上勾了勾,面上一派轻松之色,“你不必担心,我不嫌弃你碍手碍脚地拖累我,你也见到我身边跟着的那些小畜生了,青天白日的可没法将它们给放出来,我独自一人无聊得很,左右你能开口说话,便代替它们跟在我身边,闲暇时也好与我做个消遣。”
洛渊听清女子言语中别有意味,分明便是变着说法地辱她,她生性淡泊,不肯这时与她多做口舌,自顾垂眸道:“洛渊身负师命,不便与姑娘同行。”
女子细细瞧着洛渊,未在她脸上见着生气之色,颇觉无趣地撇了撇嘴,直起身来俯视她道:“我几时说是与你商量了,你现下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便是我强行将你锁住,难不成你还能从我手里逃出去么?”
洛渊听她句句带刺嘲讽,亦不见生气,阖眼淡声道:“前日那些人是为杀我而来,你若强行留我,只会受我牵连。”
“我知道。”女子抱臂靠在床头,神色几分慵懒,垂眼斜睨着她,“你为调查尸身行凶一事而来,前日抵达,于客栈之中遭遇埋伏,我说的可有错么?”
洛渊蓦地睁开双眼,幽深漆黑的眸子直对上女子视线,瞳仁深处已然冷了下来,声音亦随之带上几分冷意,“你如何知晓。”
“我如何知晓?”女子柔若无骨的纤手慢慢抚上洛渊侧脸,似是爱怜地缓缓摩挲,“遇袭之人虽身份各异,失踪地点却皆在蜀中,尤以这鬼城附近为多,最近几日便连各派前来调查的人都接连遭遇不测,尸身不翼而飞,传言里既是死人所为,恰逢鬼门大开之日,岂有不来这接通阴阳的鬼都瞧瞧的道理,你说我如何知晓的,洛姑娘?”
洛渊似是不喜旁人触碰,因着林旸亲昵的动作眉头微微蹙起,终是抬手抓住了女子不住作弄的手,眸中深邃冰冷,“你有意救我。”
“是啊,若非有所图谋,难不成会是我心善么?”玄衣女子唇角勾着弧度,眼中却未见半分笑意,无视自己被紧紧攥住的手腕,左手忽然探出,一把抓住了洛渊前襟,竟直接将她从榻上拽坐了起来,洛渊毫无防备,只觉一股大力带着身子猛然坐起,腹部接着传来钻心疼痛,喉间一声闷哼来不及隐忍,一股温热在腹间缓慢蔓延开来。
“我调查数日也只能得到这些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传闻,洛姑娘既身在凌霄,行事自是比我方便许多,那些传出未传出的消息想必也知晓不少,如此难得的机会,我为何不搭上洛姑娘这阵东风呢?”玄衣女子将脸贴近洛渊面前,浅褐的眸子微微眯着,语声轻柔悦耳,“只是有一句忠告需提前告知洛姑娘,我这人小气得很,你这般凶巴巴地看我,我可忍不住要杀了你,再怎么说我也算于你有恩,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忙洛姑娘想必不会拒绝罢?”
洛渊正自低声喘息着忍耐腹部传来的剧痛,许久方能抬起头来,女子的脸贴得极近,以至于洛渊能从对方眸中看清自己面色苍白的脸。
“我没有……你想要的消息,亦不能与……”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玄衣女子柔声打断洛渊的话,看向洛渊的眸中满是兴味,这般境况下还敢开口拒绝之人,想必不是甚么软弱无能的废物,女子唇角微勾,冲着洛渊狡黠一笑,一脸怜悯地将手松了开。
“嗯……”洛渊身子晃了晃,终是无法自行维持,失力摔回到了榻上,长睫很快被渗出的冷汗沾湿,连带眼前的窈窕身影都开始模糊起来。
玄衣女子眼见着洛渊目光渐渐涣散,又要昏迷过去,直接转身向门外走去,似是不欲管她,“好好睡一觉,醒来后莫再如此不听话了,那些人动手虽快,另找一个知晓内情的活人却也没那么困难,你若再惹得姐姐不高兴,姐姐便当真不能留你了,对了,姐姐姓林,单名一个旸字,小美人可要好好记下……”
“林……旸……”洛渊低喃一句,意识再坚持不住,猝然沉入黑暗之中。
再度醒来时已是深夜,洛渊眼皮重,还未睁眼便因喉咙里带着血腥的干渴咳了两声,声音听来很是沙哑。
“你醒啦,我的小美人?”林旸正坐在桌前不知翻看什么,听见动静后顺手将东西放在桌上,慢悠悠起身地踱到了床前。
洛渊已完全醒转过来,不知是没力气还是已经漠然,黑曜石般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并未就先前她的粗暴对待质问什么,面上亦未见丝毫怒色,林旸低垂着眼帘同她对视一阵,忽然勾唇轻笑起来,“洛姑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没再多停留,转身返回到桌前,很快便端了一只茶杯坐回到她身边,“正好,你一整日未吃东西,起来喝点粥罢。”
林旸贴心地替洛渊将枕头垫高,修长分明的手指持着瓷勺递到洛渊嘴边,“时候久有些凉了,你莫要嫌弃,我自己还未吃呢。”
榻上半躺之人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林旸,并未张口。
“怎么,已经很凉了,不必姐姐再替你吹一吹罢?”林旸挑了挑眉,毫不避讳地对上了洛渊视线,右手既未递进也未收回,挑衅般地直看着她的眼睛。不得不承认,洛渊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深邃幽然,仿佛深山之中藏了千年的古潭,只消一眼便能引人深陷进去,于无声无息之中勾魂夺魄。
两人便如此默然相对了许久,最后还是洛渊先行移开了视线,目光下落,停在林旸手中擎了半晌的瓷勺上。
林旸似是对洛渊的退让十分满意,笑得眉眼轻弯起来,慢条斯理地喂洛渊一勺一勺喝下粥去,洛渊也确是饿得狠了,受伤后体力消耗不说,两日两夜滴水未进亦让人吃不消,很快杯中便见了底,林旸起身又替她盛了一杯,待第二杯空了,洛渊方才开口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莫盛了。”
林旸转头看她,“吃饱了?”
“嗯。”
林旸得了肯定回答,顺势在桌旁坐了下,接着翻看起那本不知何处得来的书卷,房间内沉静片刻,温淡沉静的语声便传了过来,“你不吃么。”
林旸循声抬头,洛渊已微微转过头来,目中平静地看着自己,林旸觉得有趣,顺手将书放下,支棱着下巴细声细气道:“原来小美人还惦记着姐姐,可真是令人感动。”说罢,有意停顿了片刻,方才接道:“可姐姐替你买粥时已在那酒馆里吃过了。”
洛渊:“……”
“你方才曾说……”
“我是说过未喝粥,可没说我未吃别的东西。”林旸眯着眼睛瞧着洛渊,笑得像只玩弄人的小狐狸,洛渊无言看她一阵,默默转头将眼阖了上,虽然不知是何原由,看来这女子是铁了心要一直寻她的麻烦了。
这次阖眼依然未能安静过片刻,身旁有窸窣声隐隐传来,洛渊再度睁眼,发现林旸竟已坐在了榻上,一只手正准备向她伸来。
洛渊眼底几分倦意,“做甚么。”
“什么做什么,睡觉啊。”林旸面上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仿佛洛渊才是那个大惊小怪无中生事之人。
洛渊语声依然平静,眉头却忍不住微微蹙了起来,“你与我睡同一张床。”
“那洛姑娘看看这屋子里可还有别的床可睡么?”两人说话的功夫林旸已不客气地将手扶在了洛渊颈后,另一手抱住她的腰身,“你靠里一些,不然夜里我会掉下去的。”
洛渊认命地阖上双眼,她既无力反抗,便也任由林旸摆弄了自己,环住身体的手臂抱着她平移开几分,忽然便僵住了动作,洛渊睁开眼来看向林旸,林旸正皱眉盯着自己方才躺过的位置,一片暗红的血迹醒目地烙在洁白的床褥上。
“你的伤口裂开了。”林旸眼波流转,直接伸手来掀洛渊的被子,洛渊下意识想要阻拦,气力不足却被轻易拨开了手臂,露出底下已经沾染上血迹的衷衣,林旸眉头再度皱紧几分,慢慢将她的衷衣卷起,伤口处的细布早已被血浸透,显露出一片妖异的鲜红色。
林旸面色微沉,抬眼剜了洛渊一眼,“怎会弄成这幅模样,你真是不懂得爱惜自己。”
洛渊:“……”
林旸下床取了药箱回来,将已经浸透的细布取下,柔白的腰腹间一片模糊血色,一个狰狞的口子落在上面,看着格外惹人心疼,待林旸重新替洛渊清理好伤口上好药,子时已经快过去了。
“睡罢,”林旸垂眸看着洛渊伸了个懒腰,“再不睡明日兴许便醒不过来了。”
洛渊经过方才一番折腾早已冷汗淋漓,不必林旸开口也再难维持意识,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虚弱的呼吸声渐趋平稳下来,林旸支棱着下巴瞧了她一阵,起身缓缓踱回到床前,难耐的伤痛令洛渊本便白皙的脸上几乎毫无血色,浓密的长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仿佛扑翅欲飞的黑色羽翼,几滴冷汗摇摇欲坠地凝在鼻尖上,显示出主人在睡梦之中亦在忍耐的痛楚,林旸目光细细描摹过一遍,不得不感叹一句老天的不公平,这些虚弱之相在洛渊身上不仅未令她失色,反倒给她增添了几分脆弱易碎的美感,也难怪那些追杀之人在一刀便能完成任务时还有心思调戏两句这位病美人了。
若在平时,这女子愿乖乖听话,林旸心情一好便也放了她,只是这次却不同往日,她直觉自己离想要追寻的东西靠得太近,以至于莫名有种一旦错过便再也找寻不到的预感,她找了太久,再也经不起功亏一篑的消磨,更何况,这位大名鼎鼎的凌霄首席又岂会是只乖乖听话的小白兔?
林旸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目光落在洛渊被床被覆住的腰腹上,她的伤口开裂应是白日里自己做的好事,当时确是想给这人点苦头尝尝好让她乖乖听话,只是未想到那几下折腾竟会致她的伤口裂开,幸而洛渊底子好,否则真让她弄死了还要从那些人手中再抢个活人过来,她可不觉得自己能从那名剑客手中逃脱两次。
林旸垂眸看着洛渊,面上没甚么表情,她不是心猿意马的男人,面对这样一位病弱美人亦生不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所以即便致她伤势加重也未有愧疚之心,何况不论目的如何她的命总归是自己救的,便是再拿回来对方也该感谢自己让她多活了两日才是。
林旸最后看了洛渊一眼,转身走回到桌前,神情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身子缓缓俯了下去。
再次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天将蒙蒙亮,枕了一夜的手臂又酸又麻,林旸捏着自己的手腕缓了片刻,起身走到床前,一夜的安眠令洛渊的面色好转许多,薄唇上已有了浅淡的血色,林旸轻手轻脚地掀起她的被子,里衣上的血迹未再见扩散,看来应是好好止住血了。
林旸本想随便在林子里打只兔子来填饱肚子,待洛渊醒了再详细“询问”她死尸相关的内情,转念一想洛渊现下似乎吃不得重油的荤腥,林旸盯着洛渊苍白的侧脸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拿着桌上的木盒出门去了,小酒馆的女儿红滋味不错,惹上麻烦前便再喝上一次罢。
脚步声在树林间渐行渐远,至全然不可闻时,榻上沉睡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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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踪
一到白日,酆都便完全脱离了鬼城的样子,驿馆酒家鳞次栉比,各路商贩亦早早吆喝起了生意,大街上人来人往,端的是热闹得很,林旸随人流随意闲逛了一阵,最终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了脚步。
“店家,两笼包子。”
“好嘞,马上来!”店铺老板是位身形敦实的汉子,此时正弯着腰在笼屉前忙活,听见有客上门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装进这盒子里便是。”
“好嘞客官。”老板随手用围兜擦了擦手,转过身来,却是骤然如遭雷击般地愣在了原地,瞪着一双眼睛久久不动,方才他听着来人语声轻柔婉转,便猜测是位惹人注目的美人,未成想一见之下竟如此惊为天人,世上的美人虽千娇百媚,各有千秋,美得如此摄人心魄的却是万中无一少之甚少,这一副唇红齿白祸国殃民的好样貌用多少诗词来形容都不为过,尤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睛,瞳仁颜色竟比常人浅淡许多,好似松间琥珀,看上一眼便再难忘却。
美人似乎并非中原之人,身上衣着不比寻常女子包裹得严实,一袭玄衣勾勒腰身,领口处露出了精致流畅的锁骨,裙摆间修长白皙的美腿亦是若隐若现,直看得人心旌神摇。
店家怔愣得太久,玄衣美人等得不耐,单手勾着木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包子。”
“哎,哎,好。”老板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了两笼包子,小心翼翼地替美人盛装好了,目送着美人慢悠悠地走入人群,直至那道袅娜身影被人群遮掩再看不见,店家仍呆愣愣地杵在原地朝远处怔望。
林旸晃悠着买了包子,心中念着洛渊,便也未再闲逛,取林间小路回到了两人落脚的小屋,她猜测洛渊这时应当醒了,未进门便调笑起落在自己手中的病美人来,“我的小美人,可等姐姐等得心急了?”
屋内寂静无声,不闻一丝声响,林旸脸上骤然变色,猛地推门进去,床上被褥已被掀开,不见半个人影,洛渊果然已不在了。
床褥上仍残留着昨日洛渊伤口开裂时留下的血迹,现下已变作了深褐色,林旸盯着瞧了一阵,一声冷笑忽然从唇齿间溢出,下一瞬那道袅娜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洛渊已然伤重不继,昨日又被好生折腾了一番,必定无法走远,城外密林遮天蔽日,幽径曲折,便是她亦需行上半个时辰方能望见城门,洛渊更不可能在短时之内走得出去,林旸心中已有计较,浅褐的瞳眸危险地眯了眯,如此不听话,看来还是昨日罚得轻了,不足以让她乖乖依附于自己。
林旸料定洛渊若想摆脱自己必然会绕开大路往城中走,越是危险的地方在这等前后夹击的状况下反倒越是安全,何况她有伤在身,只有入城才能得到像样的救治,拖得越久于她而言便越是危险,打定主意,随即沿来时路途四下搜寻起来,未走出半柱香的功夫,察觉出不对来,洛渊无法运用轻功,一路过来不可避免会留下痕迹,然而她一路搜寻过来,却是未发现半分人迹,便是以两人的脚程差距这时候也该听见动静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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