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自裁!你既……救的是我,我还与……”林旸的话被腰间倏然握紧的力道止住,洛渊未看向她,迎着张瞎子的目光同他对视着,一向挺拔的身姿沉默得有些单薄,许久缓缓将头低了下去,“现在不行。”
“这条命理应给作偿还,只是现在……它已不属于我一人,我有未竟之事。”
“我不能死。”
林旸感觉胸口一阵闷痛苦涩,腰间的手还在轻轻扶着她,从来对待自己时她都是这般细致温柔,眼中一阵热意上涌,拼命忍着才没落下泪来。
屋内一时沉默,张瞎子盯着洛渊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的笑倒是消失了,眼里竟显出些许恍惚。
“哼,我要你的命也是无用,就知你不会给,说得那么好听。”许久,张瞎子冷哼一声,撇开脸拂了拂袖,“不过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你也给不了我。”不等洛渊开口,忽然抬手指向了一旁几乎要哭出来的钟林晚。
“我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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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已死,此篇为最后遗作
第136章 师父
白霁的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踏前一步将钟林晚护在身后,一双眼睛默然盯在张瞎子身上,冷得吓人,张瞎子自然也感受得分明,歪着头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怎么,想过河拆桥?这等狼心狗肺之人倒也不是我第一次碰见了。”
“阿霁。”洛渊以目光制止了白霁,眉间却也微微蹙了起来,“前辈既救的是林旸,理应我来偿还,这位钟姑娘只是前来助我们……”
“我说了,我想要的东西你没有。”张瞎子极不耐烦地打断了洛渊,眼睛又斜斜地瞥向白霁身后,“我要的东西只有这个小东西能给。”
洛渊蹙着眉头还欲再言,一声温顺语声忽然从中插入进来,钟林晚竟自己从白霁身后站了出来,安抚地捏了捏白霁垂在身侧的冰冷右手,目光澄然地看向张瞎子,“张前辈若有什么需要林晚做的便尽管说罢,林晚定会尽力的。”
张瞎子倒是未想到这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竟敢此时站出来,愣了愣从鼻中哼出一声,模模糊糊地咕念了什么,“这倒是有些她的样子了。”,神色难得地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盯在钟林晚身上,像是要将她所思所想都看个清楚,“你师父现在藏在何处。”不等钟林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极快地跟上了一句,语气急促焦虑,似乎早已等待许久,“带我去见她。”
钟林晚良久才从张瞎子的话中回过神来,一向明亮的眸子黯然垂了下去,张瞎子见着钟林晚脸上的表情,像是极怕她不肯说,甚至连向她逼近了两步,“你师父一定叮嘱过你,不要对外人提起她,但我……我同那些人不一样,你快带我去见她!我有话要和她说,她到底藏在哪,你怎么不说话!快说!”
张瞎子不知怎地越说越急,目光变得极为可怕,伸手便要来抓钟林晚肩膀,白霁眸中一冷,勾着钟林晚的腰将她护在了怀中,右手握住玉衡已抵在了张瞎子手心,哪知张瞎子这时却还不知退让,五指一屈直接握住了玉衡剑尖,白霁目中见了寒意,将玉衡向后凌厉一收,墨黑剑刃便应声出了鞘。张瞎子再次和身向前扑来,仍是不肯放过钟林晚,于此同时墨黑剑刃已向他胸前斜斜削了过去。
“师父死了。”
迎向剑刃的身影猛地顿住,白霁便也停住了剑势,目光转向已从她怀中站直了身子的钟林晚,她本便生得瘦弱,这般努力挺直了腰背的样子看着便更加单薄无依。
“师父已死了,六年前因救我而死。”
钟林晚这时不哭也不怕了,迎着张瞎子布满血丝的双眼说得平静,像是早已接受了这一事实,张瞎子木愣愣地看着她,突然便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恶狠狠地将她向前猛拽一把,“不可能!你骗我!是她让你这样说的对不对!她在哪!我要当面和她说!她不会这时候死,我替她算过了,她至少会活过不惑,她至少……至少……”
钟林晚以目光制止了白霁,任由张瞎子将自己的手腕抓得生疼,张瞎子状若癫狂地冲她嘶吼了大通,忽然便将那双澄明干净的眸子看入了眼中,内里竟全是悲戚,张瞎子怔怔看了半晌,眼里的疯狂愤怒全部黯淡了下去,枯枝般的手喀拉拉地松开,身子佝偻得像是要折断,瞬间便苍老了几十岁,“我曾给她算过的……她不会死……我费了这么多周折,算得自己不人不鬼,她到底还是不肯再见我……可她不该死的,她不该这时候死……我算错了……我不会算错的……”
张瞎子自四人到来时便一直对她们爱搭不理,甚至恶语相向,性子十分桀骜乖戾,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化谁都无法预料,房间内一时静得吓人,钟林晚便站在张瞎子面前安静地看着他,良久,低声对他道:“对不起。”
张瞎子猛地抬起血红的双眼看向钟林晚,这位乖顺怯弱的小姑娘亦不躲不避地看着他,面容平静得像是已然做好了觉悟,张瞎子嗜血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突然便嗤笑了出来,“好,好……你果真是她教出来的……好啊……”摇着头僵着身子想要转身,一抬脚便颓然坐倒在了地上,连试几次都没能爬起来,手脚哆嗦得不成样子,钟林晚上前一步,想着他必然厌恶自己却未能扶他,还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毛毛过来将他搀起来了,默不作声地扶他出了门。
钟林晚注视着那道佝偻身影缓慢消失在了门外,许久一动未动,手上忽然传来了轻柔触感,方才被张瞎子狠命握住的手腕被人轻轻抬了起来,熟悉的低冷语声在耳边响起,却比平日明显多了关怀,“我带你回去上药。”
钟林晚转头对白霁温和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手腕已是一圈淤紫,看着十分骇人,不知为何自己竟没有丝毫感觉,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若不处理小白会担心的。正要随白霁动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向洛渊和林旸的方向望去,面上浮起歉然之色,“对不起林姐姐洛姐姐,你们先吃罢。”
林旸方才看她独自面对那张疯子本便担心,见她这时候还不忘顾着她们,心中更觉着这个小姑娘实在懂事得令人心疼,面上露出个柔和的笑,轻轻摆手,“快去罢……莫拖得严重了。”
钟林晚乖乖点了点头,这才随白霁出了门,房间内便只剩了洛渊和林旸两人,本是其乐融融的一次早饭,没想到竟发展成了这副事态,不知那张瞎子清醒过来后是否还会刻意提什么为难的要求,若是将矛头转到了钟林晚身上便棘手了。
“又在胡思乱想。”身侧忽然传来淡淡语声,将她的思路全部打了断,林旸不服气地觑她一眼,神色却依旧担忧,“没想到这人竟认识……小哭包的师父,若是他之后为难小哭包可……如何是好。”
洛渊将桌上未吃完的夹饼拿起,林旸知晓她的意思,冲她摇了摇头,经过方才那一番闹腾哪里还里有心情吃得下去,洛渊便也不强求她,俯身将她抱回了床上,“钟姑娘的师父既已过世,便是张前辈想要从钟姑娘处得知她的消息,也已毫无办法了。”
林旸见她说得平淡,面上便见了急色,“他脾气这般……古怪难猜,谁知他达不到目的……又会提出怎样无理的要求,方才他还要你……”林旸说到一半便再难接着说下去,一想起洛渊方才的回答便胸口阵阵发闷,这人却好像没事人似的,令她平躺下后又细心地替她整好被角,而后才在床边坐了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望着她的眸子里全是温柔神色,“我不会离开你,我们曾有约在前,你不信我?”
林旸将半边脸掩在被子底下,仍是内心难平地同那双眼睛对视了许久,才闷闷地道了一声“信”,那抹温柔便在洛渊眸中晕染开来,连一向清冷的语声都沾染了笑意,“钟姑娘不会有事,我和阿霁会护着她,你若当真担心她,便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同我们一道护着她便是。”
林旸心中清楚洛渊说得有理,但只一听她这哄诱的语气,便总觉着这人又在打着算盘哄骗自己,不知怎地又念念不忘地想起了洛渊在她手上写的那一字来,口中羞愤地“唔”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就……只会笑我!”
洛渊却是不清楚林旸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的,只知自己突然便被凶了,神情微怔了怔,分外无辜地偏了偏头,“我几时笑你了,我让你好好养着身子,怎又是笑你了?”
林旸也清楚自己刚刚有些无理取闹了,又将身子往锦被里缩了缩,头心虚地向下埋去,几乎整个人都钻到了里面,闷了许久才慢慢道:“你……在我手上……写下那字,不是笑我……是甚么……”
被子外忽然便没了声息,林旸憋着气等了许久,直等得她怀疑洛渊早已出去了时,身侧的被角忽然透入了一丝凉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温凉的手便攥住了她的左手,修长分明的指节摸索着同她五指相扣,又在骨与骨之间缓慢交叠摩挲,意味深长。
“我那时是言,洗净了你这‘宝物’于我亦有好处,林小姑娘想到何处去了?”头顶的锦被应着诱惑低语被人掀开,很快便又回到了昏暗之中,不同的是那人已半压在了她身上,双手再次被温柔地禁锢在身侧,那人的吻挟着清淡冷香落在唇上,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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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瞎子和钟师父不是相好关系厚,准确来说是张一直对钟师父念念不忘
第137章 碎玉
接下来的二十几日竟也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张瞎子似是受到了极大打击,回去后便再也未踏出过那间小屋子,期间钟林晚也曾带着做好的饭食去敲过房门,张瞎子听出是她的脚步,连“滚”字都不愿说了,连续几日不吃不喝,最后还是毛毛看不下去,一边骂一边拿斧子把那扇可怜的木门劈得破破烂烂,张瞎子这才每日放他送三餐进去。
这期间林旸的伤也养好了不少,白天夜里都给洛渊细心照顾着,时不时还骑着狗出去“鸳鸯戏水”一番,倒是比从前都要快活许多,若非这里是那个喜怒无常的臭老头的地界,林旸几乎想以后都同洛渊定居在此了,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放弃了,长白一脉实在太过严寒,便是在这温暖许多的谷底也是冷的,她的小宝贝可受不了这等气候。
“对了,我的小宝贝呢?”林旸忽然从送到嘴边的一勺粥里抬起眼来,偏过头去看向身侧令她倚着的女子,这几日的粥皆是洛渊亲手做的,虽然仍是简简单单的白粥,好歹知晓在粥中放几颗红枣枸杞为她补养气血了,林旸每次见她观察自己喝粥时反应的认真神情,心里总觉着她可爱得紧,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即便喝完粥后要喝一大碗苦药,也次次都将粥喝得干干净净。
洛渊的动作随她这句话顿了顿,沉思片刻才道:“落在铁血门了。”
“啊?”林旸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落下了,怎会落下?”随即又转作了一个幽怨表情,伸出一根白嫩手指在洛渊胸口不轻不重地杵了一下,“你这没良心的,连我的小宝贝也能落下,可怜我的小蛇崽,平日还黏你黏得要命,连我这个主人都受了冷落。”
“你的小蛇崽,不就是我的。”洛渊抬手将那修长柔滑的手指攥在掌心,迎向她靠近了几分,眉目间却是认真神色,“那时救你出来太过急迫,未能顾及到它,是它带我寻到了你,待启程回凌霄时便再在神都的官道绕远一程,回去接它。”
林旸见她说得认真,手指在她掌心勾了勾,抿着笑轻声安慰她,“你不必担心,到时到那附近我吹笛唤它便是,它见不着我不会走远,那周围林子密集,饿不着它的。”顿了顿,忽又勾了个了然神色,“只是没人分与它酒喝了,这么些日子可会把它憋坏了。”说到此处,忽然想起自己亦许久未闻着酒香了,小心翼翼地偷瞥了洛渊一眼,果然听着身前之人淡淡开口:“不许。”
林旸脸上露出个分外“乖巧”的笑容,屈起纤指在洛渊掌心搔了搔,语声软软,“你那时答应我的,医仙谷的酒各给我尝一尝,如今不在医仙谷,我便不强求荷花蕊和金茎露了。”
洛渊垂眸睨她一眼,语声冷冷清清地飘入林旸耳中,“你记不得那时身上的疼,只记着我允你的两杯酒了?”
林旸赶紧心虚又讨好地在洛渊肩上轻蹭了蹭,她心中亦很清楚洛渊当时只会比她更痛,一次试探不成立即“懂事”地罢了手,“我记得的,小美人说得在理,我寻着小宝贝之前便不喝了。”
洛渊的目光笼在她身上,良久无声叹了一声,“返回途中会经过医仙谷。”
林旸眸中随即漾开了笑意,仰起头在洛渊嘴角吻了吻,听见对方带着些许无奈的语声淡淡传来,“酒入了口亦是苦的,你不肯喝药,却不怕那酒水作苦。”
林旸的动作顿了顿,眷恋不舍地又在洛渊唇上轻点两下,薄唇慢慢下移,将头埋在了洛渊颈侧,笑着同她说话,“不一样的,饮了酒便能暂且逃避痛苦,无人在意你是真醉还是假醒,喝了药身子却会慢慢好起来,等到全然好了,便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些你本承受不了的东西。”
下巴被一抹温凉勾着轻轻抬了起来,再次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物事蠢蠢欲动,正欲开口敲门声却忽然响了起来,洛渊抿了抿唇,钟林晚试探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洛姐姐?小白已准备好了,大球二球三球也都领出来了,可以动身了吗?”自从两次碰见她们两人“勾勾搭搭”,尤其一次还是在“事后”,这个小姑娘便再不敢随意踏入林旸房间了,甚至于叫她们吃饭时亦会在门口张望许久,再三确定了地上没有多余的东西才敢进来。
“去罢,趁着午时暖和些,早去早回。”林旸笑吟吟地从洛渊身上抬起了身子,笑得轻松随意,原本这些干粮肉米都是张瞎子设法弄回来的,不过看他现今这副样子也不知何时能振作起来,干粮倒还攒了不少,给三只胖狗吃的肉干却已见底了,没张瞎子管着,毛毛每日给这三只球吃得更多了,几乎是有求必应,今早愁眉苦脸地来找洛渊她们,说是三只狗没吃早饭都已经饿瘦了,同她们商量能否把那只黑马宰了给它们吃,林旸当时便被气笑了,这三只球再胖点都要比小哭包重了,竟然还想吃她们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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