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已经把电影上映后神秘新生代演员迟暮里的宣发文案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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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里倒没想这些,他迫切想的只有赶紧把这部电影拍完,从此和沈朝汐、还有周汀、不如再加上沈家明,三个疯子划清界限。
“迟老师!”助理抓着他的手机跑进场,“有您的电话!”
稀奇,是个本地座机。
片场模拟的是欧式游轮造景,仿照了《泰坦尼克号》的布景风格,迟暮里避到螺旋楼梯下,接通电话。对面响起了严肃的中年男低音:“你好,是迟暮里先生吗?”
“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月海市滨湾区派出所民警,接到群众报警,你涉嫌打架伤人,请你立即到派出所接受调查,否则......”
竟然是一通传唤电话。
迟暮里隐隐看向还没走远的、为他操碎了心的宣发组组长:“好的。我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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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真没想到,余程还真到派出所报案了。
或许人真的会变。他曾经费尽心力帮衬Alpha追求沈朝汐,也为了和Alpha兄弟情谊与沈朝汐半个学期不联系,自以为仁至义尽,最后换来的还是一纸状告。
也对,毕竟沈朝汐让人疯癫。而半个月不见沈朝汐,他觉得自己又正常了些。不,正常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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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意打断周汀和陈悦尔对台词,但也只能如此:“周导,我临时有急事得请个假。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汀对他还是一如既往耐心:“行。”温和地迁就。迟暮里想这五年他都这样温和地迁就沈朝汐。
只是最近扭曲的触须也毫不克制地蔓延他脚底:“外面下雨,我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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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人情,没有拒绝的本钱。可是迟暮里也没想到撑开雨伞,周汀会恬不知耻钻进他的伞下。
他们走出片场,身后立即有指指点点:“周导好像对小迟”、“哎呀,周导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的啦”、“那沈编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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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组多了才会逐渐习惯,片场内外像是两个世界。片场里是光线迷离的轮渡船舱,片场外是大雨瓢泼的建筑群。灰白的雨幕吞没了整座影视城,使所有现代的、仿古的景致毫无道理融在一起。
大雨沙沙哗哗,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脚步无序。迟暮里专注脚下,周汀试图搭话:“是什么事?连妆都来不及卸。”
周汀唇形饱满,嘴角自然下坠,谈吐时天然一副拒人门外的冷淡,迟暮里忽然想起沈朝汐的唇,类似的冷淡,类似的饱满。迟暮里说:“急事。”
“什么急事?我帮得上吗?”周汀追问得蛮诚恳。他以为自己和迟暮里已经有了一定交情。
“谢谢周导。”
周汀正要阐述他的手段:“我认识不少朋友,不论...”
迟暮里淡淡打断:“我能解决。”像是个把刚刚收到的施舍摔回去的乞丐。
周汀愣了一会儿:“是不方便对我说?”
迟暮里知道他期待的是“不止对你”,他答:“是不方便。”
撑伞的右手猛地一热。周汀覆上他的手背:“不论你什么时候愿意倾诉,我都欢迎。”
Alpha的手掌并不粗糙,掌心的纹路却很明显,宣告那是三金影帝的手掌,那是周汀的手掌。迟暮里以为自己第一反应会是恶心抽手,不是,是想到原来这就是过去五年沈朝汐的脸蛋、沈朝汐的掌心、沈朝汐的臀贴过的触感。
“你真的有很多秘密。”Alpha的目光是一种故作深情的专注。
老天,如果这是一部电影,到底是多三流的编剧才能写出这种滑稽剧情。可笑得他要把爆米花和可乐都摔在银幕上。可笑得仿佛打在伞上的不是漫天雨珠,是荒谬的呕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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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里双目撑圆,一眨不眨,半凝半睨回去。
我睡过你包养五年的人。算吗。
我爱惜七年的人被你睡过。算吗。
周汀猛地收回手。他吓到了。这么多年玩过无数人后丢掉,他第一次被谁的凝视吓到。
甚至颇有些狼狈,语无伦次:“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一个老朋友。”
说过吗?无所谓吧?迟暮里毫不理会,怔怔看向雨幕对面撑一把透明伞朝他们定住的身影。Omega纤瘦的影子被雨幕迷离勾勒着,面孔若隐若现。他全都看到了。
可大雨瓢泼,沙沙响响,他未必能听见。他只看到迟暮里和周汀雨中执手,你来我往,一句一句交谈甚欢。
而他像是一只雨中幽灵,无声停驻在那里。
或许幽灵只是忘了该往何处去,在原地等爱人出声喊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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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的爱人,是指周汀,还是指迟暮里?
但隔着毛玻璃对视也能一瞬认出彼此的,只有曾经真心执手相爱的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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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雨伞擦肩而过。
周汀回头看了眼:“那个人...是...”
“谁。”
“是小朝吗。”
“小朝是?”
“哦。沈编。”
“沈编?”迟暮里笑,“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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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章修过哦~
也希望这篇文,过去现在交替的模式,能给大家穿越片场里外的感觉...只不过一边是沈朝汐的表演,一边是迟暮里的表演
这个篇章的推荐bgm:《I just wanted to make you something beautiful》
第29章 N-塑料花-2
周汀一直把迟暮里送上了出租车。后者目送他把唯一的伞撑走:“呵..”
不知道为什么他认识的alpha都喜欢干一些麻烦别人,感动自己的破事。
司机还没缓过神:“我靠,那人该不会是周汀吧?!”
迟暮里淡淡道:“滨湾区派出所。走吧。”
宣发组组长可能要大失所望了,一个有案底的演员不可能大火。而余程知道他付不起赔偿,打不起官司,既然铁心要追究,就是想给他留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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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暴雨对冬季而言太过盛大,迟暮里脱下外套遮挡,杯水车薪,冲进派出所时算不上浑身湿透,也遍体沾水。
“滴答滴答...”动静嘈杂,轻易吸引了大厅所有人注意。其实也就三四人,两个前台民警,余程,林页。
“就是他打我老公!”林页眉头直竖。
余程捂着额头靠坐桌台,困扰模样:“...…我们要不算了吧”
“那怎么能算!他可是当着那么多人面打你!”
看来夫妻俩尚未达成共识。“不好意思,请问有纸吗。”迟暮里找民警要了几张抽纸,拭去外套水珠,也收拾湿发,“谢谢。”比起在逃嫌疑犯,更像落魄贵族。
“你就是迟暮里,对吧。”他的彬彬有礼让民警语气比电话里好了不少。
“是我。”迟暮里在台前坐下,信手翻看桌上医院开具的伤情书,脑子几级震荡,牙齿几级松动,甚至还有精神损失,看笑了,“余总,你以前可没这么脆弱。”
余程撇过脸,林页说:“你打人还有理了?”民警抬起笔让他肃静:“报案人说,你们是高中校友。”
熟人纷争,尽量走能调解就调解的从轻处理。
“实际上是高中舍友。”迟暮里看向林页,微微笑道,“没有理吗。你丈夫公然造谣我爱人。”
民警:“造谣?你们两个报案的时候没说这回事啊。”
余程拍桌而起:“我说的都是事实!”“坐下、坐下!激动什么!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民警厉声。
他被“爱人”两个字戳痛了。迟暮里抿唇一笑。林页抢在他开口前:“月初我老公高中办同学会,这个beta也来了。一开始他们都聊得好好的,但他突然就打了我老公一拳!我老公本来说没什么,但唱完歌就开始头晕,我们连忙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抓起诊断书开始喋喋不休。
你丈夫头晕,可能是借着《月半弯》想起七年前被抛弃在月半湾呢。不过迟暮里算是懂了,沈朝汐信息素泛滥的时候余程已不在场,那么他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确实打了报案人一拳。但,那是因为他公开造谣我爱人......”迟暮里垂目沉声,演绎得那句造谣不堪入耳,演绎得那真的是句谣言,“......造谣我爱人被包养。”
惹人同情:“余先生,你怎么能这样造谣人家爱人呢?”
余程竖起一根手指,浑身颤抖:“再说一次,我说的是事实!什么爱人,沈朝汐从来没有爱过你!”
迟暮里面不改色,支颐淡淡:“你就这么输不起?”
“输不起...我输不起...?迟暮里你他妈也没赢过!”
林页终于察觉不对:“老公,你和这个沈朝汐到底是什么关系...输不起是什么意思...”
余程脸色顿时煞白,一屁股坐回去:“没什么关系。”
“余总高中追求过我爱人。”迟暮里陈述。
“老公...你从来没说过。”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两个民警顿时头大:“你们这个原来还是情感纠纷。不过现在很明白了,你是不是造谣,你是不是胡说,迟先生你把你爱人叫来,咱们就知道了。”
余程一愣:“呵呵...是啊,你把沈朝汐叫来。”
迟暮里看了眼林页,又看向余程,勾唇淡笑:“行。”
“‘行’?那你叫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叫!”余程面目狰狞瞪着他,无声嘶吼:我就不信你变得出沈朝汐。
余程,你太蠢了。从高中开始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蠢货。
今时今日你怎么敢和我坐上赌桌。
我倾尽所有做赌注,因为我一无所有。
而你,从来都输不起。
众目睽睽,迟暮里掏出手机,电话呼给助理。感谢剧组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助理。
“我找沈编。”
小助理是汀觉影视的实习生,有求必应,但花了比预期长得多的时间——长到余程挂不住得逞的笑意——迟暮里才听见电话另一端薄薄而急促的喘息:“哈....哈.....”
除那以外,世界很安静。沈朝汐或许是为避人耳目匆匆忙忙跑得气喘,也或许是被周汀按在片场道具上干。
“潮。”迟暮里说,“我在滨湾区派出所。”
“哈...啊...”
“到我身边。”台词。
“...哈...”
“我需要你。”念白。
“......”
电话另一端,沈朝汐用呼吸回应。说不清那算默认,还是婉拒。
迟暮里想,无所谓啊,就算沈朝汐不来也无所谓,当场拒了他也无所谓,他哪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别装了。”余程比他还关心他的面子,“你打的是空号吧,我根本听不见对面说话。”
迟暮里挂断电话:“那就...等着吧。”
“先把信息登记一下。”民警拿出一张表格。
迟暮里抓起黑色签字水笔,迟暮里,beta,自由职业,家庭住址...
填完所有空格,沈朝汐仍然没有出现。迟暮里倒也不急,走到户外,对着滂沱雨帘点了一支烟。
让烟味潮湿,让雨水苦涩,他自以为这是最接近沈朝汐的气息。
“我和我老公是在大学认识的......”耳畔林页和民警攀谈。余程也点一支烟从身后接近,耳语:“沈朝汐呢?”
“你好像比我着急。”
余程憋不住笑:“还把沈朝汐叫来...你他妈哪来的脸演这种戏啊。”
青白的烟柱被雨水打得寸步难行,烟灰簌簌落进积水,搅成泥泞的漩涡。迟暮里似是而非:“你最好让林页先走。”
“你他妈疯了吧你!还自己骗自己!?”余程把烟头摔在地上,狠狠碾了两脚:“说到底,如果不是和你谈恋爱,他不至于沦落到被包养才能活下去——”
余程猛地噎声,怔望着沙沙雨幕:“不可能...这不可能......”
派出所入口那道缓慢登下出租车的纤瘦影子,让他浑身震悚。
第30章 N-塑料花-3
计程车顶灯忽闪忽明,连同橙黄的车漆溶解在雨里。司机冒雨下车,为乘客打开后车门,另一只手护在门框:“小心,小心啊。”
是了,是他了。除了沈朝汐,谁能有福享受一位疲于奔命的计程车司机的优待。
而沈朝汐弓身踏下的计程车一刻,千万颗滂沱的雨滴,也为他声停。
寂静到迟暮里只能听见自己错频的心悸。他其实真的没敢想过,沈朝汐有朝一日还会奔他而来。
“这不可能......沈朝汐...不可能...”余程瞠目难言。
沈朝汐牵了一把白色毛毡大衣下摆,循声抬起脸,手中透明小伞悄然脱手落地。
alpha一步冲进雨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同回应他的呼唤,沈朝汐也踏着积水跑起。并擦肩而过,张开双臂:“暮暮...暮暮...!”
迟暮里如梦初醒,接住他浑身湿漉漉的omega:“你…来了。”他抬起脸,与雨中曾经的挚友四目相对,啫喱水做过的发型沱在头顶,余程狼狈得一如七年前。
迟暮里恍然,这一场倾尽所有的豪赌,他赢了。且赢得毫无实感,哪怕沈朝汐扑在他怀里,脑袋埋他颈窝,含糊不清:“...我看了原片...你会火的...你会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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