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突然有些不敢告诉林杨真相,他怕林杨好不容易有点想要往外迈的想法,又要突然夭折,那样真的太残忍了。
他听见自己的喉咙滚出两个字来,“是吗?”
手已经本能地开始动作,去找手机,想要联系苏玥,但林杨的回答不等他。
“我想去。”林杨给出的答案很直接。
崔裎看着他,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是苏玥大家计划夭折了,他就给林杨开一个画室。
但崔裎只是说:“好,想去就去。”
“我画画没有那么专业,对于画画其实也没有那么执着,但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一种改变。”
崔裎有些意外,“我之前也问过你,你没说想,为什么现在又……”
“人不能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林杨说:“以前我也觉得我可以在这里待一辈子,给郭老头养老,开一间小便利店,甚至可能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浑然一辈子。”
但是后来,陈一航,陈耀,郭城,他们接二连三的离开,再加上崔裎的到来,生活好像处处都在给他发出冲破牢笼的信号,林杨再不勇敢,这一回也决定要接住了。
“现在不一样了。”林杨说,“现在有你。”
崔裎一怔,看着林杨好半天没说话,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双他不相信的耳朵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泛红,崔裎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因……因为我吗?”
但林杨不再说了,他只是看着崔裎,看得崔裎头脑发热。
现在本该是一个很温馨的场面,崔裎刚才听到了不太像情话的情话,甚至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吻林杨。
但吻还没落下,就有“人”抗议了。
早起的花生在鸟笼里上蹿下跳,一个劲儿地抗诉早起不放鸟食的行为,但喊的是:“天天开心,长命百岁!”
“天天开心,长命百岁!”
崔裎头都朝林杨偏过去了,现在没亲上有点心痒,正要一不做二不休,却被林杨抢了先,林杨轻轻吻了他,而后下了床:“我去添点鸟食,你再睡会儿,还早。”
这还哪儿睡得着!
崔裎躺在床上,看着林杨去拨弄鸟笼,心里已经燃起了一片火,渐渐有燎原之势。
他想,林杨之前还说谈恋爱不负责,这不也挺负责的嘛,甚至开始因为他而考虑未来了。
心里美得很,也正是早上最精神的时候,崔裎看着林杨的背影,心思慢慢跑到了别的地方去。
林杨感冒没好全呢。
可是已经第四天了,昨天看已经消肿了。
但是东西用没了。
慢点也可以的吧……
林杨喂好了鸟食,也打算再回去睡会儿,结果一转身看到崔裎似要吃了般的看着他,林杨不明所以:“怎么了?”
崔裎说:“想吃你。”
第69章 我家那个
郭城走后三日,旧朗又下了雪,这场雪下得远不如之前那场猛烈,只是铺白了路,到第二天中午时分,人都起床,热气一熏,就全化了,影儿都不见。但这场雪把旧朗送入了年,也把郭老头淋病了。
到腊月二十三那天,李全已经往家里跑了五六天了,郭老头发起烧来,脑袋也不清醒,见天地昏睡,都是林杨和崔裎在守着,胡话也听了不少,两人心知肚明,都不说话。
郭老头还在干嚎着:“小城,小城……”
药水滴光了,林杨去给他拔针,说:“郭城走了。”
输了几天的液,拔针的事情林杨都熟了,但今天居然拔得郭老头嘶了一声,林杨看向他神情,发现人是醒了的,眼睛睁着,望着天花板,突然说:“走了。”
“嗯,走了。”
郭老头又猛地咳嗽起来,崔裎去给他倒水,郭老头给推开了,突然说:“我怕不是要死了咯!”
崔裎眉头一皱,听见林杨说:“死不了,小感冒而已。”
“让我死咯嘛,让我死咯嘛。”郭老头又开始哼哼,崔裎听得心惊,老爷子去世前缠绵病榻时,他没有守在床前,所以并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他也是这次才知道,原来人病了真的会消瘦,会茶不思饭不想,吃什么吐什么,睡梦中也会无意识地哼哼,磨得人心痒,总怕那呼吸下一秒就断了。
哪怕他们都知道,郭老头只是小感冒。
林杨给他拔了针,去桌上端粥过来:“张大娘店里端的稀饭,吃不吃”
郭老头眼珠子滴溜地看着林杨,顿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几大口给喝完了,林杨说:“吃得下去了”
郭老头似乎是清醒了,几大口把粥吞了,说:“不吃们是要克死咯嘛。”
死啊活的挂嘴边,林杨一概不理,把碗拿过去了,又和他说:“输液反正是输完了,要是下午没再发烧,就下楼去吃饭吧,要是再发烧就叫李全再来打一针。”
郭老头又掀了掀被子,躺进去,问他:“今天二十几咯”
“二十三,小年了。”林杨说。
“嗯。”郭老头应了一声,闭着眼又要睡的意思。
林杨便和崔裎回了便利店里。
林杨进门先去换了衣服,问他:“我去买点菜,今天小年吃点好的,你守店还是和我一起去”
崔裎说:“一起去吧。”
天上已经没飘雪了,但是有细细的雨,落在人身上能湿衣服,林杨拿了伞,崔裎接过来撑着,问林杨:“郭城真不回来了?”
林杨说:“嗯。”
“他自己老爹在这,不挂念吗?”问完崔裎才想起,他和崔向成也相隔两地,不曾挂念。
“不知道。”林杨说。“那是他们父子的事情。”
“那要是郭老头真……”真死了呢?怎么办?
但大过年的,崔裎不想说这丧气话,况且郭老头就是小感冒,今天也好了。
林杨说:“真什么?真死了嘛?”
崔裎默然没答。
林杨说:“有什么办法,死了就埋,不过他不会死的。”
为什么那么笃定,林杨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郭老头这病,瞧着吓人,其实并没多么严重,李全也说过,他这病是反复着凉才恶化的,什么情况下会反复着凉感冒的人是畏冷的,老人更是,这种天气穿三五件是常事,但郭老头身上除了一件保暖内衣,一件薄棉衣就没了,他自来不是那种将就的人,穿衣服也是,冷了多穿,热了就脱,不用人多说,也还没老到衣服不能自己穿的地步。
所以只能是故意的。
为什么故意呢?
林杨想不清楚,装给他们看吗?还是要林杨觉得他没了儿子可怜
林杨不想深想。
苏玥的回复几天前就来了,她的画室计划确实是夭折了,但她另辟蹊径,打算在西南这边的小城市开一个,天高皇帝远,也没人管得着,她说过完年过来抽空看看地方,小地方地价便宜,还省下不少开支。
买完了菜,林杨去厨房准备食材,崔裎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崔裎会的不多,但给土豆削皮已经很娴熟了,而且他还发现林杨好像格外喜欢吃土豆,家里什么菜都会空,但土豆不会,于是他削得更卖力,像要给林杨做一次土豆盛宴。
到傍晚时候,郭老头下来了。
崔裎讶异于林杨对郭老头的猜测,悄声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林杨一笑:“饿了就来了。”
崔裎忍不住给林杨竖了个大拇指,郭城在外面喊:“桌子太小了啊,那个大的折叠桌在哪?”
林杨甩甩手,叫崔裎看着锅里的牛腩,出去给郭老头找。
又忙活了半个多小时,饭终于全上桌了,小年其实有些习俗,但林杨不过,也记不得那么多,就弄了几个好菜而已,还特意做了一道北方菜。
崔裎说是北京人,其实祖籍是山东的,老爷子在山东出生,后来当了兵,到了首都军区,才到北京安家。
但林杨大概不知道,所以桌上的北方菜是道北京菜,还是北京最出名的北京烤鸭,是林杨在菜市买的,崔裎看到那鸭子都笑了,但还是很买账。
郭老头大概是躺了几天没进什么油水,今天吃得格外香,也因此桌上氛围愈发热烈,吃到一半,郭老头站起身来:“妈的,拿瓶酒来!”
崔裎连忙拉住他,“感冒才好,别喝了吧!”
郭老头哎哟一声,“感冒才要喝酒,喝酒驱寒!”
林杨也说:“随他去吧。”
郭老头便起身去店里找,几分钟后,拿了一瓶酒来,瓶盖塞嘴里一咬就开了,拿了个杯子过来:“小崔陪一杯吧!”
崔裎一顿,没答。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林杨就越过他把杯子推过去了,“他不喝。”
郭老头看着林杨的手:“我问小崔喝不喝你搞哪样”
林杨还是盖着酒杯,“我说他不喝。”
郭老头顿时有点不开心了,看向崔裎,见他果真没有反驳,更不开心了,哐地一声将酒杯放下了,问崔裎:“小崔,我们不管小羊,他多管闲事,你就讲你喝不喝”
崔裎也不是不能喝,只是不想喝,他和林杨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去看电影,要是喝多了,晚上就不太好行事,但郭老头这么搞,他不喝都不太好了。
郭老头是人糊涂了,郭城走了在林杨面前找存在感,要人在乎他,崔裎心不忍,已经端起了酒杯,林杨却先发动了,他把酒杯一放,说:“我们晚上有事要出去,他喝不了。”
“你们两个大晚上的还去哪?”郭老头扬起头看人,这个角度,崔裎居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但林杨好像压根不吃郭老头那套,直接把酒杯拿开了,“你要喝,我们在这陪你,给你喝尽兴行吗”
郭老头瘪嘴,倒了一杯,一口闷了,说崔裎:“你个厮儿,一点主见没得,二天肯定是个耙耳朵!”
崔裎问:“耙耳朵什么意思”
他问的是林杨,但林杨林杨没说话,才又看向郭老头,郭老头就大声说了一句:“啥子意思还不晓得,怕老婆的!”
崔裎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居然被骂笑了,他看向林杨,眼神里意味深长,但那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看得懂。
他甚至朝林杨比了一个嘴型。
林杨突然别开了脸,他想:不算吧,他觉得他几乎不怎么管崔裎的。
郭老头压根没看见两人的小九九,只顾自喝酒,倒满杯,大口大口吃肉,吃到后面,酒足饭饱,甚至打了个酒嗝,然后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叫崔裎:“小崔收碗洗!”
林杨早吃完了,闻言轻轻朝郭老头一踢:“你洗!”
郭老头顿时“咦”了一声,“我洗啥子,我一个大男人!”
“小崔不是大男人”林杨叫崔裎去换衣服,又说郭老头:“要醉得厉害就酒醒了再洗,我们要出门了。”
说完这句,他就进了房间,结果开门发现屋里居然没开灯,他摸索着进去,还没摸到开关,就被人从前面一抱,崔裎嗅着林杨的脖颈,说:“我妻管严吗?”
林杨一顿,“我觉得我没怎么管你。”
“那你是我的妻。”崔裎说着,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又去亲他的耳朵,“你们这边管老婆叫什么?”
林杨一顿,耳根飞快地发起烫来,“我一个男的,叫什么老婆”
“那叫老公。”崔裎执着地问:“你们这边管老公叫什么?”
林杨简直拿他没办法,偏偏崔裎还一个劲儿在他耳边脖颈胡乱地亲,呼吸打在耳边,又烫又热,某个人还贴着他耳廓说:“不想去看电影了行不行”
林杨试着推了推,说:“电影不是你说要看的嘛?”
的确如此,这几天有个新上映的电影,他想看好久了,更想拉着林杨去看,更重要的是,黄金大道的银杏树叶子黄了,他想在满树焦黄下,吻他,吻他的影子,像吻他的灵魂。
崔裎想了想,退步道:“那你告诉我你们管老公叫什么,我们就去看电影。”
林杨简直被他弄笑了,“是你要去看电影,现在和我提条件”
“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和你做条件了。”崔裎蹭了蹭林杨,蹭得林杨呼吸一滞。
“有一个的。”林杨将他推开了些,说。
“记得我们下棋那次吗?你说我输了,答应你一件事。”
“你居然还记得”崔裎惊讶地抬起头。
“嗯。”林杨点头,记得是因为,那时候他以为崔裎会用这个理由让他做些不好的事,逼他答应他,或者索要点什么,但崔裎居然一点没提过,没想到是忘了。
或许是这样的,反正从来都是别人欠他,他不可能欠别人,什么都不缺的人,自然总容易忘记自己放出去的债。
只有欠债的人,终日记得。
崔裎顺势说:“那你就告诉我,作为输棋的条件。”
林杨这才反应过来,把自己送进了大坑。他犹豫几分,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直接说了。
崔裎像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林杨说:“我家那个。”
据他所知,的确是没什么特殊的称呼的,和别人提起来,就是“我家那个”,至于夫妻在家里如何称呼,林杨身边没有恩爱夫妻,他并不了解。
这个称呼其实相当内敛,甚至有些指代不明,但林杨说出口时居然觉得有些羞赧。他头一次觉得,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其实是一种十分亲昵的默契,“我家那个”,可以是我家那个孩子,也可以是我家那个小狗,但偏偏,不清不楚地指代说出来,人人都知道指的你家里那位同床共枕人。
崔裎猛地吻下去,含糊地说:“真好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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