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没吭声,他的视线有点放空,放在膝盖上的手交叉着狠狠握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再见宣言”。
轿车缓缓开了出去,发动机的声音轻微的响动在车厢中。
景元心中“诶”了一声,想着:似乎捉弄过头了。
他闷笑一声接着道:“我去把放在酒店的东西拿回来,价格还挺贵的,这么白白扔了可不好。”
听着解释,太宰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侧过头看着车窗外飞快向后褪去的树林,驶向繁华的市区。
过了半响才开口:“书包没拿,放在学校了,他们教的东西太简单。”
景元不是传统的,就算作业做完了也得带回来看看的家长,听完太宰的话只有一个想法:“这么厉害?没想到我们家太宰这么聪明。”
无论是成绩也好,功课也好,家里人从来不在乎,他们眼中只有那个资质平庸的长子。
他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直白的夸奖。
太宰没忍住嘴角勾了勾:“下午放学来接我吗。”
景元想了想今天的路程,诚实道:“不确定,我尽量。”
轿车最后停在了一座占地极广,西式风格的学校前,此时已经有不少学生如潮水一样陆续流进大门。
景元惊讶的看见太宰在下车时一下子褪去身上的阴森暮气,带上了天真与欢乐,跟正常人一样融入进往来的人群中。
“先生,需要送您吗。”司机询问道,他的眼睛透过后视镜探究的看着景元。
“好啊,送我去酒店。”景元心下明白这是津岛家主的眼线,现状他没打算跟人撕破脸,也就默许了跟随,好让那位多疑的家主安心。
车辆再次启动,景元侧头用手撑着脸庞,懒洋洋地看着窗外,而路过几个轮廓深邃,神色倨傲的外国人时,不由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没错过那个人腰后微微鼓起了一点。
那是,手枪。
第12章 为黑猫猫出头
咖啡厅响起“叮铃”一声,打着昏黄灯光隔绝了外界璀璨阳光的小屋中,几位惬意享受早晨悠闲时光的男士下意识看向门口,接触到有着精致面容,气质懒散的青年后,半是赞赏的无声喟叹一句,便礼貌的低下了头。
景元迈着轻巧的步伐进来,对着老板含笑道来一杯咖啡后,自然而然坐在了种田的对面。
这位异能特务科最高执行长官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跳,刚想拿起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报纸装模作样,便听见景元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光把我指使到津岛家里监视他们,却不告诉我监视他们什……板,你这可不厚道啊。”
对于一个身份来源不明,善恶不知,就连是否身负异能都没查清楚的人,种田自然不会付与绝对的信任,让景元去监视津岛家,一方面是限制景元的活动范围,一方面是敲打津岛,明白的告诉他我们手里有对你不利的消息,最近听话点。
至于什么消息吗…
种田面不改色放下报纸,半真半假道:“你人在那里,就足够了。”
景元露出惊讶的模样,上下打量着种田,随后不悦道:“你是把我当什么镇宅貔貅了吗?”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装出了委屈的神色:“我长的就这么可怕吗?让你这么讨厌我,连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种田眉头一跳,他之前猜测景元身份时,在对方有强大背景支持下展露出有恃无恐的姿态和本身就是幼稚鬼、没脑子的漂亮花瓶中来回颠倒,最后在之前景元发脾气命令警察把他从现场赶走时倒向了后者,此刻景元更是仗着自己优秀的外表恃宠而骄对他毫无敬意时,彻底把人圈进了花瓶的行列中。
种田不讨厌这样的人,这意味着可以被利用而不担心暴露自己的想法,更何况,谁会讨厌一个漂亮的花瓶呢?但花瓶自由它的作用,只要乖乖放在房间角落任人欣赏,使人愉悦就行了。
这时景元点的咖啡也上来了,他一手拿着冰糖一块块投进深褐色的液体中,噗通噗通的响声,让种田没由来的感到了烦躁,他仰头喝尽了自己面前的咖啡,一点头准备礼貌告辞时,景元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又传来了,而这一次,他感觉后脊发凉,一股战栗直冲脑门。
“武器走……吗?”景元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冰糖跟咖啡1:1分量的液体,好似没看见种田一瞬间阴沉的目光,转头对着在柜台的老板举了下杯子,赞叹了一声,借着他的皮囊和巧舌如簧的嘴得到了老板的赠品。
种田一手撑着桌沿,身体站起,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被隐藏在阴影中,本就高大健硕的身材无形中释放了压力。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几秒后慢吞吞张开嘴,沉稳威严的声音像座山似的压下:“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景元一看种田的表情就明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路开车过来,看到不少五官深邃或皮肤黝黑的外国人在这个国家里行走,并且不少人身上都带着枪,连这些一般民众都能接触到这么危险的武器,可想而知这个国家的阴暗面已经膨胀到什么程度。能让异能特务科出手的,一定是到了不可再拖延的地步,已经威慑到国家安全的武器走私,这就是他们出手的理由。景元暂时不想对他们的行政系统和长官的“后发制人”做出评价,单单思索现状。
津岛明面是议员,在本地颇有名望,又是外交官,随便在网上一查就能查出,有权力也有人脉,再加上种田不惜惹得一方议员不爽也要把他插进来的动作,很简单就能得出津岛在武器走私中占有重要一环。
景元一开始不太想掺和进地球人自己的事情里,就算因为符玄的请求让他不得不跟官方势力接触,他也只打算做些外围的探测,之前在种田面前露出的种种激烈的情绪,都是为了让人对他放松警惕,对他轻视,可现在,他不想这么做了。
他抿了一口咖啡,像是说今天天气如何的平淡口吻道:“别这么紧张,我没想做些什么。”
他呵呵笑了下:“我还在你们的地盘上,不是吗?”
这句话似乎让种田以为自己有了可以限制和危险对方的筹码,紧绷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放松下来,可没等他再问些什么,就听见景元开口:“当然,我要是想做些什么你们也拦不住。”
言语中的淡然,似乎不把他,包括他背后的国家放在眼里。
种田眸中露出些微的怒意,前倾身体压低声音道:“小猫,你既然敢这么说话,做好永远留在这里的准备了吗。”这是他们国家内部的丑闻,如论如何都不能泄露出去,就算杀人灭口。
他眼睛微眯,杀意如同洪水般涌现几乎淹没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
景元在杀意下轻描淡写的轻笑道:“教你一件事,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不能展露情绪。不……他眼皮微抬,神色不带一点紧张害怕的看着男人,笑道:“只会让人抓住你的把柄。”
明明这里是种田的主场,却莫名被人压了一头,青年教导一样的话像是拍在种田脸面上的巴掌,让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五彩斑斓,看的景元暗自赞叹。
种田深呼吸两下最后还是压下了个人情绪,皱眉开口:“你想要什么。”
暂时没搞清楚景元背后势力的他不敢随意出手,但又不能放人随意离开,只能用交易换取双方最大化的利益。
“看起来种田长官很为难啊,不如让景元为先生分忧?”景元只是一眼就猜出了种田在想什么,对付多疑又顾虑的官方人士,他就连对方所想的心理路线都看的一清二楚。
没等种田说话,景元自顾自道:“一,接下来以平等的方式交流合作,我会成为你们的棋子为你们探查到想要的东西,但你们不能妨碍我,在事后我也有权利与本案的涉案人员沟通。”
种田皱了皱眉头,他本来在心中预想,景元会用一个国家的丑闻来换取钱财或者某些特殊的异能,但现在,他只想要一定程度的自由,甚至包揽了这件事最危险的一环,而要求的回报只是跟人说说话?还是别的消息他不知道?
与此同时,他无可厚非的松了口气,以为这是景元释放出的善意。
景元继续道:“二,或者由我接管你的位置。”
一句话把种田松懈的一颗心瞬间吊了起来,在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中,他阴沉的看着景元,似乎想要剥开他的皮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可景元这句话背地里,他可以轻松影响一个国家高层决策的力量还是不免让他心惊,不管这是武力还是政治资源。
景元当做没看见对方探究而隐晦的目光继续数着数字:“三、你可以攻击我,用尽一切力量来战胜我。不过做不到的……景元闷哼笑着,颇为愉悦而灿烂道:“那这条结果最后会指向二。”
种田如临大敌般握紧了拳头,他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哑声问道:“要是能呢?”
他全身绷紧,如拉到极致的弓,随时会爆出全力一击。
景元:“那你猜猜我背后势力怎么想?哦,抱歉,那这么一想,你还是得走在第二条路上。”
所谓的背后势力,当然是没有。他不可能因为私事而把罗浮拉进一个星球的内乱中。
景元敢这么说不过是仗着巡猎的赐福和种田过于疑心和警惕的本性。
他压低声音,在昏暗中含着莫名而暧昧的意味:“我想你现在还没能查出我背后究竟是谁吧?你们情报部门的……景元啧啧两声:“该深造学习一下了。”
嘲讽啪啪的打在脸上。
种田脸上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用你操心。”心里自我反思:难道那些人真的是废物?
景元笑眯眯直起身:“那么,合作愉快?”他伸出手,放至种田身前。
种田黑着脸,没有动作,在几秒钟的凝固中,景元没事人一样收回了手,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没有拒绝,就相当于默认。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的景元撑着桌沿站起了身,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种田身旁,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别小看猫猫。”
“说不定会变狮子呢。”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向着门口走去,就在要拉开表面黏腻着一层油光木门的前一刻,种田突然出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景元声音依旧很轻:“我也想问你。”
“可以把一个孩童圈进亲人的案件中毫不留情的利用。这样的组织和国家,真的是对的吗?”
轿车车门被打开又关上,太宰外露的天真与善意的微笑没了电,将阴沉与冷漠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瞥了眼坐在身旁,用手撑着下颌浅眠的男人,眼睛顺着他弧线优美的下颌一点点滑向眼角,最终停留在察觉到他视线而睁开了的眼睛中。
“你居然还在。”太宰诚实的感叹。
“有点好奇,你究竟是想看见我,还是不想看见我。”跟种田的对峙让景元有点心气不足,他心中隐隐冒出一个想法,他不该这么累的,可没等他抓住这一闪而过的思绪,眼睛就被太宰背着的书包吸引了目光:“背书包了?难道你今天没在学校写完作业?还是学的东西太难想让景元哥哥教教你。”
太宰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又很快归为正常,他淡淡道:“写完了。我只是想让某个人知道我没逃学。”
景元小声咕哝着:“幼稚。”
太宰明显听出人话语中夹杂的疲惫,连带着声音都嘶哑懒散了下来。他正大光明的看着青年的脸孔,最后被眼角的一抹红痕和氤氲的眼睛吸引了注意。
好像不只是疲惫,还有藏在生命中无法舍弃也无法忘却的怅然与哀伤缓缓酝酿。
车辆缓缓启动,平稳的速度夹着电动机的嗡鸣声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困顿。
“你在想什么。”太宰明白的问出。
景元怔了一下,对太宰优秀的观察力没有意外,他斟酌了片刻,露出轻松的表情道:“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他的视线被太宰略微卷曲的黑发吸引,手指蜷曲了一下,回想起了手感。
他的眼神有些黯淡,有些怀念,竟脱口而出:“一只我不管走到哪都会跟着我的狸奴。”
想着,他的手掌突然被太宰动了,景元没收回来,略带惊讶的看着太宰把他的手放在脑袋上。
卷曲的头发,不算柔软的头发。
有着瘦削脸孔的少年睁着眼睛,认真而冷漠地“喵”了一声。
第13章 糟粕要不得
车辆驶过两侧有着灌木和高大树木的道路,顺着被打开的镂空黑色铁门的大门最后停在了西式别墅的门前。
小学放的早,太宰也没有参加社团或者课后补习,此刻天光正亮,唯有山川的尽头显露一点橙光,暮色沾染,预言不久会将整片天空拉入无法反抗的沉暮。
两人下车后,立在镌刻着繁复花纹的华贵木门前的两位女仆温顺的低头,抬手抵在门上为少爷和客人开门,景元平日随性惯了,除了瞬息万变的战场需要维持一方主将的威严遣之外,他极其温柔好说话,私下场合被人如此恭敬,觉得浑身不舒服,却也不好对别人家的规矩说三道四,景元只是避开了她们的行礼方向,小声而充满诚恳的道谢。
两个女仆中不由的弯了下嘴角,耳朵冒上丝丝缕缕的红润挡也挡不住,娇嗔地看了眼景元这才重新用力推开大门。
太宰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眼景元,青年神色淡然,带着温和的笑意,与平常无甚差别。
就好像,他已经习惯了高位,习惯了他人仰望的目光,但骨子里的从容和温柔没有随着岁月和权力的增长而变化消融,反而凝固了时光,带上了醇厚悠久的韵味。
那,景元过去是在那个组织?又到了什么地位?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就倏地消散了。
太宰不去猜测没有线索的故事,他向来是去引导故事的走向。
孩童的身高让他能轻易的看见女仆低垂眼睛,清晰的看见看见两位女仆好奇而雀跃的眼神往景元身上看。太宰觉得被扎了一下,有无数条小虫带着难忍的酥麻顺着皮肤钻进大脑里,叫着烦躁与冲动,近乎把理智给踹向八百里外。
他想了一下,故意拉住了景元的手,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带着暖意,像是清凉的泉水一下子浇在脑中,让他舒展了眉间,他拽着景元往前快走了两步,不明所以却在小事上不跟他计较的景元仅是挑了挑眉头,便顺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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