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盛光离开,萧谨行才说道:“西璃坊到底是什么?”
云舒这才想起,还没跟萧谨行说过,于是道:
“西州玻璃坊,我懒得起名字,索性就叫西璃坊了。”
玻璃坊的事情,云舒此前一直是秘密进行的。别人并不知道里面在烧玻璃,只以为与砖瓦窑差不多。
就是光见到烧,却不出青砖,让人有点费解。
听到云舒的解释,萧谨行才知道,这玻璃制品居然真的不是玉石,而是烧出来的。
至于所用材料,云舒自然还是保密的。玻璃坊的工作人员也是严格监控的,所有人都签了契约。
毕竟玻璃的原料真的很容易获得。
萧谨行想了想,实在是没见过云舒弄过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况且西州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于是问道:
“那这么说,玻璃岂不是很便宜。”
云舒点头,“不过这是技术活,人工比较值钱。”
他现在不能大批量制玻璃器皿,也是因为会吹制法的人太少。也就是笔杆这样的,可以用模具大批量做。
萧谨行还有一个好奇的点,“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来西州开店?”不管是如意坊,还是慎独轩,云舒的第一个要求都是要来西州开店。
云舒叹气,“只能靠外部拉动一下经济了。”
“可是西州也没什么人能买得起他们的东西啊,就算他们因为玻璃坊的关系,来西州开店,但是对普通西州百姓来说,也没什么利处。”
萧谨行这话也没有毛病,毕竟如意坊和慎独轩的东西,都不便宜,并不适合普通老百姓。
云舒却道:“现在买不起,不代表以后买不起,况且,也不指望他们将东西卖给普通百姓……”
然而具体的打算,云舒却没有再说。
因为刘经义那边已经摆了宴,差人过来请云舒入席。
昨晚是三人的小聚,而且事情已经办妥,今天就是为了给云舒面子,让外人知道自己并没有慢待了夏王殿下。
云舒在沙州又呆了一天,第三日一早,带着边老夫人等人,回了西州。
而此刻西州的百姓们,眼见着夏王殿下离开了几日未归,越来越自责,生怕夏王殿下寒了心,丢下他们不管,一走了之。
众人干活都没了前几日的劲头。
“当家的,你说我们要不要送幺儿去上学?十二三岁去读点书识点字,应该也不错。我看那个吴氏,把家里两个孩子都送去了。
还有赵氏,她家那个小子之前不是被殿下救了嘛,她也把小子送去学院了,连带着她家周围的几家,也都送过去了。”
旁边干活的,也不禁凑了过来。
“老王,我也考虑了好几宿。殿下费那个劲办学院,又不收钱,不就是为了造福我们这些老百姓嘛。
我听说去学院的那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才过了几天呐,都已经会背诗了。甚至已经有几个大一点的,都可以用树枝写自己的名字了。
要不,我们也把孩子送过去吧?”
“就是啊,当家的。本来都是一样的孩子,转眼,人家比咱们家小的,都会识字写自己名字了。咱们家的孩子,还跟咱们一样,是个睁眼瞎。”
“……”
动摇的人越来越多。
人嘛,就怕被比较。原先大家都是一样的差生,突然有人奋起了,眼见着很快就把自己比下去,多少人心里开始不平衡。
特别是那些被长辈拦着不让上学的孩子,眼见着原来的小伙伴有人已经上了学,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了,瞬间就觉得自己被落下了,吵着闹着也要去上几天学。
有些百姓想着要不就送去学了看看。有些则想着,送去学两天,回来还是种地,有什么好学的,要学还不如学点手艺。
-
由于边老还在新城的学院里上课,云舒回来的时候,也没回西州城,而是直接带着边老夫人和孩子们去了西州学院。
那些干着活却后悔没有送孩子去上学的人,见到云舒回来了,纷纷放下手中农活,跟着跑去了学院。
这些人一路上叽叽喳喳,问夏王殿下学院还能不能收学生了。
其实前几天,他们就已经去过学院了,奈何学院那边的说法是,招生时间已经过了,没有得到夏王殿下的命令,学院不会再次招生。
这下子有些后悔的人,变成了十分的后悔。
只有不能上,不给上,他们才知道着急。
一开始还不起眼,后来眼见着云舒的队伍越来越大,那些后悔的,看热闹的,通通都跟来了。
想要看看夏王殿下,到底会不会放开招生。
云舒一路上根本没理这些人,一直到了学院门口,看守的两名护卫保安,将云舒一行人放进了学院里,其余的百姓全部被拦在了外面。
但云舒越是不理他们,这些百姓越是不愿意离开。
学院里,边老正在给中学部的二十名学生讲课。
虽然他们年纪是够中学部了,实际上底子薄得很,大部分只认识些字,少部分连字都不认识,几乎要从头教起。边老从未带过这么差的学生,每天气得拿板子敲这些个榆木脑袋。
云舒到的时候,边老正中气十足地骂余子安,“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呀,这么一段课文,你为什么就是记不住呢?我六岁的孙女记得都比你快!”
边老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脆生生的童声。
“祖父!”
余子安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板子落在自己身上,等他再偷偷看去,只见刚刚还严厉的边老正抱着一个小女娃抹眼泪。
云舒立即道:“边老还有事,这节课,你们所有人自习。”
说着,将边老以及边老夫人带去了另一间屋子,悄悄关上门离开,给他们单独留了单独说话的空间。
萧谨行跟了云舒一路,自然也看到了之前那些百姓,这会儿他朝远处看了一眼,只见大门外,还为了许多百姓。人数不减反增。
“你打算怎么办?”
云舒却道:“不招学生,招老师。”
一刻钟后,一道新鲜出炉的公告贴在了校外的公告栏里。
“西州学院诚招社会各类人才,只要你有一技之长,不论你是木工、瓦工、铁匠、还是裁缝,都可以成为西州学院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一经考核录用,待遇从优。”
此道公告一出,门外的百姓们顿时就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学院怎么还招木工、铁匠的?”
“铁匠都可以当老师了?”
“我要赶紧回去告诉三舅,让他快来报名!”
“……”
然而这条公告刚贴出去一会儿,第二道公告出现了。
“西州学院招生工作暂停。半个月后西州学院职业技术学院将开始招生,所招学生,可以从木工、瓦工、铁匠等职业中选一进修,毕业时发放职院毕业证书。”
“……”
萧谨行眼见着云舒让人洋洋洒洒写了两道公告。
“你是想将以前的师父带徒弟,转变成学院老师教学授课?”
云舒点头,“他们不愿意上,就找个吸引他们的方式。当然了,技术课要上,文化课也得上,还得让他们掏钱上。”
因为公告的最后写了。
“职业技术学院进修课程,需要交纳学费。”
云舒:有免费学你们不上,那现在就掏钱上吧。
还别说,这掏钱的进修课,百姓们还真的愿意上。
第38章
公告出来后,门口的众人就散了很多。他们纷纷结伴回去,打算一边干活,一边商量着半个月后的职院招生。
虽然让交钱上学让人有点心疼,但之前一段时间他们接了西州府不少活干,现在记在账上的工钱还有不少呢。到时候取出来,刚好可以将学费补上。
最重要的是,学费是半年交一次,平日里也没有其他花销,跟读书可不一样,以后也不需要花费钱财,买什么昂贵的书本和笔墨纸砚。
百姓们对当匠人并不排斥,或者说还比较愿意。
因为大雍建国之初,虽然也重农抑商且工匠的地位不高,但随着经济发展,越来越多的上层开始享乐,民间各种手艺人开始得到重用。
与此同时,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农户们的地越来越少,生活也越来越差。
于是,在农户们眼中,各类工匠的生活可比他们好多了。他们也想要学点手艺,多条出路,只是不得其门而入。
想要学手艺,首先得拜师。
而拜师学艺,不光要给师父孝敬财物,还得为师父白打工数年,且师父还藏着掖着,不愿意尽数教会徒弟。
毕竟有句老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虽然现在大家被允许开荒获得田地,但家中人口多的,仍愿意分出一两个人去学门手艺。
多门手艺,多条路。
更别说,自从云舒来了西州之后,一直在修建西州新城,招工告示从未揭下过,给的报酬也很丰厚。
甚至,新的告示也贴了出来。
只要从职院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的学子,可以立即安排进入西州府下设的机构工作,待遇从优。
这下子百姓们再没有后顾之忧,花点钱将十多岁的毛孩子送过去学习,不仅能掌握多门手艺,还能直接安排后路,傻子才不去呢。
这么大的孩子,在家干农活,能干出什么来呀。
有了这般的想法后,百姓们恨不得现在就将人送到职院去。
百姓们是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
花点钱学门手艺,就可以快速变现。
但萧谨行听完所有事后,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西州本来粮食就不够多,现在你又鼓励人去学手艺,若是形成风潮,以后种地的农户岂不是会越来越少?”
这一点云舒也考虑过,毕竟是农耕时代,历朝历代都以农为本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即使在现代社会,出现了那么多的工人,依旧还有大量农民的存在。
所以手艺人的出现,会使农户有所减少,但只要平衡住两者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可以同时发展的。
“农户种地发展农业,工匠制造发展工业手工业,两者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农业为本,工业促进农业发展,手工业改善生活质量。”
虽然很多词萧谨行是第一次听,但他还是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抬头问道:“你确定能够平衡住两者的关系?”
云舒耸耸肩,“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萧谨行:“……”这也能试的吗?
云舒却道:“实践出真知。”
“好一个‘实践出真知’!”
边老已经与边老夫人说完话,这会儿虽眼眶还有些微红,但已经恢复了精神,他一进门就听到了云舒的话。
教室办公室中摆了几张办公桌,云舒与萧谨行各坐了一张。
边老一边给云舒行礼,一边道:“殿下所见,着实让老朽受益匪浅。”
“京都农户多,工匠多,甚至商贩也多,不能说鼓励了工匠,就一定会让农户少到无人种地。这其中的平衡,需要朝廷把控。到了西州,自然就是西州府的事。”
边老当过太傅,对于宏观调控以及政策倾斜,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双方就西州府目前的形式探讨了一番,随后边老又汇报了一下学院这些天的课程情况。
“小学部的几位老师向老朽汇报过,那边的学生资质尚可,就是普通六七岁孩童开蒙的水平。中学部这边就……”
边老顿了顿把“愚钝不堪”几个字咽了回去,“还要多费些时日。”
云舒桌上刚巧就是之前他让那些学生交的心得感悟。
他伸手翻了翻,只见上面的字犹如狗爬,有些不会写的字甚至是用圆圈代替,还有些学生一个字都不会写,直接画了一幅谁也看不懂的画。
云舒心里叹气,确实任重而道远。
“咦,这个还不错。”
字虽算不上上乘,但胜在工整,在一叠乌七八糟的纸张里,显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边老看了一眼道:“是梁方的。”
云舒略一思索,将人和字对上了。是那个与余达的儿子余子安打架的那个少年。
“梁方虽然之前没有受到好老师教导,但老朽看得出来他是想要好好读书的。平日里很是勤勉,每日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学院里的书本,他都在抽时间誊抄,晚上将誊抄好的书本带回家复习。”
边老一说起梁方,脸上立即露出了欣慰的神情,这是二十个学生里,唯一一个让他觉得不是无可救药的。
云舒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一张,“这个是谁的?”
边老瞄了一眼,牙有些酸疼。
“余子安的。”
余子安的心得上,没有一个字,满篇都是兔子和鸡,连脚都一只不落地画了出来。
而这些脚还被砍掉了很多。
边老虽然对算术有很强的兴趣,但他毕竟是走正规科考出来的。惯性思维,觉得学生们首先要学四书五经,等到学问做好了,若是还有精力,再去发展其他方面的兴趣爱好。
但云舒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全部培养科考人员。
人才是多方面的,他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走数学、化学、物理学等方面。
他虽然有着后世的思想,但也不可能照顾得到方方面面。他要做的是将这些学科的火苗点燃,并给他们足够燃烧的养料,靠更多的人才,来推动技术的发展。
云舒将余子安的那张图抽了出来,递给边老道:“这小子应该想出了好几种解鸡兔同笼问题的方法,边老你可以问问他的思路。”
边老接过那张涂鸦,很是怀疑道:“他真的能解?”
云舒却笑道:“有些人或许就有天赋呢。”
“以后中学部的课程里,每周增加一天的算术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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