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仲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一群人在这时候又推门进来。
“让让,饭来啦!”
“让让,粥来啦!”
“让让,药也来啦!”
一群年轻人变着法子搞怪,让玉仲也亢奋起来。
他跳下床,做猛虎状,吼道:“让让,我也来啦!哇啊啊啊啊啊!”说着就要往床上蹦。
晏庭卓随手一扶一扯,没想到直接把小孩拽的一头撞到自己身上。
他吃了一惊。
“我没用力气啊!我就是顺手一拉。”
玉仲羡慕的眼睛发绿:“我也想长大,我也想要这么大的力气!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你多吃饭,长到小师叔这么高就能长大了。”玉山敷衍了他一下,接着笑嘻嘻地问晏庭卓:“怎么样,感觉不错吧!力气变大了吧!你再感受感受,还有别的没。”
晏庭卓迟疑地说道:“你们,是不是都各有各的味道?”
“嗯嗯,不错。”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晏庭卓还发现,自己的五感都敏锐了一些,令他非常不适应。
从前从来没注意过的日常噪音,现在听到耳中好像全是永远消不尽的杂音,他甚至能听到鸟儿在空中振翅的声音。
环顾四周,周围器具颜色明亮的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换了一双眼睛。
碗里冲鼻而来的药味里,除了之前的酸和苦,他还嗅到一丝丝无法形容的甜味,张口一尝,果然集中了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直冲天灵盖,冲的他赶紧喝了口粥压一压味道。
玉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扔下一句:“好好休息,慢慢适应。”兄弟几个勾肩搭背地忙去了。
嗯,这个粥里的米,鲜香味儿一下子抚慰了他的心灵。
这个馒头,玉山肯定是把豆粉放多了!
此刻他对一切都感到新奇,连其他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第二十五章 武僧,也不是不可以
玉仲却没走。
他坐在床边,一脸羡慕地看着晏庭卓,两只脚丫子够不着地,就随着主人的心情乱蹬。
“小师叔,你到底什么感觉啊?”玉仲问他。
“我觉得我浑身都是力气,坐不住了,我特别想动动!”晏庭卓兴奋地说道。
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自己深深地藏在潜意识里,刚刚在梦里又重新出现,这让他总是想做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现在好了。
玉仲跳下来,高兴地说:“走啊,我师傅新收了不少豆子,我们可以去帮忙!”
两个人兴冲冲地跑到油坊。
这个油坊是他们一手弄起来的,基本上垄断了附近的食用油生意,也是庙里的一个收入来源。
油坊基本上是玉山在管了,不过忙的时候智光法师会去油坊搭把手,比如刚收完豆子的时候。
晏庭卓觉得脚下生风,忍不住越跑越快。
急的玉仲在背后大喊:“等等我等等我,师叔等等我!”
他只得拐回去,一把把玉仲架到自己的脖子上,飞快地往前冲。
玉仲这下高兴了,挥舞着手臂高喊:“我飞咯!飞咯!!”
到了油坊,发现智光不在。
而其他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神经大条的人,敏锐地感知到了之后,都收起了笑。
“发生什么事了?”晏庭卓沉声问。
“据说,北边的李将军已经自立为安王,而且屯兵三十万,跟朝廷这一仗是无论如何都要打了。”其中一个和尚低声说。
“消息可靠吗?之前传了好几年,次次都是谣言。”
“传言未必是假,还是早做准备为妙。”
“如果打起来,咱们这里离前线可不算远,到时候岂不是危险了?”
“怕什么?咱们这里山多,到时候往山里一躲……”
”唉,先看看师傅他们的决定再说吧。“
晏庭卓知道,智光法师已经被自己的便宜师傅叫走了,估计也是在商量后路。
他不想干等,但直接问便宜师傅,对方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两个人这些年也不过是面子情。倒是智光,还有可能透露出点什么。
晏庭卓看向玉山,玉山很上道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有什么消息会转告他,于是他放心地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鬼使神差地脚步一拐,拐去了平时不怎么走的一条路。
一阵呼喝之声传来,是训练场上的武僧们在练棍法。
晏庭卓心中一动,不然,他也去做个武僧?
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可行,于是,他径直走向演武场,提了提自己的想法。
那为首之人却没有答应,只说让他先获得师傅的首肯。
晏庭卓只好又去找自己的便宜师傅,说出自己的想法。
顺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沉吟了一下,道:”想法倒是不错。近两年山匪猖獗,我们确实不得不防。临县已经有寺院被山匪祸害,损失惨重,老衲正有招募武僧的打算。只是,唐家那边,恐怕不会同意。“
晏庭卓却说:”我已经剃度多年,早就把自己看作寺中弟子,既然师傅有此需要,徒弟自然想为师傅分忧。“
顺昌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那你就先去练着吧。“
第二十六章 遭遇袭击
可惜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十分残酷。在某一个入夜时分,金泉寺突然迎来了一波来自山匪的攻击。
只是因为报信及时,加上金泉寺在县衙里有说得上话的人,这一次官兵们的增援来的并不慢。
饶是如此,金泉寺也遭受了一些损失,小厨房这里因为靠近仓库,损失最重。
智光正在清点损失物资,心疼地只叹气。
“盐基本上全没了,就剩下台子上的半罐子。那可是盐啊,现在盐价涨的,唉!”
玉山甚至直接破口大骂:“踏马的,什么山匪,专门抢人家的盐!”
众人这次对他的粗口充耳不闻,佯装什么都没听到,连智光都没再多说什么。
有弟子红着眼睛禀报道:“油也被抢了,咱们一共十桶油,现在还剩四桶不到。那些人,把好好的油都糟蹋了!”
“还好豆子还在。”智光强打精神安慰道。
“呜呜呜,粮食也被抢了三大袋,约莫有个五百来斤。太可恨了!”
“烧粮仓才是最可恨的!”有弟子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些畜生,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了。”
“多亏了小师叔发现的早,救火救下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看向角落里的晏庭卓。
他苦笑了一声。
这次对敌出力的主要是武僧们,像晏庭卓这种半大小子,最多是在最后补一棍。
他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神经本来就极为紧绷,加上分化不久,对五感敏锐的适应期还没过,他比所有人都更早地闻到了烧火的味道,第一个发现了粮仓被烧,还发现了放火的人。
他来不及通知别人,先上去一棍子扫倒了放火者。
那人倒下后,他没敢多看,高喊了一声,谁知道差点被放冷箭,吓得他往地上一趴,正好对着那个被他扫到的人的脸。
那人口中流血,身体微微抽搐,感觉不像是昏迷的样子。
晏庭卓惊起一身冷汗,忙不迭滚到一边,脑子都懵了。
接下来就是混乱的救火、搬东西,一直到官兵打退山匪。
这一个晚上过的混乱无比,也精疲力尽。
他听着师侄们的吹捧,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表示拒绝。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眼前闪过的是那张流血的脸。
“那是敌人!你心软死的就是你。”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手却忍不住颤抖。
如果那个人是被他一棍子弄死的,那,这双手,就是沾上了人命了。
上辈子是一个普通人,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手上会沾上人命。他又忍不住看自己的手。手上有救火之后的黑痕,但并没有血迹。
“智能师叔,我们打算去粮仓再看看,还有什么能救回来的。你去不去?”
一声呼唤惊醒了晏庭卓。
“好,我去!”
他要去现场看看,那个人到底是死是活。
等他来到了现场,才发现原地早就被清理了一番,什么都看不到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寺里的钟声响起,这是召唤众弟子去小广场的意思。
大家都是心里一沉。
除了完全走不开的,僧人们大都放下手头的事,纷纷往广场赶去。
第二十七章 少爷离京
广场上乌压压全是光头,但并无一人发声。
在一个平台上,端端正正地摆了四具和尚的尸身,他们的旁边则摆了三排劫匪的尸首。
整个画面看起来无比地震撼。
住持严肃地走过来,身后跟着寺里的众位高僧。
他们开始低头齐声诵经。
晏庭卓听出来,这是超度死者的经文。
他也闭上眼睛,加入了诵经人的行列。
一时间,广场上诵经的声音愈发响亮、清晰,数百人的声音合成一道宏大的念力,直冲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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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晏庭卓都无精打采,几乎是恢复了他刚来时候的沉默,只是练武的时候不再是之前那种类似军训的新鲜好奇的心态,他变得认真许多。
他时至今日才发现,在这个时代,身体强壮,武艺高强,是真的会比别人多一分生机。他每挥出去的一拳,每踢出去的一脚,都是在给自己增加活着的机会。
小厨房里因为损失不小,大家的心情都十分低落。而智光法师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不见人影。
还是某天玉仲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师傅前几天回老家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自从上次来了匪徒,原本车马盈门的金泉寺,香客都少了许多,金泉寺也不敢像往日里那么高调。
再高调下去,就是明摆着等人来抢了。
玉山他们下山采购,发现县里又少了不少人。每天出城的人比往日里多了许多,都是举家躲兵祸的。
连晏庭卓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忍不住思考起自己的出路,如果打仗打到这里,他该何去何从?就像他们说的,躲到山里吗?总不能回到唐家吧。
更何况,唐家倒是在不在还两说。
也不知道唐家那位娇弱金贵的八少爷能不能熬过那种兵荒马乱的日子……
被他念叨的八少爷唐子帧,此刻正在京城的唐府的书房里,头一次激烈地违逆了父亲。
“父亲,我不想回去!”少年人倔强地说道。长大了一些的八少爷,眉目依旧精致,但难掩病容。
唐老爷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唐夫人却开口了,只听她淡淡道:“八郎,你一向懂事,怎么这次却要忤逆你父亲?”
唐子帧站地笔直道:“并非是我忤逆父亲,我只是想问问,父亲,您是不是要放弃我了,让我在老家自生自灭?”
唐家夫妻对视了一眼,唐老爷和缓了口气问道:“八郎啊,你何出此言?为父都是为了你好!”
唐子帧眼冒泪花:“父亲,我都听见了……您说我身体孱弱,丞相有孙女可联姻,我却无法为父分忧。可是,我虽然不能联姻,我可以考科举,我的学问比七哥好多了,我真的不是累赘……父亲,不要送我回去……要送,也应该送七哥回去,他在这里只会闯祸,联姻也是结仇,他能帮您什么!”
唐老爷喝道:“放肆!你真是反了天了。我是你的亲生父亲,难不成会害你?送你回老家,侍奉你娘亲,让你尽尽孝道,倒像是我要害你了!”他对联姻的事绝口不提,仿佛压根没有这回事。
第二十八章 少爷离京2
唐子帧满眼失望,他喃喃道:“父亲,您从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卧室,有人在忙忙碌碌地给他铺床叠被。
“阿井……”他喊了一声,带了点鼻音。
铺床的人扭过头来,正是几年前帮过晏庭卓的那个小厮,阿井。他也长大了,成了少年模样。
阿井看到唐子帧快哭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他:“少爷……老爷他,是不是没同意?”
唐子帧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阿井一点都不喜欢京城,他知道要回老家的时候,心里是很欢喜的,毕竟那也是他的家乡。
但是看到八少爷如此不情愿,心里也不由地有点难受。
但不管怎么难受,没有人能在这个家违逆唐老爷的决定。
唐子帧只得花了两天的时间跟老师和同窗好友们告别,最后还是上了唐老爷给他准备的马车。
除了药和钱,以及一些比较耐放的干粮等必需品,他故意什么日常用品都没带,好像这样做就能跟京城划清界限似的。
马车外面,是内眷们送行的身影,并没有唐老爷。
唐老爷上朝都是风雨无阻,今日也不例外。
唐子帧内心一阵失望。
该道的别已经道了,该尽的礼数也都有了,他没有了拖延的理由,最后只得赌气般地让马车赶紧走。
马蹄声沉闷地砸在地上,车厢里三个人沉默无言,离京城越远,车厢里的沉默越漫长。
唐子帧出城之后还发了一次烧,阿井想回城请大夫,被唐子帧拦住:“我不要回京,你不是带了药吗?我吃点。”吃完药,他又躺了两天,烧才彻底退了。
唐子帧躺在马车里,越想越难受。
阿井见状没话找话地安慰他:“老爷还是心疼您的,他不是还给您安排了护卫吗?”说完拿眼睛看马车里人高马大的护卫,想让对方接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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