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谨挑眉,弹了弹手上灰尘,将弓放了下来:“哎哟,本世子方才眼睛花了。”
许知意先前还瞧朱谨这小胖子不顺眼,现在却是早已跟他同一阵线。
“就算最后那三箭射偏也是我们赢了,难道你们乙班输不起?打算死不认账?”
许知意起了个头,后面的丁班人纷纷附和:“乙班人滚出去!”
丁班人闹哄哄的,围观路人受他们影响也跟着起哄:“对,滚出去。”
先前不可一世的乙班人架着宋时因逃之夭夭,见已无热闹可看,校场上围观的人潮开始逐渐散去。
不远处的绿荫下一道人影看着热闹渐散的校场若有所思。
此人是稷下学宫教授务农学识的夫子南宫煜,善培育百草,栽种珍稀药材。
“你可觉得那孩子有些眼熟?”
南宫煜身后坐了个在摆弄石子的中年,那人是稷下学宫教授堪舆玄学的夫子展季云。
“你说的是哪个?”展季云跟随南宫煜的目光向前张望,“丁班那几个兔崽子?许牧主的独子许知意?周将军嫡子周不疑?”
南宫煜摇头。
“难道是新来那两个?陇西世子段嘉诩和南越世子朱谨?”
南宫煜仍是摇头:“段嘉诩身旁那位。”
“那是段嘉诩带来伺候他的婢女姓林。”展季云道。
“你不觉得那婢女身上有几分前帝师林默林的影子吗?若林默林儿子还活着……”
“觉得一个女婢像前帝师,南宫煜我看你是疯了吧。”展季云扣紧了手中石子,“当年林默林一家被满门抄斩,就连沾点边的亲戚都受到连累,男的尽数斩首,女的没入贱籍,当年那孩子年仅三岁,又是个男孩,怎么可能活得了?”
“他并非一般男孩……”南宫煜幽叹,“当年以两岁幼龄入稷下学宫受教于老山长。”
“你有这时间胡思乱想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那些奇花异草,这半年来被偷几回了?待会我给你在百草园中设个阵法,这次定能将那偷药贼捉住。”
展季云正要跟南宫煜吹嘘他的新法阵有多牛,就有夫子过来寻两人。
“老山长回来了说是有事商议,让我过来寻两位。”
南宫煜同展季云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我俩现在就过去。”
段嘉诩感觉到,有两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们这边猛看,待他看过去,只能见到两道匆匆离开的熟悉背影。
那两人是……南宫煜同展季云。
段嘉诩正陷入沉思,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段学弟在想什么呢?骑射课快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回过神来的段嘉诩搓了搓鼻子笑着回应:“马上去。”
骑射课对段嘉诩这种身子骨弱的十分不友好,一节课上下来段嘉诩感觉自己像被回炉重造了一样。
下了课快要饿扁的段嘉诩拉上林祁就要回去开小灶,他人才走到门边,门口就被许知意堵了起来。
“吃什么学宫大锅饭啊!走,哥带你们下馆子去,八仙楼走起。”
许知意招呼大伙下山吃饭,跟他最要好的周不疑却没有一道。
“周兄不去吗?”段嘉诩觉得有些奇怪。
“他有事要办,我们先去八仙楼,他待会就来。”
段嘉诩离开那会正好瞧见周不疑在收东西,那是个小布袋还有一柄挖草药用的小铲子。
吃饭前还得先去挖个草药?
这周不疑的饭前运动还真是奇怪。
第11章 把店砸了
八仙楼是京中最富盛名的酒楼,其中酱板鸭这道招牌菜更是一绝。
软烂香麻,骨头都能一口啃进嘴巴里。
八仙楼跟酱板鸭齐名的是它的贵,进来一趟没个几十两甭想出门。
许知意带着十来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一口气点了两大桌子酒菜。
几杯酒水下肚大家聊起了今日之事。
“今日真是太痛快了,噎地乙班那群伪君子无话可说。”
“先前我还有些担心,没想到朱谨骑射功夫如此厉害。”
“段世子身边的女婢也极是有才,这本事都能甩我们几条街了。”
大伙夸着朱谨和段嘉诩,已把他俩当作自己人的许知意有些飘飘然。
“嘉诩你先前说想同我们家合作,你想怎么合作尽管说,就算我爹要打断我腿,我也一定帮你。”
“那就多谢学长了。”段嘉诩笑眯眯地凑近许知意,跟他讲了要他帮忙去钟家肉铺做戏一事。
段嘉诩跟许知意一个附唇一个贴耳的亲昵动作,看得林祁眸色幽暗。
“知意哥哥那就拜托你了。”
段嘉诩求人办事态度又软又好,他哥哥两个字哄得许知意心花怒放。
“没问题,包在哥身上。”
段嘉诩侧过身来要林祁倒酒,他都还没开口,就对上身旁一张又黑又臭的脸。
“哼!”林祁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他话都还没说呢,这人发什么脾气。
段嘉诩无语地搓了搓鼻子,没敢喊林祁而是自己动手。
一顿饭吃到尾声都没瞧见周不疑,吃过饭大伙回学宫休憩,下午没课段嘉诩拉许知意去肉铺做宣传,朱谨见段嘉诩只拉许知意走,以为两人要背着他去耍什么好玩东西,嬉皮笑脸地跟了上来。
段嘉诩见林祁一顿饭吃下来一直黑着脸,便让他先回去休息。段嘉诩的本意是怕林祁烦闷,岂料林祁听了面色更黑。
“哪有主子在外头女婢回去歇息的?世子殿下怕不是不想要我这女婢了?”
林祁的话冷飕飕的,还没摸清楚他脾气由来的段嘉诩额角都痛了起来。
虽说他没打算不要林祁,但他怎么有种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感觉。
“那便一起吧。”
到了肉铺出示陈管事给的令牌,很快负责人就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
“小公子,管事吩咐过,您有什么事尽管交代,让我们务必满足。”
段嘉诩点了点头脸上笑眯眯的。
“把店给砸了。”
负责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掏了掏耳朵,显然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什……什么!”
“把店给砸了。”
段嘉诩一个眼神扫过去,许知意与朱谨同时动手,将挂着的牌匾砸了下来。
“小公子!你们怎可如此鲁莽!”肉铺负责人大叫,却被许知意的声音盖了过去。
“牧场的许家少爷砸了钟家肉铺,大家快来看啊。”许知意大声嚷嚷气劲十足。
听闻叫嚷周遭路人快速围了过来,其中两人还是许府家丁。
“坏事了!得赶紧通知老爷来捞小少爷。”
“我在这守着你速去速回。”
许知意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他在肉铺这么一闹,顿时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许牧主过来捞儿子那会抄起拐杖就往许知意身上挥:“人家肉铺怎么你了?你竟砸人家招牌!”
砸招牌的事朱谨也有份,见许知意挨了揍,朱谨想上前一同扛下这口大锅,却被林祁绊了他一下。
段嘉诩的想法朱谨不懂,林祁却看明白了。
他故意绊了朱谨一下,令朱谨错过了上前的机会。
此时许知意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在他老子面前拍板叫嚣:“就是看它不顺眼!”许知意。
“你!”许牧主怒得再次抡起了拐杖。
段嘉诩见此示意肉铺负责人上前,并附唇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肉铺负责人到现在还是懵的,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公子到底要干嘛,他虽不明白但他是个很忠诚的人,小主子那样说,他便这样做了。
肉铺负责人咳嗽一声,阻拦许牧主揍人的同时开口责难:“许牧主,这招牌可是一个店的门面,贵公子把我们门面砸了,这事要如何了?”
“赔钱!还请贵店清点损失,多少钱我们许家一定照价赔偿。”
许牧主想赔钱了事,始终坐在不起眼处的段嘉诩笑眯眯地张了口:“冤家宜解不宜结,许牧主的银钱我们怎好收下。”
“既是吾儿顽劣这赔偿是一定要的……”
许牧主客套话还没说完段嘉诩已将话语权劫了过去。
“许牧主既将我们当作朋友,诚心赔偿银钱,我们又怎能对许牧主见外?日后我们钟家肉铺所有生肉都只向许牧主订购。”
“这……”许牧主有些懵。
这是什么情况?他儿子砸了人家招牌,人家还要跟他做独家合作?
不待许牧主作出反应,段嘉诩继续将话往下说。
“许牧主是不是很感动?感动到以后只想跟我们钟家肉铺合作?既如此你、我两家今日就将事情定下来,人家结秦晋之好,我们结兄弟之盟。日后许牧主的牲畜只供应我们钟家肉铺!”
他只是想给闯祸精儿子赔个钱,怎么就成了要跟钟家商行长期合作?
许牧主都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就被段嘉诩给绕了进去。
在场围观者众多,许牧主想澄清已堵不住悠悠众口。
许知意是被许牧主揪着耳朵离开的,离开前他还冲段嘉诩得意地扬了扬眉。
段嘉诩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看来日后他得好好教教他这同窗人心险恶才行。
许家为捞惹事精儿子跟钟家商行达成独家合作这一消息,不过一盏茶功夫已在京中传了个遍。
原本对肉铺价格战一事持观望态度的商贾纷纷动起了要站队的心思,主动一些的已跟肉铺负责人谈起了合作。
肉铺负责人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被拴在风筝上一样,忽上忽下的,此时的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方才听从了段嘉诩的话。
这位小公子年龄虽小,却心思玲珑极有主意。
见商贾围上来谈合作,他下意识便朝段嘉诩看了过去,只见段嘉诩笑眯眯地冲他颔了下首,随后转身离开。
林祁与朱谨跟段嘉诩一块离开,朱谨觉得自己方才让许知意独自背锅的行径十分不仗义,拉上段嘉诩就往许府跑,说要去看许知意。
三人出了肉铺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陈管事。
“小公子,肉铺的事我听说了,正想去寻您,没想到在这撞上了。”陈管事上前一步压低了说话声音,“我有事想与您商议,还请小公子移步商行。”
段嘉诩见陈管事表情严肃,便让林祁与朱谨去看许知意,他稍晚一些自己回山上学宫。
这头段嘉诩刚走,不知瞧见了什么的林祁就说腹部不适要去出恭。
“怎么一个个的都走了,你们不去翻墙头我自己去。””朱谨嘀咕一句昂首阔步向前。
先行一步的林祁走了几步拐进了一条暗巷。
第12章 世子殿下药不能停
“公子。”一道人影自暗处走出。
林祁从袖中摸出一粒药丸朝他递了过去:“寻个可靠之人查查此药配方。”
“是。”
黑衣人接过药丸却没有马上离开。
“公子,我见那陇西世子总是使唤您,占您便宜,是否要属下代您解决掉他?”
黑衣人释放出杀意那一刻,一道强劲威压压了下来。
“不准动他。”林祁说话声音很淡,眼神却极冷。
“为何?”黑衣人在那强劲气势下低下了头,“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林祁默了一下,吐出一个答案:“稷下学宫戒备森严,寻常人无法轻易进入,留他在身边方能自由进出稷下学宫且不引人怀疑。”
“是属下欠缺考虑了。”黑衣人羞愧地单膝跪地,“公子交代的事我即刻去办。”
林祁这边的事已处理妥当,段嘉诩那头才刚刚开始。
“小公子今日当众说要与许家达成独家合作,这消息一放出去,明日定会有许多商户过来寻我们合作。”
眼下形势陈管事看得颇为清楚。
“只要那契书一签,银子是铁定跑不了,现下优势在我们这头,我们是否要乘胜追击,向颖川总部申请银钱调拨彻底将对家击垮?”
此次的肉铺市场争夺战在今日之前,都是对面那家新开的肉铺略胜一筹,现在形势逆转,对面的应当会有下一步行动。
对面那家新开的肉铺只是一把挥向钟家的刀,现在刀出了状况,这背后的主人还能按耐得住吗?
他一定要将对方揪出来,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钟家沦落到上一世那样的境地。
“那就再加把火吧。”段嘉诩声音轻柔。
“我马上修书一封回颍川。”
陈管事要走,段嘉诩却叫住了他。
“等等,我们不作银钱上的调度。”
夕阳余晖从外头透入,段嘉诩脸上笑眯眯的,声却凉薄得很。
“一把火烧了那新肉铺,就在今夜。”
生意被抢,店铺被烧,他就不信背后的人还能按耐得住。
“这……”陈管事迟疑了,“放火烧店过于阴损,恐伤及小公子福泽……”
“伤及福泽?”段嘉诩勾唇似笑似叹,“我已是不得好死之人,又怎敢妄求福寿绵长?”
“小公子……”陈管事看向段嘉诩的目光颇为担忧。
从前的小公子病弱少言看着不好亲近,现在的小公子对谁都笑眯眯的看着十分友善,他却觉得更难亲近了。
夕阳已落,屋内开始泛起冷意,段嘉诩拢了拢身上衣衫转身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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