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看着这般惨烈的结局,不会心中有愧吗?”横在明见素、凤池月跟前的是三位鹤发童颜的星君,那居中的人深深地望了明见素一眼,试图以言语动摇她的心。
可惜明见素是一片铁石心肠,她朝着那三位道人一声哂笑,说了句:“我为什么要心疼敌人?”话音才落下,便将法剑一催,引动那撕裂长空的剑气杀向了三位道人。一交手明见素就知道了,这三位顾惜自己的性命,十分谨慎,没有与那血阳吞环气机相连。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眼中寒芒一闪,剑匣中,三柄剑气奔掠而出。她拿了个法诀,顷刻间便施展出“天道行令”剑势,周边时空倏然一凝,仿佛天地俱被紧锁。就在这个凝滞的功夫,“天地归元”剑势如狂浪奔涌,在一阵阵嗡鸣中,将前方的阻碍彻底撕裂。
三位道人心中一惊,身上宝衣垂着条条灿灿的亮芒,削减着奔涌而来的剑气。
可下一刻,他们便发现宝衣上溅落了一点火星。星火燎原,赤色的焰火中缠绕着丝丝缕缕、危险至极的黑焰,无声地吞噬着宝衣上的毫光。
凤池月这回没有再看热闹了,她唇角噙着一抹笑,手中持着一柄赤色的剑,向着前方一斩。便见前方一阵闪烁,虚空骤然暗去,下一息,便是一团赤火在凤鸣声中冲起,重新将虚空点燃。在凤凰焰火之下,那最多嘴的道人连惨嚎都没有发出,直接在那夺目的光芒中灰飞烟灭。
这一幕让剩余的两位道人心中悚然,可在看到前方如潮水扑来的剑势时,他们发现在护身的法器和宝光被烧灼殆尽后,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抵御剑光。他们原本不想与那危险的血阳吞环勾连,可在走投无路之下,发现仰赖那件法器之助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在电光石火间,两人心念一起,将神意催动。
但是明见素不会跟他们这个机会的,这三名星君没有勾连血阳吞环,死了以后就不会增长血阳吞环的威能。高亢的剑鸣一声赛过一声,只见横绝天穹的灼灼剑芒扫下,剑芒下剩余的两个人都化作了飞灰,被罡风吹散。
星君之间的切磋论法可能会持续漫长的时日,但是生死之争往往很快就能分出胜负。气意之间道法转过几重,可外间看或许只是一瞬。
天庭那处的星君见了三位道人很快就败亡,心中万分悚然。若是不肯借血阳吞环之力,绝无可能是明见素、凤池月二人的对手,可要是借了血阳吞环之力,可能到了最后发现他们自己也掌控不了的变化。
天渊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前方气芒宛如星河铺成,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则是盘桓在星河之上,仿佛要侵占整个界空。天兵被羽族牵制,就算得了血阳吞环之助,也能再这边占据优势。海上战场失利,天母横插一脚;再看仙魔战场那头,他的法旨没有得到半点回讯——看起来像极了众叛亲离。他能依赖的也只有麾下的星君。原本不想太过依靠天外天的,可现在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克制住那股沸腾的怒意,天渊继续派遣星君迎战明见素、凤池月二人,势必要将她们阻绝在昆仑山外,他自己则是一转身,再度回到了紫极殿中。先是往仙魔战场下了一道法旨,催动那原本镇守疆界的天兵回援,紧接着又找上了天外天中他父君留下的旧臣。
他要的不仅仅是法器,还有更高层次力量的星君助力!天羽司那边目前也就明见素、凤池月两人强横无匹。
仙魔战场中。
那落下天宪道章的天帝法旨中蕴藏着不可违抗的天道意志,至少那些心向着天帝或者功行不足的仙人无法抵御。这道法旨改变了仙魔战场最初的平和,引起了修罗城中的骚乱。
涂山流苏其实只是单纯地陈兵在边界,她跟明见素的约定也只是将一部分仙界力量牵制在此处,至于斩杀天渊,用不着她去动手。她想要报昔日之仇,只不过没有太强烈的手刃天渊的心思,看见了那张脸就想作呕,只要他死了就好,至于怎么死的,她压根不关心。可如今见了仙界乱自内生,她也不客气了,直接引动魔兵向着前方压去。
“天帝的法旨。”初意眼皮子一跳,心情很坏,她可以不接下,但是麾下的一些仙官却不受控制。法旨落下的瞬间,阵中便起了乱象,已经有人脱离队伍,向着昆仑山方向掠去。
白孤禅坐在了椅子上,指尖拨弄着念珠,她垂着眼,神色漠然。
明玉衡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说了一声“得罪”,当即将剑一引,杀向了那些掠向昆仑山的仙官。
她的理由很充足,“临阵脱逃者斩”,不过等那些仙官遭受魔族的攻袭时,她没有一丝剑意是泄向魔族的。那些仙人哪里会不明白她的立场?顿时神色惊惶、心中戚戚然。宛如无头苍蝇乱窜的仙人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初意的身上。
初意抬眸,凝着那负手悠然而来的涂山流苏,九尾狐的法相优哉游哉地现出,九条蓬松的尾巴轻快的随风摆动。她没有帮助明玉衡,可也不曾在明玉衡动手的时候出来阻拦,权当是没看见那边的变化。她只是向着涂山流苏问:“清浊二分,仙魔以岁河为界,阁下是对此不满吗?”初意心想,混沌镜上关于明见素和魔族勾结的谣言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可明见素能和魔族做交易,她却是不能的。
涂山流苏笑吟吟地看着初意:“老贼辱我,此仇不能不报。”
初意又问:“那阁下准备如何?”
涂山流苏不假思索道:“可以和谈,但要以‘天渊’为‘牲’,来祭我仙魔之盟。”
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初意的那点儿猜测变成了笃定,此番情况就像是当初落凤之盟的复演,如今张嘴的涂山流苏想要的却是天渊。
初意不能答应,至少在仙官跟前不能应下这样的事情。
她佯装做不了主,只派了一个仙官回到仙界跟天渊陈说这件事情,只不过话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很是明显了。
她尽可能地拖住魔渊,虽然如今未曾真正开战,可谁知道和谈会不会破裂呢?仙人是无法从战场中撤出的,那些逃兵都料理了。至于那道“法旨”,她是一个字都不提。
天渊被初意的态度气得够呛,消息散出去后,一些散仙觉得帝女很识大体。
倒是天帝无端挑起在魔族的争端,逼反明见素和天羽司后,又去挑拨四海,惹得天母动怒——这眼下的场面,可不都是他自找的吗?在做错了之后不思补救之法,反倒祭出了血阳吞环这样诡异的法器,用仙人当作祭品,实在是不该。
天外天中。
那些站在天渊那边的星君接到了天渊的求援书,却是怎么都坐不住了。
清鸿听说了羽族那处有一件玄异的法器,很快就想到了羽族星君。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不欢而散后,这些人就投向了对面?可别忘了,当初他们也是逼迫凤尊的一份子!携带着复仇之焰的凤尊会因此而饶恕他们的过失吗?要知道整个不作为的凤凰族群都被凤尊抛弃了。
清鸿去了一封书信询问。
毕方星君靠着自我安慰,将心间的那点忐忑不安压了下去,想着宝物有朝一日会回转到自己手上的。可在接到了清鸿的飞书后,神色大变,那股惊惧和恐慌宛如巨浪当头打开,震得他头晕目眩,战栗不已。
他又惊又怒,颤抖着手取出了法符联系碧霄星君,数息后,一身碧衣的碧霄星君出现在他的眼前,旁边还有个笑盈盈的星君,语调轻快飞扬,似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毕方星君隐约捕捉到了“羽族”“蠢笨”一类的字眼,脑子中嗡嗡作响。气血逆流,毕方好半晌才找回了他自己的声音,问:“碧霄道友,那法器——
碧霄星君朝着毕方歉疚一笑,回答道:“我的确将法器给了天母,但是我没想到天母会将它转赠给了凤尊。道友,请担待个。”
轰隆一声响,宛如无数个惊雷在耳畔炸响。
毕方眼中满是血丝,他哆嗦着唇,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碧霄星君很是替他着想,说:“要不道友亲自去一趟吧?你们都是羽族,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毕方看着碧霄星君含笑的眉眼,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打颤的身躯仿佛风中的枯叶。
内心深处怀着浓郁的恨意,可毕方顾不得跟碧霄星君算账了,他忙不迭联系了羽族的同道,找寻着补救之法。
那头清鸿催问的书信又来了,羽族合计之下,只能够“冰释前嫌”,与清鸿他们继续合作。
清鸿从他们那得到了准信,恰好天渊催得急,便劝动了这些羽族跟他们一起前往昆仑山中。
可等到离开天外天之后,羽族星君蓦地发现,清鸿那边的人就两个!
“天羽司现在使用的法器是道友祭炼的,道友应该有收回的法门的,是吗?”天外天的星君微笑着问。
羽族一众:“……”他们与法器的联系彻底被抹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朝凤山外壁垒中。
杀了数名星君的明见素、凤池月二人回到阵势中调息。
忽地,明见素眼皮子一颤,从入定中醒转了过来,对上凤池月困惑的视线,她眼中寒芒一闪而过,恨声道:“天外天的那些羽族下来了!”她当初从魔渊返回的时候,没有余力再去诛杀这些人,一拖就是千年!这回不管这些人藏匿到了哪里,她都要他们偿命!
凤池月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没将羽族的星君放在心上。
她坐到了明见素的身侧,往她的口中塞了一枚丹药。
天羽司中有炼丹师,且在丹玉的鼓动下炼丹技术精进了不少。
可明见素要用的丹药,凤池月从来不会让别人沾手。
凤池月轻笑道:“以前看你药柜中丹药陈列,我还以为你是个炼丹师。”
千年过去了,炼丹的技艺也没见提升,明见素早放下了那“远大”的志向。她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躲闪。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眸中泛起了惊喜的涟漪:“师妹,你——”
凤池月眨眼,笑说:“记起来一点。”在漫长的岁月里,值得珍惜的东西其实也不是很多,那因种种遗忘的,找回来的时候早没有了当初处于困境中时承受的痛苦。“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二次到你洞府的时候,是准备狠狠骂你的,而不是单纯点明丹药的缺陷。”
明见素问:“那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师妹第二次来,其实是她们的初次相逢。
凤池月抚了抚明见素的面庞,凑近她的耳畔低语:“你说呢?”
那时烟月照碧流,清露沾人衣,夜萤在草木间穿梭。
一只皎皎如白雪的手垂落,在微凉的水中一拨,旋即轻轻地掬起了一捧水。在抬手的时候,一颗颗晶莹的、映照着月色的水珠散落,在池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天地避讳,尊者无名。
但是在那时,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凤池月。
第72章
明见素对凤池月的了解很是透彻, 一见她的笑就明白了她话中的真意。
不管是涅槃前还是后,师妹对“美色”的执著都不会改变的。
“我还在想,原来散仙们都是这样清闲吗?”凤池月又说。
明见素回想着自己的前身, 的确是清闲的,练剑练剑,那就让剑自己去练。她往石上一躺,掬水玩月。“你当时没告诉我你是谁。”明见素瞥了一眼凤池月,语调中似是藏着几分嗔怪。
“因为那不重要。”凤池月扬眉笑, “如果告诉你我是凤族之主,恐怕就不能得到真自在了。”“凤尊”两个字是荣耀但更是一种责任、一道枷锁,羽族们认为她是什么样, 她就该是什么样。“凤尊”是一种集体构建出来的形象,是整个羽族的诉求,但是凤池月只是她自己了。
明见素认真说:“我不会让你拘束的。”
“我知道啊。”凤池月的语调懒洋洋的, 后来跟素心的相处也证实了这一点,素心并没有因为她是“凤尊”转变态度——但是因为这个身份带来的吵架却是与日俱增了。是她自己挣不开那道枷锁, 跨不过那道心关。“我应该感谢她们的背叛吗?”凤池月忽然又说。
明见素从凤池月的语调中听到的是一种轻快和欣喜,可那堪称玉石俱焚的惨烈场景还是让她心酸。自由本就该是她拥有的, 凭什么要走过痛苦之路后才轰然卸去心障?凤池月不在乎,但是她心疼。揽着凤池月腰身的手收紧,明见素没再说什么承诺,只是抱着她, 抓住了战中难得的温存。
天羽司中。
凤凰、青鸾、重明等族属的长老们都在。
她们目不转睛地望着从小界中飞升而来的凤凰, 在对方报名号中回忆起了旧事。
是转生而来的故人。
有人是在仙魔战场中战殁的,有人是在丹穴山那一劫中为凤尊开道而身亡的, 凤尊带走了她们的元灵,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她们元灵转生。
凤凰山一众一直都有一种被凤尊抛下的感觉, 到了这一刻,那种预感的确得到了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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