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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是吧，孩子他爸，你来看，这小眼小嘴的和我长得多像啊！”
听到这句话的少年仿佛被人定了穴，猛地僵在原地，缓缓看向身前的一男一女。
女人是短发，穿着粗糙的衣服，脸上很干净，眉眼……他越看心底越发凉。
和他太像了。
第38章 老三老三……
“老三，和爸爸妈妈回家，快。”
男人方才没有上前抱住丛隽声，但他表情激动，颤抖的手可以看出来是在忍着。
话落，他抓住少年手腕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五菱宏光走去。
丛隽声甩开林富方的手后退几步，按住了心里起伏的情绪：“我不认识你们，别碰我。”
女人嘴角微颤，眉头紧锁，一步步紧逼少年，作势就要重新拽住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就是我家老三啊！你怎么可以不认爸爸妈妈？”
林富方抹了把脸，表情痛苦：“爸妈知道你在丛家肯定受了委屈，现在和我们回林家去，我们肯定好好对你，好不好老三？”
现在是晚上，出校的没几个人，但还是有零零散散的视线落在这处。
丛隽声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面前表情哀求的男女，他们年纪看起来比丛业雄和周群还大，哭着脸的样子让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
老三老三。
原来他之前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原来没打算上户是真的。
丛隽声推着自行车离开，林富方见状立马跌跌撞撞跑到前面拦住他，张纤上前死死抓住少年的胳膊。
“弟弟死了你都不去看看，老三，你太没有良心了，那可是你亲弟弟呀！”
也许是想到小儿子已经不在人世间，张纤哭得撕心裂肺，揪着少年的手仿佛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任由丛隽声如何挣脱都挣不开。
林富方按住自行车不让他动弹一丝一毫：“老三，你看你妈多难受，自从弟弟走了她就没睡过什么好觉，你要有点良心，都得和我们回去。”
丛隽声校服的拉链被扯到小腹，听完林富方说的话，他顿觉好笑，深吸了口气，用了全身力气往后扯。
张纤顺着惯性倒在地上，趁林富方去扶她的空档，少年踩上自行车快速跑了。
他骑得飞快，路边的树在他耳边“刷刷刷”地往后退，他眼睛死死盯着前面，听到身后响起的喇叭声也没慌，在五菱宏光快要超过他时，丛隽声猛地拐弯，进了右边的一条小路，将张纤大喊的声音甩在身后。
小路很窄，一路望不到头，少年手心发汗，咬着牙捏紧了把手，寒风呼啸在胸口将他外套吹得往后飞，露出一小节劲瘦的腰。
除了自己狂跳的心跳，他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倏地，轮子突然撞到石头，车身歪了一下，有些出神的少年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在混着泥的草地滚了两圈，半趴在地上大喘气。
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手上沾了泥，自行车在他上面点位置，丛隽声咬牙站起来，眼睛发酸地把自行车扶起来，打开手电筒慢慢走到大路。
这儿离他租的房已经不远了，他把衣服拉好，检查了一下自行车，上手将链条弄好，骑上往家走。
到家后烧水洗澡，在一楼大坝子将衣服搓干净挂上，这才回到床上检查自己膝盖的伤。
应该是磕到了石头上，有一大块破皮的地方，刚刚洗澡被水泡到，现在边缘发白，触目惊心，另外小腿处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丛隽声将回来时在药店买的双氧水和棉签拿出来，沾了双氧水的棉签一接触伤口瞬间起了许多泡泡。
“嘶——”
少年腿抖了一下，脚趾蜷缩，眼底蕴出生理性的泪花，咬着牙三下五除二地消完毒，最后扔掉棉签的手都在发抖。
现在已经快一点，他急忙打开手机开微信，果然，有好多没来得及看的消息。
全都是他哥发来的。
23：30：“还没下课？”
23：45：“到家回我。”
00：00：“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00：18：“阿声。”
“有什么事告诉我。”
“我会担心。”
00：25打来了两个语音三个视频。
他正准备回过去，外面楼梯突然传来强烈的脚步声，下一秒，他的门被敲响。
丛隽声神经一跳。
“臭小子！在家没？”
是程闻。
他怎么知道这里的不言而喻。
丛隽声应了一声，一瘸一拐下床开门。
这房子在巷子里，程闻车开不进来，一路跑着过来的，等真真切切看着这个人了，这才靠在门框上松了口气。
他下意识责备：“我说你这小孩怎么不回信息呢！你哥人快急死了，把他吓死了你……你这怎么回事？”
程闻半蹲下来看他膝盖，额角跳了跳，站起来一只手就把人架着回到床上。
“要死了你，出事了怎么不说，你哥看到不得心疼死啊！芝麻大点就知道瞒事了？”
程闻说着，掏出手机后退一步将镜头对着他，丛隽声皱眉，伸手挡住：“别告诉我哥。”
“哟，还指使起我来了。”发了照片，程闻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少年膝盖：“怎么弄的？消毒了没？”
“消了。”
程闻哼笑几声，看向他这间屋子，边观察边说：“你哥也是舍得，让你住这么个地方。”
“不关我哥的事，我自己选的。”
程闻收回视线，习惯去摸烟，叼在嘴里有些含糊道：“不错，挺向着他，你这没事我就回去了，记得给你哥回个电话，人在法国吓得机票都买了，再不回个电话等着他回来抽你屁股。”
“……嗯。”
程闻点头：“那我走了，啧，你坐着别起来，两步路要你送？”
丛隽声依言坐了回去。
很明显他也只是客气一下。
程闻气笑了，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听到少年哑声说了句“谢谢”，他扬扬手，替他关上门。
“没事，别回来了，你爸妈不是手术吗……我看了就是皮外伤，小孩儿估计在哪儿摔着的，我觉着不严重，你看见估计得心疼死……”
程闻发动车子，将烟头扔出去，听筒传来别扬的声音：“麻烦了，回去请你吃饭。”
“得嘞，自从认识你家这小孩儿老子也成劳碌命咯——挂了，老子从被窝里被你喊起来的，人都困死了。”
程闻离开后，丛隽声马上回了信息，没多久他哥的视频邀请就弹了过来。
“哥。”
“我看看膝盖。”
别扬直截了当开口，见少年没动，软下声音：“听话，我看看严不严重。”
第39章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镜头被翻转对着膝盖，丛隽声看见他哥拧眉，眸底一片化不开的浓色，他赶紧将镜头翻转回来对着自己。
“没多严重，我已经消毒了。”
别扬靠在医院长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太晚了，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道什么歉？”别扬目光温柔地描摹少年五官，最后停留在他泛红的鼻尖：“你要知道，我待你好是我想，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唯独不能有负担，好吗？”
丛隽声愣怔，点头应下：“嗯。”
第二天他出门，发现门口放着一袋药，各种都有，愈合的，祛疤的……
除了别扬没别人。
他回到床上给膝盖上了愈合的药膏，凉凉的，没有一丝刺痛，上好了才慢悠悠去学校。
他不知道林家人为什么能找到学校来，甚至一眼就认出他，没有达到目的他们肯定会再来，因此最近几天丛隽声走的东门。
在某节自习课上，刘老师突然进来，教室内窃窃私语的人瞬间噤声，丛隽声桌子被轻敲了一下。
他抬头，刘老师给他做了个起来的动作：“丛隽声，跟我来一下。”
门口。
“方才门卫室打电话给我，说你爸妈给你送东西来，在门口等你。”刘老师问他：“你看是现在去拿一下还是下课去？”
“我不想去。”丛隽声神色坦荡，看着刘老师：“老师，您能帮我拒绝一下吗？”
刘老师不赞同，她知道丛隽声在家里同父母有矛盾，但父母专门送来东西不去拿，这怎么都说不过去，或许这是家长妥协的一种方式。
刘老师思考两秒：“这样，你若是有什么顾忌，老师陪你去。”
“老师……”丛隽声摇头，斟酌了一下，有些艰难道：“那是我亲生父母，想要让我回去才来找我，我不想回去……您，能帮帮我吗？”
少年声音越说越低，刘老师哑然一瞬：“什么意思？你，有两对父母吗？”
丛隽声点头，低声简短地说了家里的事情。
听完，刘老师看着他说：“那你有没有和你养父母说这件事情呢？”
“没有，我已经搬出来了。”
“什么？”刘老师眼里闪过一抹惊愕，随即眉头也皱起来：“是自己找了个地方住还是在哪个亲戚家里？”
想到什么，刘老师加了一句：“这事儿你哥知道吗？”
“我自己租了房，我哥也知道，您别担心……我就是，老师，您帮帮我吧，我不想出去，不想看见他们……”
说到这儿少年才有些难以启齿，垂着头站在一米六左右的老师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刘老师沉默片刻。
“你先回去自习，我和他们说。”
少年如释重负：“嗯。”
法国。
手术室灯灭门开，别淑青焦急凑上去，颤着声音：“医生，顺利吗？”
医生点头：“很顺利，你们别担心，本身就没有伤到颅内，现在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三天内恢复顺利就能出院。”
别淑青松了口气，脱力靠在别扬身上：“太好了哥，爸爸没事，等爸爸出院，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别扬安抚地揉揉她肩头，连轴转几天也让他有些疲惫，见别淑青红着眼抿紧了嘴，他放低了声音：“好，过来些，让医生把爸转移过去我们再去看。”
别淑青忍着眼泪：“嗯！”
当时飞机掉落在海里，好在别淑青妈妈水性好，架着受伤的别爸爸撑到了路过的船将他们救起来，几天后别爸爸顺利醒来她才想起来联系别扬，只是脑袋多少被伤到需要做一个小手术，别妈妈除了体力不支哪里都还好。
病房内。
别爸爸还没醒来，别淑青情绪稳定下来，心里开始责怪他们。
她扭头看向撑着头假寐的哥哥，床上昏迷的爸爸以及睡着的妈妈，心底升起来一股不平。
为什么他们能安心在外面玩那么久，把这么大一个家丢给哥哥。
爷爷出事时，她头脑空白，急忙打了救护车，可最后没能把人救回来。
如果他们都在家里，别让哥哥那么操劳，多花时间陪着爷爷，结果是不是不一样？
别淑青双手握拳弯腰抵在额头，闭着眼回想这些年来的事情。
想着想着眼睛就开始发胀，她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蕴满眼眶。
晚些时候，别妈妈首先醒过来，坐在别淑青身边拉着女儿的手，心底还在后怕。
别淑青侧开脸后又低下头，小声问：“妈，你们这次回国后能别走了吗？”
她语气近乎哀求。
别妈妈揉揉别淑青手背，似安抚又似保证，声音温柔：“这次回去多陪陪你们。”
“不行！”别淑青沉默两秒，语气突然强硬起来：“我要你们就留在国内！”
别妈妈视线从床上的人身上移开，落在别淑青绷紧的侧脸，担忧问：“怎么了淑青？”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别淑青无声哽咽，喉咙动了动，扭头看着面前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还年轻十岁的女人，红了眼：“爷爷走了，哥哥前段时间在公司忙得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还要留心你们在法国的消息，如果不是你们要到处玩，他怎么会这么累？”
别妈妈哑然，张了张嘴，眼里闪过愧疚：“是，是爸妈对不起你们……但是淑青，我和你爸爸……”
“我知道了。”
别淑青打断她的话，抽回自己的手，难受的表情压根没想过要伪装，她吸了吸鼻子，就这么看着别妈妈。
“说白了你们就是不愿意……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好意思，家里大小事全丢给哥哥，连我都让他照顾着，我现在十七岁，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去哪儿玩哥哥就让我去，可他呢，他在我这个年纪恐怕已经开始接触公司的事情，出去玩更是异想天开……你们一点儿都不心疼他吗？”
别淑青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火辣辣地灼得她皮肤疼，她躲开别妈妈伸过来给她擦泪的手，哽咽道：“既然你们不心疼他，当初干嘛要生，干嘛要把我也生下来麻烦他那么多年？！”
第40章 我会考虑
“不是这样的淑青……”别妈妈表情受伤，见别淑青这样无声流泪她心底一揪一揪的难受，别淑青不让他碰，她双手僵在半空：“你误会我和你爸爸了，等你再长大些就懂了，现在别和爸爸妈妈置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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