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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古代架空)——明灵不顾

时间:2024-04-12 07:37:45  作者:明灵不顾
  “偏生如今……”他突然沉默了。
  司马厝似笑非笑道:“是啊,司马深有体会,可龚次辅是肱骨之臣,断不至此才是。”
  现今外戚虽暂不及魏党势大,但绝不会被掣肘得抬不了头。
  昔日龚太后还是皇后时便手握权柄,一时与天衝帝朝堂同进退,连带着龚氏家族水涨船高。虽今时不同往日,但毕竟是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世家,地位仍不可撼动。
  “魏玠手段通天,这帮太监的伎俩层出不穷,就跟群疯狗一样,谁踩了它们尾巴就跟谁没完没了。”龚河平轻笑一声,似是不经意地说,“侯爷可有何打算?”
  “没法,等着疯狗来咬我呀。”司马厝很自觉地苦了脸,一副混吃等死样。
  有何打算?
  谁不知道司马厝当众扇了魏玠一大巴掌让他下不来台,这是把人往死里得罪了不留余地,来日争锋在所难免。
  “侯爷任职京营,当藏锋蓄锐,方为逆流而上之道。”龚河平提醒道。
  司马厝只懒散地笑说:“皇恩浩荡允我洒脱恣意,无功无名乐得自在。”
  他总也是见识过了云厂督的老谋深算,知晓了澧都这些官场人满肚子的弯弯绕绕,话锋兵不血刃。龚河平这可不像是单纯的好言提醒,事出有妖,顺着他的话去保不准会被别有用心地利用了。
  不是个明白人。
  龚河平见敲打没能奏效,僵硬地笑了笑说:“倒也不妨见见一物,侯爷或许会很感兴趣。”
  家仆小厮在龚河平的示意下,迅速将先前妥善放置在一处的黑木箱盒提上来,谨慎地轻放于他脚边。
  龚河平伸手在箱面上敲了敲,接着便用钥匙打开箱盒。
  神神秘秘的。
  司马厝没多少反应地瞧着他,兴致不高。
  还能真有什么是他在意的。
  “此为连子铳,侯爷可曾见过?”龚河平将一称火铳提在手中,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道。
  司马厝呼吸滞了一瞬,目光锁定其上。
  还真有他在意的。
  虽朔边冷兵器普遍,但他对于新式火器研制也并非没有耳闻。
  连子铳为一种连射式手铳。铳身铁质,后安木柄,自铳膛中部向后装填若干用纸筒包好的火药,火药筒之间的空隙用引线连接,并在铳身开一个圆孔,垂直插入装着铅弹的铁管[1]。
  射程一般在数百步至二三里距离,用于守寨和攻城等战中威力大增。强国利兵,此为重措。
  司马厝从龚河平手中接过仔细端详片刻后,缓缓道:“龚次辅收的好东西。”
  军事重器竟也敢私藏,所图只怕不浅。
  龚河平捋着髭须轻笑了声,倒也不怕他看出来,坦然自若说:“侯爷是纵横杀场的,自然比老夫更清楚此物用途。若有兴趣,赠予侯爷倒也无妨。”
  倒是舍得。
  下那么大一块饵拿他当鱼钓。
  司马厝假惺惺地挣扎思考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连子铳放下。
  铳身落桌,像是在战场上摆起了排面,分隔两方,无声对弈。
  “司马也就用枪还算顺手,这些火器我拿不来,也就干看看图个新鲜罢了,有劳次辅一番心意。”
  *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百度百科。
  (本章完)
 
 
第16章 山河醉 允欠,允拖,不催,愿等。
  无声无息来的人,同样无声无息地率先走了。
  避嫌,掩人耳目。
  司马厝静坐不语等了老半天,方才收敛去嘴边的讥笑起了身。
  庸俗有庸俗的热闹,也未必比不过矜雅的格调。此时酒楼里像个大蒸笼般,鱼龙混杂,吵嚷一片。
  门廊上,缄语刚好路过,抬头见到他时微一福身忙往一边去了。在面纱与额发阻挡下勉强露出的眼睛在他面前匆匆晃过,他却看清了。
  眼尾带利的挑,却被顺垂的眼帘压平了棱角,像慈怜的野狐。
  司马厝顿了片刻,眉头无知无觉地锁了下,转身回望时只见楼道拐角下边靠窗的一处位置上,云卿安仪态雅正,抬手接了缄语呈上去的托盘,微一颔首表示谢意,温和而有礼,在抬眸时便毫不防备地撞入了他的眼底。
  野狐恢复了利爪。
  眉头瞬展,司马厝不无善意地勾勾唇角,背手在后提步朝他走去。
  像被哈着热气,融了,化了,便会飘然而去。
  云卿安弯了眼睫凝视着他,目光近乎爱怜。
  “见过,爷什么没见过。”司马厝接过酒,靠后倚在了窗边的栏杆上,衣袍被风带得猎猎作响,他偏着头诨笑道,“玉体玲珑颤声娇,香丘笼纱绕床头,云督是说这些吗?”
  云卿安受之不却,神色却是越发柔和,说:“咱家看不到,只能看见侯爷您。”
  冷风直对准云卿安涌了去,丝丝缕缕划过他的发梢,脸颊,脖颈,掀得衣领微微颤动,将冷白刮出了红痕。
  也不需要人招呼,司马厝大喇喇就往那一坐,随随便便就挡了云卿安面前的大半视线,探出手从桌上捞了把瓜子,自顾自地嗑起来,嘴里一边往外吐着瓜子皮一边说:“看哪呢?指我看看。”
  明明是毫无风度可言的举动,他做起来却不显粗俗,反倒格外洒脱。
  云卿安起身躲开,那衣襟里的凉意就滑进了前胸。他难得的没有计较,抬手给司马厝倒了杯酒,笑容未散问:“适才咱家在酒楼门口和龚次辅打了照面,侯爷可是见过他了?”
  司马厝板着脸丢了瓜子,捡起几颗花生米捏破了壳,再指尖一搓掉了层粉红皮,抓着往半空中一抛扔进嘴里。
  话一出口,他就蓦地顿住了。
  他看不到。
  司马厝把坐着的凳子往云卿安身边挪远了些,用手把窗棂给粗暴地拉得更开了。
  那搭过来的狼爪子果不其然扑了空。
  是熟人啊。
  他眼睛眨了下。
  云卿安移了移目光,将托盘里的碟子摆上桌,慢条斯理道:“看疆域万里,河山壮阔。”
  用绢帛擦不可能的,司马厝没这讲究,无非也就用手袖随便伺候,擦什么都是个擦。
  司马厝嗤笑:“看得到吗……”
  “湿了。我的错。”司马厝起身隔着桌凑近了他,闷笑说,“给你擦擦。”
  一个个把他盯够紧的。
  一颗不听话的滴溜溜砸进云卿安面前的杯盏里,溅出的液体飞到了他下颌上,顺着流进脖颈沿下。
  醉春楼里的生意可多了去了,来这逍遥快活的客人要点几位姑娘伺候,春宵几度实在是正常不过。
  云卿安上下打量他片刻,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说:“太后的人情债不好还。”
  司马厝不置可否,说:“云督的人情债,更不好还。”
  云卿安深深地望着他,“我不收利息。允欠,允拖,不催,愿等。”
  “旧账就别翻了吧。”司马厝将空酒杯递过去,无赖道,“酒不错,云督再给倒些。”
  云卿安被使唤了倒也不恼,顺意照做。等他喝完了才温吞道:“酒名想必也是侯爷喜欢的。”
  “山河醉。”他微笑道。
  他偏爱的,是立于第三方战场以客观陈述挑起纷争。
  酒在腹中抽肠刮肚,愈演愈烈,只轻轻一戳就足以使那人在崩盘中摇摇欲坠。
  他看透了他。
  醒人不醉,除却山河。
  云卿安轻步上前,将司马厝紧扣杯盏的手一点点掰开,把空杯摆回原位,复又近他身前,微微弯腰体贴地伸手将他背后的窗户关上。
  耳边瞬间清净了几分,室内却仍未回温。
  慵人春意浓,倾打的却是严霜。
  司马厝面色冰寒,突然一用力就手扯住了云卿安前襟的盘扣流苏,将他拉近了,在他耳边狠声道:“这么迫不及待把脖颈凑过来,你是想找死吗?”
  被粗暴地拽着,云卿安也不慌不忙,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轻声说:“我想活,望侯爷怜惜。”
  “想活就离我远点。”司马厝手上猛地一用力将他推开,“我没那么好气性。”
  这人就像条毒蛇,不去招惹也会缠上你,不甘被甩开反而恨不得贴上来咬你一口。烦。
  云卿安被推远后站稳,用手理了理被揪乱的衣领,依旧用柔情似水的目光衔着司马厝。
  “侯爷的气性是我见过最好的。”云卿安说,“既不待见咱家,咱家便也不在侯爷面前碍眼,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司马厝的目光在云卿安身上露了一截的锁骨处停了停,白如玉方才又被指尖刮得泛着红,似受摧凄艳的花骨朵。
  他内心冷笑,倒仿佛是他在凌弱似的。
  “楼里姑娘多的是,还用不着云督伺候。”他恶劣道。
  只极浅的一声轻笑,云卿安从容地下楼,背影在楼道口渐渐消失。
  司马厝狠狠地收回视线,出气般的用手一撞将窗打开,在冷风闯入的一刹那重重喘了口气。
  “爷,那个……”时泾一路小跑过来,抓着小手忐忑道,“药还是没找到。”
  司马厝面无表情盯着他。
  “都扔好几天了,我……”时泾声音越来越低。
  伤重难愈,偏就云卿安让人送的药好用,先前扔了,可是再找就难了。
  司马厝可不管这些,“找不到,你别吃肉了。”
  饿到掉个十来斤。
  “唉别。”时泾苦了脸,想再讨价还价,司马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只能在背后小声嘀咕道,“爷这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司马厝猛地一顿,回头冷声道:“再说一次。”
  时泾慌了神,忙摆手结巴道:“我,我说这里味有点冲。”
  司马厝心下一沉。
  ——
  “督主,您吩咐属下的事已然办妥。”东厂大档头徐聿恭敬上前禀告。
  “嗯。”云卿安懒懒应了声,步履从容行过重重巷廊。
  东厂密室内昏暗不见天日,没有腐朽的味道,反而洁静得有些不寻常。
  门被推开,室内的少年缩了缩身子将自己隐在更里处,眼睛却透过额前的黑发,死死地盯着门口来人。
  云卿安背着光迈进来,看着少年目光毫无波澜,高高在上。
  “你……你是谁。”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微微有些生涩的狠厉,更像是在质问。他的表情错愕了一瞬,万没想到来人竟是这般模样。
  红衣鸾带愈衬肤如瓷玉,仪态雅正身如月宫玉树。
  “大胆!督主名讳岂是你可以直问的?”徐聿厉声斥责。
  云卿安似乎心情还不错,并不打算计较,只是看着少年问:“名字?”
  “祁放。”少年将紧挨着墙角的身子挪出来了一些,答得落落大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地面光影忽明忽暗,云卿安走近了他,祁放身子动了动,目光偷偷往上瞄。隐秘而贪婪的,却冷不防被云卿安抬脚提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头抬高。
  祁放眼底来不及掩藏的情绪就这么彻底暴露了出来。
  “几岁?”云卿安问。
  “十八。”祁放答,又有些不安地舔了下嘴唇补充道,“不小了。”
  云卿安轻笑了声,将抬着他下巴的脚收了回来,“驯兽有何心得?”
  似乎只是随便问问,但祁放不这么认为。
  “驯兽会耗尽你的心血精力,但你必须要全力以赴。”祁放黑白分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他的嗓子很干,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喝过水,没吃过饭,他依靠兽而活,过的日子比兽还贱。他得表明态度,展现用处,否则那人绝对不会留下他。
  “你在征服它之前必须要先征服自己,它有钢牙铁爪,你也得磨练出铜体铁肤,你要让它在撕扯你血肉的时候,牙口也绝不好受。终有一天,它的利爪会为你所用,你的命令会成为它至高无上的信条,这时你就是要杀要剐,它也绝对服从。”
  周围沉默了片刻,徐聿不自觉地捏了捏腰间刀鞘。
  这个少年是从昭王府里出来的,本该连同金线豹一同被进献进宫当兽奴,却被云督派人拦下了。
  徐聿忘不了在第一眼见到祁放时,这个少年正和金线豹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他这个人本身比之任何都更像是一个兽。
  一个没有人性的冷血恶兽。
  “让你驯兽,委屈吗?”云卿安问。
  祁放收了收自己有些放肆的视线,跪匐到云卿安脚边,呼吸急促道:“不委屈,祁放愿为督主卖命,任何事都会为督主办到。”
  他渴求一个机会,一个留在这个人身边,彻底摆脱曾经的机会。
  求求,收留他。
  云卿安皱了眉,本想往后退远些,却终是没有动。
  眼前的少年也就比司马厝小一岁,心性却差得远了,他那双凤眼里一半是卖乖讨好,一半藏的是其他心思,云卿安懒得猜。
  驯兽么?
  司马厝不愿听他的,可他还就非要司马厝听。
  “徐聿,把他交给你。好好带。”
  (本章完)
 
 
第17章 心各异 只听风月事,不闻塞外音。
  黑幕如漆,连夜风都是唯恐惊扰了人。
  夜来客却形似鬼魅,蹭着墙瓦落于长宁侯府内,在主屋窗户外停了停,似乎不知下一步该做何是好。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窗户却“吱呀”一声地开了。司马厝见到他也不意外,只是往里屋瞅了一眼示意他进去。
  “久虔参见侯爷。”
  来人轻盈地跃窗而入,足尖点地而悄无声息,拱手施礼道,虽周身笼在黑暗中,却仍可窥见其矫健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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