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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古代架空)——明灵不顾

时间:2024-04-12 07:37:45  作者:明灵不顾
  矛盾被挑起,岂不就是,他们的契机。
  ——
  农业为安居乐业的根本,而风调雨顺则五谷丰登,旱涝则民不聊生。每到冬至日,天子携百官外出“迎冬神”以祈求得明灵眷顾,是为头等大事。
  然今日,文武百官御门前静待良久,元璟帝却始终未露面。
  “若误了吉时这可如何是好?触怒了冬神,可是要遭怪罪的。”众人急得团团转,纷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龚河平。
  毕竟现下论资历地位,龚河平无人能及,升任首辅那也是迟早的事。
  “诸位稍安勿躁。”龚河平站了出来,很有一副领头羊的架势,说出的话却跟打太极一般,“有魏掌印侍奉御前,断不会让陛下出差错才是。”····龚河平此话一出,当即便无人敢吱声了。
  诚然,提醒陛下有所作为实是宦官占得便利。可饶是有不当之处,又何人敢追究魏玠的责任?
  众人只得都神色各异地等待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眼尖的大臣忽然道:“是……陛下来了。”
  果真如他所言,远方一顶华贵轿辇缓缓驶来,阵仗非同小可,而前方伴驾的魏拾昂首挺胸。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未及轿辇驶近,百官皆肃了神色齐声施礼。
  队伍后方的司马厝却无动于衷,眼神冰冷。
  万岁?笑话。
  待那轿辇越发的近了,魏拾不悦地瞪着司马厝,阴阳怪气道:“长宁侯何故不让道,是想目无尊卑不成?”
  贵人出行,低者相让。
  众人皆墨守成规,百官都屏息凝神。
  司马厝却毫无自觉,端坐于照夜白之上,像看猴戏一样地看着魏拾,让他既羞愤又不自在,却有些隐隐的得意。
  “魏掌印好大的排场。”司马厝冷声道,“怕是离那万岁,也差不了多少了。”
  此话一出立马引起骚动。
  众官员心下一惊,细细打量之下果真发现了不寻常。
  抬轿的非帝王近卫,而是司礼监太监,可眼前这又分明是“四明辇”!
  [1]所谓“四明”,便是指明了四时之耕作,招揽四方之贤才,明察四方之民情,广纳四方之言路,非天子不得乘。
  是故自然而然被众人当作是元璟帝亲临。
  不料却是魏玠。
  彻底被揭穿,魏玠才慢悠悠地掀帘出来,假惺惺道:“咱家伺候陛下乏了,方才小憩片刻,因而不知竟造就此等误会,咱家深感抱歉。”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其尊荣,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够不着。可他魏玠方才在辇中听着百官的叩拜,活像是飘然升了天去。
  龚河平等人皆面色不虞。
  任谁都知道这是被魏玠给戏耍了。
  “敢问魏掌印如何会出现在四明辇之上,陛下又何故不前来?”有人质问道。
  魏玠和煦地一笑,道:“陛下今日贵体抱恙,特命咱家代劳迎冬以求社稷安康。”
  “荒唐![2]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天神地祇由君主祭,岂能越俎代庖?”有老臣悲愤出声。
  “咱家受误会怪罪不打紧,可若是害得陛下金体病恙加重,你们担待得起吗?”魏玠有恃无恐。
  龚河平在众官渴盼的目光中,终于是出了面,反唇相讥道:“先皇有令,亵渎皇权者罪大当诛。魏掌印今日乘着四明辇出行,虽是沾了陛下的光,却也是僭越皇权。恐是不妥吧?”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这,咱家怎会……”魏玠怔了怔。
  他先前在魏拾的撺掇之下,一时心痒难耐便听取了他的建议,本意是好好扬扬威风,不想会遭到众官一致这么强烈的反应。
  引了众怒,这下可不好收场。
  魏玠气不打一处来,盯着杵一边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魏拾,干瞪眼却是哑口无言,忙用目光四处搜寻。
  卿安,卿安呢?
  银雪落得越发的大了,纷扬如絮。可来的真不是时候,怠了不该怠的人,醒了不该醒的人。
  云卿安缓步而行,既不乘马,也不坐轿。原先跟在后边的东厂番役也被他赶往前边去了,这倒显得他有些落寞凄冷。
  微垂的眉睫下,眸中满是阴翳,云卿安苍白的病容上不见憔悴反而更显冰寒。
  魏玠要作死,他没拦住。那就随了去了。
  他谁也不想见。
  “云督姗姗来迟,是四明辇没地方坐了么?”司马厝吊儿郎当地轻拍了拍身后的紫鞍,奚落道,“爷可怜你,允你上来挤挤。”
  云卿安抬头注视着他。
  他是例外。
  “得侯爷可怜,是咱家的福分。”云卿安说着便朝他伸出手。
  这意思很明显,是要司马厝拉他上去。
  还真是半点不客气。
  冻结而纤细的手被晾在半空许久,通红一片,细碎的雪小心翼翼地吻于其上,茫茫然又无措。
  司马厝只顾得上盯着他的手看了半晌。掌心快要被冻坏了,余温却仿佛还在。
  他生得一双好手。
  *
  作者有话要说:
  〔1〕自不知名资料。
  〔2〕引自《左传》
  (本章完)
 
 
第25章 徒接雪 不得语,妄贪结发一瞬。
  司马厝俯下`身,错开了云卿安递过来的手,在他耳边恐吓般地道:“你抱上的粗大腿,这会儿快要蹶了。你怕吗?”
  他与魏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侯爷若肯留我,便自是不怕。”云卿安的目光恰到好处地偏了偏,顺着司马厝的腿往上移,用了哀求似的口吻道,“咱家虽不才,伺候服侍倒或许还有一手。”
  何止是有一手。
  云卿安正欲把被忽视的手抽回来时,手腕却突然被司马厝一把捏住了。
  司马厝压低声音道:“还我。”
  虽是一如既往的冷肃神情,此时在云卿安眼中却半点威慑力也无。
  凭本事拿到的,又为何要还?
  “不还。”云卿安笑弯了眸,一时间把病色都给掩盖住了,声音柔和似水,“给你新的,我给你做。”
  拿定他了。
  倒不介意找个台阶下。
  若是还想歪,那就真的解释不通了。
  云卿安低了低头。
  云卿安并未多抗拒,象征性地用手挣扎了一小下便任司马厝摆布,只静静地凝着他,眼神无辜而纯净。
  照夜白发出一声鸣啸,仰头时提起前腿收住了往前的冲势,再落地时已是停止不前,任凭司马厝驱使也不做丝毫反应,犟得很。
  司马厝绷着脸,提缰而去明摆着要拋下云卿安。
  云卿安配合地道:“诚如此言,侯爷乐得,咱家也乐意。”
  雪覆尘烟,人随车马渐远。云卿安促狭地笑了声,不紧不慢地将手指放在口中吹了声哨。
  不轻不重地被灼了那么一下。
  等他的手被融雪冲得差不多了,司马厝又将之使劲搓了一通,摩攃出了点热。
  “可侯爷分明已经给我洗过了。”
  司马厝压着火,差点没忍住一甩马缰,自个下路走去得了,可前方人皆已去,“迎冬”耽误不得。不看黄历的结果就是出门被缠,还真就栽这了。
  补偿似的。接雪也是他给予的。
  司马厝猛地扳直了后背,与云卿安拉开了些距离,却依旧攥着他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云卿安望着他时,那眼角眉梢都似在调情,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简直比楼里的戏班子还会演。
  难抵。
  被桎梏的手心盛上了一汪积雪,在强有力的博弈间多情地交含融化。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朝云卿安抬了抬下巴,微眯了眸耍无赖道:“我也没说不让你上啊,是吧?云督。”
  司马厝淡瞥云卿安一眼,差点被他这副神情给气乐了,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帮你洗手。”
  “不允乘,何来邀?”云卿安款步跟上,像第三方旁观劝言似的,“载了吧。”
  双方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云卿安在上马坐到紫鞍时堪堪贴着他的背,尚未来得及摆稳姿势,照夜白已被司马厝迫得一骑绝尘去。
  风刮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但云卿安还是看清了面前,策马推景人犹在,墨发鲜衣缭轻狂。
  从仅能看得到的一点侧脸也能想象得到那人的恣睢无束。
  “我叔,如何?”司马厝问。
  虽听似平静,但云卿安还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急切。
  司马家,就只剩他和他叔叔了。
  “与你同好。”云卿安眸光沉了沉。
  魏玠贪得很,连私自与外敌交易的事也敢做。那批在暗中差点流通到羌戎去的铁箭头,早被他东厂的人偷偷给扣下了。
  “都说我背靠东厂,跟你云督主同流合污。”司马厝心下一松,继而自嘲道,“这罪名若是一直洗不清,来日我妻离子散那都是小事。”
  妻离,子散?
  云卿安神色不辨。
  他挥手掸落司马厝背后雪,不容霜雪也贪恋倚靠,用指尖卷上几缕墨发,贴于唇边哈着热气。
  让他背后有人,允他放手一搏。
  “有我在一日,东厂便倒不了,至于其他事……”
  根本就不会有。
  司马厝不置可否,驱马的动作却愈发急切。
  踏雪无痕,过不经留。
  云卿安在不动声色间将司马厝头上束发用的簪子往外抽出了点,那半束的墨发便松了些许。
  他又埋头从自己的长发中挑了一搓较好的,将之缓缓缠绕别上司马厝的发髻之间,认真得几近虔诚。
  簪子又被推了回去。牢牢锁住了。····不得语,妄贪结发一瞬。
  “契机已成,有人该向你下最后通牒了,侯爷可别让咱家失望。”
  ——
  京城北郊,祭坛周边被皇家护卫围了个严实,闲人退避三里之外。
  此等大事本应由天子亲自主持,可偏偏元璟帝不在。魏玠被众官仇视了一路,这下倒是老实低调了,在底下低眉敛目地站着。
  龚河平自然而然地被推出来主持大局。他正立于祭台之前,身穿冬至日贵贱通戴的岩叟野服,嘴里念着复杂的祭词,一派庄重而严肃。
  炉盘里燃起了祭品,沉烟绕雪。
  照夜白骄驰而来,在仪仗队伍后方被勒停。司马厝率先跃下马背,动作洒然利落,头皮却冷不防被扯得一麻。
  “东厂什么时候还缺铁链了?”司马厝回眸时,皱眉不悦地轻“啧”了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该拴这。”
  拴人也得有个讲究,这又算哪门子的野路数?
  因着发梢相连,云卿安也被扯得在马背上低下`身来。他的眸中收了风雪,藏了水雾,浅笑着道:“这么粗暴的事咱家做不来,还是侯爷来做比较合适。”
  想拴哪,在哪拴,都可以。
  被这么不尴不尬地相牵着,不清不白地对视着,在这时没有一个眼神、一片飞雪是无辜的。
  司马厝勾了勾唇角,展颜问:“怕疼吗?”
  “不怕。”云卿安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秒,司马厝用手抓上那条连贯在两人之间的发桥,硬生生用力地给扯断了。
  完事后,司马厝也不管云卿安如何,转身就走。
  冷情至此。
  云卿安怔了片刻,反应过来时无奈地笑了笑,对着那一簇跟被狗啃过似的发尾出了会神,珍重地将之收拢至官帽里头。
  他在下马时羡慕地望了眼照夜白,而后踩着司马厝留下的脚印跟上去了。
  又恢复成那位高高在上的东厂督主。
  拜礼即将开始,魏玠按着仪式号令同众人一道跪了下来。
  分明没有再犯什么错处,他却感觉如芒在背,始终有些不安,等见到云卿安出现在他身侧时,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不着痕迹地往那边挪了挪,低声唾骂道:“那没见识的贱东西,等回头再好好收拾他,净给添乱。”
  目光短浅,不成气候。
  魏玠用眼角余光瞟见云卿安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单只跪得笔直而容色苍白,他便又柔了语气道:“义父近日不得空去照顾你,可是有大碍?”
  “无碍。”云卿安语气生硬,复又觉得不妥,轻叹了口气接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义父行事还是保守些的好。”
  他早就想拦的,可惜今日他有心无力。
  “说的是,义父糊涂了。”魏玠说,“实该多听卿安的。”
  云卿安平和地扯出一抹笑,“义父自有分寸。”
  分是分,寸是寸,藏于沟壑,一不小心就被埋了。可云卿安不能退,活土里探出的污手会拖着他进里边殉葬。
  他惟有自己,立稳了。
  “陛下虽未能亲临,但太后娘娘多加惦念,特授意命人前来赐冬衣,赏鸿福,矜恤孤寡。”一位嬷嬷原先一直在后边低着头不吭声,此刻突然走到与龚河平并排的位置,颇有气势地道。
  她本是在龚太后跟前伺候的,为此次祭礼寿康宫派出的代表。
  众官猛地一抬头,虽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心下却是受惊不轻。
  按照以往旧制,皆是天子亲率群臣迎冬,并赐下宫侍及百官圣恩。今时却全然乱了套,元璟帝撒手不管派魏玠一个宦官顶替不说,太后竟还越矩至此。
  当即便有人忍不住出口质疑,却被龚河平四两拨千斤地给挡了回去。
  事到如今,不服又能如何?万般皆不定,万般皆定数。
  司马厝眸色晦暗,借着垂目跪拜收敛了戾气,却听立于上首的龚河平忽然道:“长宁侯骁勇善战,赤胆忠心天地日月可鉴,实乃我大乾之功臣虎将。以苍璧祭天万不容有失,我龚某人才能鄙薄恐难当此大任,愿请长宁侯持璧作礼,诸位认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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