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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化作人形，走入温泉浴池。
水雾氤氲，昏暗的山洞中视线更为模糊，尤金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突然上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尤金警惕看去，只见石壁上，他为通风留出的透气口上，挂着一个小团子，幼崽上半截身子探出了洞口，下半截身子卡在洞内，粉嫩嫩的短裤包裹着肥嘟嘟的屁股，一双小短腿在空气中不断蹬啊蹬，试图踩到下方的石墩子上。
尤金只觉得额上青筋蹦了一下。
这小崽子怎么爬到那上面去的？
尤金迅速将乔尼拎下来，随手披上一件衣服，单手抓着幼崽快步走出去。
“金金，哈哈，喜欢飞飞~”小乔尼还以为尤金在跟他玩。
“乔妮。”尤金冷着脸呼唤，待乔妮出现后，一把将小崽子递过去，“或许他该再被揍一顿。”
乔妮却没有应声。
这是乔妮第一次看到尤金人形的样子，实在是太震撼了。
深邃的眉眼，挺鼻薄唇组合出一种无比锋利的美，而长及腰部的自然卷黑发，湿漉漉如海藻般贴合在他的脸上、身上，更带出一种魔幻般的魅力。
乔妮从未想过这恶龙生得如此……几乎让人呼吸不过来的美。
直到那双灿金色的竖瞳看向她，无机质的瞳仁充斥着压迫感，熟悉的恐惧笼罩住她，乔妮才回过神，她迅速低头，接过还在挣扎的幼崽，小碎步跑回自己的小房间。
乔妮确信，她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但为何会有隐隐的眼熟感呢？
临睡前，乔妮终于想起来，那眼熟感从何而来了。
是她年轻时看过的一本附图随笔，据说那本随笔在百年前很火爆，她祖奶奶去中央大陆游玩时收购回来，精心收藏，里面讲了很多中央大陆的趣闻轶事。
随笔的第一篇就是《记第10届美人榜冠军评审风波》。
相传中央帝国的一名公爵在郊外打猎时，遇见一名美少年，那少年当真是玉质金相、神采英拔，叫人一眼万年。
公爵阁下当时就迷了眼入了心，可惜正想上去攀谈时，美少年已经翩然离开。
当时正值帝国第10 届美人榜评选结束，公爵看到排名后，瞬间撕了榜单，他心爱的美少年远胜美人榜冠军，居然没有上榜，这榜单真是不要也罢！
公爵当即登报申诉，称美人榜名不副实，他曾见过更美的人。
主办方自然让公爵出具证据。
于是手残不会画画的公爵，在偶遇美少年的地方苦苦守候，期望再次遇见他……然后偷偷录个像。
可惜公爵守株待兔一周，也没任何收获，于是舆论场上风波骤起，嘲讽公爵的声音不绝于耳，当时的冠军美人有一大批拥护者，他们在热门报纸上发表各种指桑骂槐的文章，并大肆夸赞冠军美人。
公爵不为所动，终于在一月后，再次偶遇那名美少年，他颤抖的手拿起留影石，偷偷对准美少年。
少年偏头一瞥，熔金般的眼瞳中，迫人的威严不耐向着公爵逼视而来。
“喀”一声，公爵手中的留影石瞬间碎裂。
仅仅是一个眼神罢了。
公爵知道遇见了顶级强者，远远鞠躬后马上离去。
幸运的是，残余的留影石经过修复，竟保留了少年偏头逼视那一眼的画面。
公爵迫不及待将那段影像播散出去，并寻找顶级绘画大师，将这一画面精心描绘下来，登上报纸。
那一眼固然威势逼人，人们第一眼看到时免不了被吓到，但第二眼就会被少年的美貌所摄住，甚至因为前一秒的恐惧，显得那美貌更令人心动。
于是舆论瞬间逆转了。
主办方评选的冠军美人也自愧不如，直接宣布退出比赛。
可那美少年自始至终，从未出现，自然也并未参赛。
那一年的美人榜，没有冠军。
随笔第一篇的最后一页，附上了美少年侧颜一瞥的画像
那副美少年画像，正是尤金再稚嫩一点的模样。
震惊！恶龙抢公主上百年，颜值竟吊打所有公主之和！
唯一看破颜值真相的竟是一个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童的……1岁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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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妮现在就是这种心情，那真是……复杂得很吶。
第4章
关于变龙
第二天一早，小乔尼便围着尤金打转，大眼睛里面满是疑惑，明显到尤金无法忽视。
因为幼崽一直扒着他转圈圈，尤金抬起的爪子都不知道该落到哪，他只得抓起幼崽问：“人类，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乔尼悬在空中，却一点也不怕，双手双脚一起比划着，一边比划一边说：“金金，变、再变成乔尼，乔尼想变、金金。”
折腾了半天，尤金终于明白了人类幼崽的意思。
原来幼崽还念念不忘，昨日看到尤金变成人形的事情，他觉得尤金可以变成人形，那幼崽自己也能变成龙的样子，扒着尤金是想学习怎么变龙呢。
天真。
尤金毫不留情地戳破幼崽的幻想，“人类，你不行。”
可惜幼崽听不懂这句龙语，他依旧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尤金将幼崽放回地上，趁着乔尼还没站稳，他赶紧走出巢穴，展翅飞向空中。
小乔尼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尤金飞远，一直到黑魔龙变成遥远天际的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跟个小大人似的，叹着气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后，幼崽突然停下，歪着头想了一会，又重新趴到地上，目光炯炯有神地开始爬行。
成为龙龙，先从四肢行走开始！
这幼崽确实有点倔性子在身上，一旦下定决心，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拦不住他——这从他一直锲而不舍往尤金身上爬就能看出。
所以乔妮在几次把幼崽从地上拎起来无果后，不禁认真思考，让这小崽子从现在开始学洗衣，到能自己洗衣服，要耗时多久？
尤金回来时，竟然没有在洞口最显眼的位置看到幼崽，疑惑地扫视一圈后，他发现一只浑身灰扑扑的团子，趴在洞口角落的阴影中，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只差打起小呼噜。
幼崽以往白净的脸上，贴满了黑漆漆的东西，尤金凑近一看，发现是他早年褪下的鳞片，经过岁月多年的雕蚀，鳞片锋利的边缘已经变得圆润趁手。
这些鳞片，尤金自己都想不起堆放在哪个犄角旮旯处，竟然被幼崽淘了出来。
这鳞片约莫有幼崽手掌大小，尤金可以想见幼崽双手努力握住鳞片，一个个往脸上怼的画面。
不过，即使身上贴满了龙鳞，人类终究无法变成巨龙。
龙鳞上面永远带着鳞片主人的气息，是珍贵而私密的物品，龙族通常将其制成精美的饰品，送给相伴一生的伴侣。
母胎单身的尤金从不在意他的龙鳞堆在哪个角落，但这确实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东西。
尤金利爪在幼崽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随后化为人形，将散落在幼崽身上的鳞片一一收回。
最后一片鳞片被握在幼崽手里，尤金伸手去拿时，小乔尼突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红嘟嘟的嘴里呢喃了一句：“金金……”
小崽子浑身脏兮兮，双膝位置处的裤子还破了个洞，这是膝行所致，小小的脸上黏着汗湿的细软金发，幼崽显然是累得睡着了，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如果抽走他手里的鳞片……尤金半垂着眼打量了会紧紧抓着龙鳞的幼崽，最终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没有将龙鳞全部收回，留下了幼崽掌中那一片。
这只是给向往龙的人类留一个念想。
尤金自以为冷漠地想。
小乔尼陷入深眠中，并做了一个美梦，梦中他正躺在舒适的摇篮中，摇篮以一种恒定舒缓的频率轻轻晃动着，让幼崽活跃的思维像徜徉在温暖的海洋中一般舒适。
突然，水面涌起狂风，舒适的摇篮变成了狂风骤雨下的小船，乔尼小脚一蹬，猛的惊醒了。
幼崽爬起来，抬头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一只红色的巨鸟，携着滚滚火焰，冲着他嘶鸣着攻击而来，张开的尖嘴中，根根锋利的牙齿如利刃般闪着骇人的光。
“乔尼——”身后传来乔妮的悲叫声，她一边飞奔过去，一边大喊：“快回来！”
飞到这个崖洞上攻击的生物，此前乔妮从未遇见过，巨龙的巢穴中充斥着龙族强大的气息，这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不被侵略的安全感，所以她从不限制幼崽的活动范围，因为只要在山洞中就不会有危险。
但此刻，乔妮后悔了，她不该纵容幼崽每天呆在山洞口，这样他就不会第一时间遇到这种无法闪避的危险。
是的，无法闪避，巨鸟俯冲下来的速度太快了，等幼崽后知后觉意识到危险时，他已经来不及爬回去，只能够瞪着眼睛，看着巨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砰”一声，巨鸟好像撞上了空气中无形的墙，刚冲到洞口处，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尖细的头颅都被撞歪成扭曲的形状。
紧接着，巨龙沉沉的脚步声响起，黑魔龙尾巴卷起幼崽往后拖，喉咙深处隐隐响起低鸣，他舒展脖颈，粗长如炮管般，振动的轰鸣从喉咙冲到口腔，最后爆发而出，“吼——”
伴随着这震天的龙啸，黑龙息如岩浆般喷薄而出，巨鸟的惨叫声只发出到一半，便已经在浓郁的黑炎中融成灰烬。
远处的乔妮见到这一幕，瞬间瘫软在地，她神情惊恐地看着巨龙，这样强大、这样可怕……乔妮一直知道魔龙恐怖，但从未想过魔龙会恐怖到这种程度。
光明神啊，她居然跟一头如此凶残的生物呆在同一屋檐下，乔妮不禁颤抖起来。
空中的点点幽蓝色恶魔魂火，落入尤金口中。
“嗝。”
尤金忍不住甩了甩尾巴，外卖长腿了，全自动加餐，这种快乐谁能懂啊？
魔龙的巢穴，尤金自然设置了领域守护。
开玩笑，不说这里面有两只弱鸡人类，哪怕巢穴中只放着那些金灿灿的金器宝石，尤金也决不可能允许不明生物进入。
“金金、金金，好棒！”
看到了全过程的小乔尼发出兴奋的小奶音，他就趴在巨龙的尾巴上，看着魔龙屠杀袭击的巨鸟，眼睛和嘴巴越睁越大，激动得像只小熊猫一般在龙尾巴上扭来扭去。
难得饱餐一顿，尤金心情颇好，他放下幼崽，对上小乔尼像星星一样闪动着向往的眼睛，金色的竖瞳荡漾出一缕畅快的笑意。
尤金返回巢穴深处，往常有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跟着他，现在竟迟迟没有动静，他疑惑地回头，只见幼崽四脚着地，前一脚后一脚地缓缓爬着，那严肃的态度、那绷紧的爬姿，竟透出丝丝倔强的优雅。
尤金不由抬爪把幼崽拎起来站好，然后幼崽……又缓缓趴了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尤金放弃了。
他扬起脖子暗暗哼一声，不再理会难搞的幼崽。
不料这时，小乔尼居然自己站起来了。
他目光炯炯看着尤金，圆溜溜的眼睛里居然透出一丝坚毅，直把尤金看得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乔尼站起来了，从今天开始，不，从此刻开始，乔尼的目标不再是爬行的龙龙，而是——喷火的龙龙！
而此时，就是猎杀时刻！
乔尼努力伸长脖子，撅起嘴巴，对着空气发出人类幼崽的咆哮：“呼——呼——biu~”
尤金：？
看不懂，现在的人类幼崽都如此令龙迷惑吗？
总不会，幼崽以为像龙一样伸着脖子“呼呼”几声，人类就能喷出龙息了吧？
人类，实在过于天真。
第5章
关于外出
乔妮以为幼崽这一波犯傻，很快就会过去，没想到居然持续了两年多。
转眼，小乔尼三岁了，他已经认识到龙与人类是两个种族，或许他终生都无法变身巨龙，但他依旧坚信人类也可以学会喷火，啊不，是学会龙息。
“你是不可能学会喷火的，别白费功夫。”乔妮很多次这样说。
“可是姑姑，你之前还说我不可能三天背完《帝国识字录》，不可能同时学讲龙语和中央大陆通用语，不可能做蘑菇汤比你还好喝，不可能……”
“别说了！是的，这些你都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但是——”乔妮黑着脸继续：“喷火是不一样的，这是种族限制，人类是不可能像龙那样喷火的。”
幼崽昂起脑袋，目光中充满不信任，“可是姑姑，人类因为种族原因不可能吐出龙息，这有证据吗？”
“这需要什么证据？这是生活常识。”
“哼哼。”幼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如果只是你的生活常识，那是不能够作为结论的哦！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伟大的第一人，在他们出现之前，人们也像你这样，用生活常识误导小孩子呢。”
幼崽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嘀咕着悄悄斜眼瞟了瞟乔妮的脸色。
“呵。”乔妮冷笑，“你觉得你能做伟大的第一人？”
“我为什么不能？”小乔尼歪歪头，眼中露出真切的疑惑，他并没有想做什么伟大的第一人，只是单纯疑惑：为何姑姑那么笃定他不能？
他还那么小，人生本就充满无限可能。
“停。”乔妮说不出打击的话，最后黑着脸打断幼崽，“去练习你的喷火去吧，至少三个小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谢谢姑姑，姑姑你真好！”幼崽笑眯眯地跳下凳子，快快乐乐蹦出房间，提前到洞口蹲守魔龙。
哈哈，他要第一时间告诉金金这个好消息，姑姑终于被他说服，支持他学习龙息啦！
“这孩子，乐什么呢？”乔妮不解地看着欢快的幼崽，摇了摇头，继续缝补手中的衣物。
很多时候，乔妮真的会被幼崽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和怀疑的质疑精神所震撼。
她没有接触过其他人类小孩，不知道是否每个孩子都像小乔尼一样，永远都能提出不一样的看法，永远都有勇气去实践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想法，但她真的很高兴，她养的小孩能保持着这样未曾被挫伤过的锐利和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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