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段时间，乔妮只要看到小崽子拎着书本向她走过来，她就感到一阵头疼，并成功发展出立即闭眼装睡的技能。
尤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幼崽的一些问题，也给他带来很多启发和乐趣。
他还翻出自己的库藏，把一些龙语书籍提供给幼崽。
这为小乔尼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门里面是关于龙族、关于龙语魔法的世界。
时间就这样在学习与成长中过去，转眼间，乔尼快要五岁了。
每日午睡起床后，是乔尼雷打不动的阅读时间，这一年，他的书库种类越来越充实，一些五花八门的杂书还专门另开了一个书架。
这天，他正在看一本《龙族常见姓名大全》，突然想起，他和姑姑的名字读音好似都来自龙族，不知“乔尼”作为姓名在龙族中使用频率高不高，又有什么特殊含义呢？
乔尼兴致勃勃地翻起书来，他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没有发现“乔尼”对应读音的名字，又从最后一页翻回第一页，再次确定没有“乔尼”。
难道“乔尼”是罕见名吗？
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小乔尼是个执着的人，并且行动力很强，他把《龙族常见姓名大全》塞回书架，又继续在书架上翻找其他书籍，终于在工具书中看到一本《龙语词典——中央大陆通用语释意版》。
这可是本厚砖头，乔尼险些没捧住，差点砸到脑袋。
好在这本大部头的目录后有索引，乔尼循着索引，翻到了读音为“乔尼”的龙语释义。
乔尼：龙语中，龙族呼唤自己眷顾的种族、呼唤龙族忠诚的仆人时，使用的称呼，被龙族如此呼唤，意味着服侍龙族并被纳入龙族的保护范围。
大陆上很多富有的家族希望成为龙的眷族，常给后代取名“乔尼”，但少有巨龙真的将人类纳入眷族中，目前仅有……
后面还有很多内容，但乔尼看到这里已经读不进去，他脑子被闪电击中一般，愣在书前。
姑姑，你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姑姑，我要改名！”
乔妮正在整理衣物，突然听到幼崽气势如虹的叫声，回头看去，被吓了一跳。
往常正在安静看书的幼崽，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背后，脸色沮丧，浑身仿佛冒着丧气和幽怨的黑气。
“怎么了？怎么突然想改名？”
小乔尼把词典递给姑姑，示意她看。
乔妮看得眼睛越睁越大。
原来，魔龙根本没给抢来的公主们取名，只是统一称呼他们为眷族罢了……
原来，魔龙抢她们来根本不是做新娘，只是把他们当仆人使唤……
可魔龙根本不需要仆人，公主们来到山洞后，魔龙根本没叫她们做什么事。
这一切是为什么？
如果只是要一个可有可无的仆人，为什么非要抢一个国家的公主过来？大陆上明明有那么多其他人期盼成为龙族眷族！
乔妮想不通，她捧着词典跪到地上，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她捂着脸，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为她这毫无意义的、被困在崖壁山洞的、二十几年的人生。
“姑姑，你怎么了？不要哭，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们可以一起改名字。”
小乔尼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姑姑到底在为什么而哭泣。
这个幼崽从小就在这个山洞中长大，从没觉得这样的环境有什么不对。
看着突然痛哭的姑姑，乔尼不知所措。
他冲上去抱住跪在地上的乔妮，不停地用袖子去擦她脸上落下的泪，整个人慌乱极了。
乔尼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求助，他看向巢穴深处，大声喊道：“金金，金金……”
这呼唤声也叫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乔妮，激动的情绪令她抛开了所有对巨龙的恐惧，她牢牢抓住这百年来唯一能和魔龙交流的人类，“乔尼，乔尼，你去问他！”
“去问那条魔龙，为什么？为什么每隔二十年要来利塔国抢一次公主？为什么不允许公主离开山洞？”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立即离开这里！
“好，姑姑，你不要哭了，我现在就去问。”
请不要再哭了，哭得乔尼好难受。
乔尼把他姑姑扶到座位上坐好，随后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巢穴深处。
魔龙已经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因为乔尼和他姑姑使用的是利塔国的语言交流，魔龙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金金，我有事情想问你。”
尤金以为人类幼崽是如往常一般，带着书籍来向他询问，他半睁着眼，声音中还带着睡意，“你想问什么？”
“姑姑说，是你把她抢到这里来的，还不准她离开巢穴，这是真的吗？”
乔尼也是面露迷茫，按他对魔龙的了解，尤金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尤金目露诧异，他站起来，庞大的龙躯靠近小小的人类，“你刚刚在说什么？”
尤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什么时候抢人类了？金器和眷族，不是人类自己供奉的吗？
一切都要追溯到百年前，这不过是个不太美丽的误会。
那时，尤金刚把领地定在黑雾山脉，他清理完这里的恶魔，铸造好自己的巢穴，恰好到了龙族二十年一聚的日子。
于是尤金一路飞回龙岛，途经利塔国，正好看到利塔国的国民们搬运金器到王宫。
那璀璨的光线瞬间吸引了魔龙的注意，他倒没想做什么，只是纯粹欣赏黄金打造成的工艺品，毕竟龙族对这些金灿灿的喜爱有生俱来。
可是一头这样遮天蔽日的魔龙，飞在半空中，一直虎视眈眈盯着人类，没有人不心生恐惧，很快就有人通报到国王处。
国王带着一众臣民，试图献上金器送走魔龙，但尤金根本听不懂国王在说些什么。
当时他还要回龙岛，也无意去了解人类的企图，便扇扇翅膀飞走了。
他并不知道，他离开的举动，被人们诠释为魔龙在不满。
至于不满什么？
肯定是贡品不够。
于是，国王又从国库中搬出更多金器，连同之前的一起打包放好。
又有臣子提出，古有恶龙抢公主的传说，或许魔龙想要的不只是金器。
当时，利塔国虽小，却有一个美名远扬的公主，许多大国的王子都曾提出过求娶。
国王为了平息魔龙的怒气，也为了祈求魔龙的庇护，忍痛将这个公主一同绑在金器上。
傍晚时，魔龙从龙岛飞回，再次路过利塔国。
这一次他看到金器码得整整齐齐，一箱箱用绳子绑在了一起，很明显是献给他的。
至于上面还绑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魔龙直接忽视了，他直直盯着金器，又听国王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尤金猜测国王是想用这些宝物来求取他的庇护。
没有问题。
尤金想到他的领地正在利塔国的边境上，庇护这个小国不过是顺手为之。
于是他便抓起人类上供的宝物飞走了，直到回巢穴才发现，金器的箱子中还绑着一个女人。
这名公主成为了第一代“乔妮”。
此后，利塔国也发现魔龙每隔二十年就要经过他们国家一次，人们自然不知魔龙每隔二十年就要回一次龙岛，而利塔国是必经之路，利塔国民只当是魔龙要收取供奉。
于是开启了这漫长的一百年“魔龙抢公主”的历史。
“原来如此。”乔尼点点头，“如果姑姑现在想离开的话，你会让她走吗？”
尤金根本无所谓，“随便她，她如果想走，可以坐飞鸢离开。”
飞鸢是定期送物资上山的机械魔鸟，可以载人。
尤金会带人类回巢穴，不过是因为第一个送来的人类是被绑起来的。
他以为这些献给他的人类过得并不好，不然也不会被强迫送给恶龙，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呆在巢穴中，至少吃穿不愁，也无人压迫。
现在知道这些人其实是公主，而且还是人类送给他的“新娘”，尤金脸也黑了。
可恶，他根本没有娶人类当伴侣的嗜好！
乔尼松了一口气，他笑眯眯地看着尤金，趁着魔龙因为郁闷“新娘”的事而分神，悄悄蹭了一下巨龙的爪子，随后逃也似的蹦了出去。
尤金反应过来时，只能看到这小崽子逃之夭夭的背影，他不禁甩了甩尾巴，爪尖痒痒般狠狠抓了下地面。
乔妮得知自己可以离开，当晚就开始收拾东西。
考虑到这一路从边境回国都，至少需要半个月的路程，需要带的东西还不少，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行李，时不时跟小乔尼说几句王国旧日的美好时光。
小乔尼很为他姑姑高兴，一直认真听着，直到他看到乔妮姑姑开始收拾他的东西。
“姑姑，你是要……带我一起走吗？”
乔妮转身露出灿烂至极的微笑，“你当然要跟我一起回家，也让你那不靠谱的父亲看看，他送到恶龙洞窟里的后代，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
“乔尼，不要害怕，即使回了王宫，姑姑也会照顾好你的，到时候你会有新的名字、新的玩具，数不尽的漂亮衣服、吃不完美味食物，还有更多爱你的人，你会喜欢那里的。”
“跟姑姑一起回家吧！”
第10章
关于回家
“回家？”小乔尼歪着脑袋，面露疑惑。
“是呀，回家，我们的家在利塔国王宫，姑姑从小在那里长大……”乔妮充满怀念。
小乔尼等他姑姑停下后，才继续发问：“可是姑姑，什么是家呢？”
家？
乔妮卡了一瞬，家这个概念会在人类成长过程中自然形成，好像从不需要对其做过多诠释。
“嗯……家就是为你遮风蔽雨的地方，那里有你牵挂的人，只要一回到那个地方，就会感到安心、舒适。”
“原来这就是家呀，”小乔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姑姑，那我现在就在家里哦。”
“你和金金就是我牵挂的人，虽然在外面玩很开心，但只有回到巢穴中，待在你们身边，我才能真正安心睡觉。”
小乔尼的话很暖心，但这话中透出的奇怪认知，还是对乔妮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这破山洞算什么家？
而且，小崽子甚至连对这山洞的代称，都学那头恶龙用“巢穴”二字！可恶。
“家，你把这个地方称为家？”乔妮摇摇头，蹲下来怜惜地摸摸幼崽的头，“你还是太小了，见过的东西太少，所以你不懂，这种地方怎么能算家呢？”
乔妮认为幼崽从未经历过家庭的温暖，才会将这个简陋的山洞视为他的家。
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从小局限在这狭小的山洞、这荒凉的森林中，没有见识过外面的繁华。
这样不见天日的穴居生活已经将他的认知扭曲了。
这更加坚定了乔妮带他离开的决心。
“听姑姑的话，等我们离开这里后，你会交到很多新朋友。”
“姑姑，其实我有朋友哦。”
小乔尼凑过去，用说悄悄话的语气，很小声道：“这个事情连金金都不知道呢，我有在山腰里养一窝小蛇，它们的鳞片跟金金一样是黑色的，好漂亮，而且随便我摸呢。”
乔妮冷不丁又听到一个小崽子作死事件，额头一跳，“你还养蛇？有没有被咬到，好多蛇有毒的你知不知道？”
“姑姑，别担心，我有在书上查过这种蛇的介绍，黑王蛇是没有毒的哦，而且很温顺。”
还算有分寸。
但乔妮现在觉得重点不是蛇有没有毒，而是要纠正下这个小崽子一些错误的观点。
“你说你的朋友是动物？人怎么能跟动物做朋友呢？它们能给你反馈吗？”
“当然可以呀，小黑很喜欢爬到我手上，还给我送过小老鼠呢！”小乔尼皱着鼻子反驳。
小崽子，你到底还瞒了多少精彩的事情？
乔妮的脸色现在也很精彩，如果不聊这一回，她还真不知道小乔尼在外面玩得这么“多姿多彩”。
小乔尼并未察觉到他姑姑微妙的心情，还在继续嘀咕：“人不能跟动物做朋友吗？可是我见有的书上说，很多人会养小猫咪当孩子哦。如果动物可以作为继承者的话，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
“如果我母亲也养了一只小猫，那只小猫不就是我的兄弟吗？”
“其实人类也只是一种有智慧的动物罢了，为什么将自己跟其他动物区分得这么彻底呢？”
不得不说，小家伙书看得多，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乔妮听得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
实际上她隐约记得，当年她离开王宫时，年轻的王后确实养了一只小猫，还把小猫咪当作女儿宠……
虽不知过了二十多年，那只小猫是否健在，但依王后的脾性，即使小猫不在了，很快就会有第二只小猫。
乔妮只能转移话题：“可是你不想去王宫看看吗？王宫环境舒适，建筑华丽，还有很多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是吗？”小乔尼眼睛亮了一下，“那些艺术品，比金金巢穴里堆的金器宝石更多更美吗？”
乔妮又卡住了。
王宫里最顶级的那一批金银珠宝，都被献给了恶龙，所以拎出来两相对比，利塔国还真不一定拼得过恶龙的储藏。
乔妮：“外面还有很多美景哦。”
“比从金金背上往下看，看到的风景更美吗？”
这如何能比？乔妮从未爬上过魔龙的背，但从高处俯望山川河流，那样心旷神怡的感觉是极难媲美的。
乔妮终于意识到她辩论不过幼崽，胸膛起伏着，带点愤怒地质问：“乔尼，你是人类，为什么总是向着那头恶龙，那头恶龙是造成你和家人分离的罪魁祸首啊。”
6/50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