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硬生生将江渡的手劈成两截。
江渡:“……”
“你想死?”只见江渡又重新长出手来,掌心的魔气形成游蛇状,朝老妪的脖颈去。
可不知为何,这老妪动作却愈发快了起来。
江渡眯眼,怎么还是个打不死的东西。
叶星辰面色惨白,他阖眼,破开的窗上开始结冰,密密麻麻的霜花覆上,遮掩住窗外的血月。
只是用力过猛,“哇”地吐了口血。
好在老妪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江渡稍挑眉,未曾想竟是因为那血月的缘故。怪不得他们在屋中时,这老妪没什么动作。
只见这老妪猛地恶狠张嘴,魔气从眼口中翻涌而出,江渡忙忙避开。
趁这机会,她拿着柴刀用力劈在霜花上。
“噼啪—”霜花裂开,老妪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蹲在窗外等候多时的容念风呲牙一笑:“嗨。”
说着,他手中的傀线穿入老妪发白的眼眶中。
半刻钟后,老妪体内的魔气被江渡扯着往外,他轻嗤:“什么恶心的东西?”
魔气团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江渡把它扔在地上,发狠地踩了几脚:“本座的手岂是你这丑东西能碰的?!”
容念风也不管他要如何处置那魔气了,左右现在在江渡手中,也省得这魔气去通风报信的好,他同叶星辰一道将老妪的尸体安葬好后,才又继续赶路。
第51章 守城人
思南邬乃是曾经凡世楚国名城。
但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思南邬可用“政通人和, 百废俱兴”一语形容,只是后来不知何缘故,城中人竟是统统患了怪病, 日光映照在他们身上,仿若用烧得通红的烙铁灼烧,终是不见光日, 只能夜间出行,白日避光。
慢慢的, 有传言流出, 说是天降神谕,思南邬一城之人皆是邪祟, 当避之远之。
思南邬大祭司可与仙人语, 他让城主倾尽城中财力,建庙供奉,香火不断。仙人还真被他请了来,有玄天剑宗的, 有丹修宗的,也有兽界的。
世人见仙人, 惊叹于他们的光风霁月,清冷又疏离。
也惊叹于思南邬当真是卧虎藏龙, 一时之间,他们觉着那天降神谕, 也许是一派胡言。等仙人走了, 思南邬也就好了。
但来的仙人,都疯了。
从那以后, 思南邬成了座鬼城。
埋葬老妪后,容念风也知若沿着计划好的路线去思南邬, 恐是难上加难。
不愿给自己找麻烦,一番乔装,绕了个远路。原本两三日的脚程又多走了几日。
倒是神奇,离得愈发近了,叶星辰身子却是好了不少。
他们进城时,还未傍晚时分。偌大的思南邬,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空巷传来的鬼哭声,枯叶落满地,风拂过,卷向上空,凄凉得如阴森的死城。
看起来实在不像能住人的模样,容念风四处望了下,道:“还真不见人影。”
叶星辰将落在他头上的枯叶拿下,想了想:“不若等晚上再另行打算。”
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赶路数日,饶是有辟谷丹,也着实狼狈得紧。
容念风点头,叹了口气:“也是,左右不差这一时。”
他们便又往城门去,只是沿途路上,容念风不信邪,试探性地上前敲门。
“有人吗?”
“可否讨盏茶水喝?”
“……”
终是无功而返,容念风搓搓脸:“今日好生冷。”
叶星辰轻笑道:“和你的心一样冷。”
容念风:“……”
还挺潮。
忽而,空巷中传来“唰唰”的动静,是木枝条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一穿着长袍的老者手中拿着竹扫,将落满长街的落叶聚在一起,在一片死寂的思南邬中显得格格不入。
走进了些看,只见那人被长袍遮得严严实实,独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来。
他也看见了两人,朝他们微微躬身:“思南邬多少年没来过客人了。”
“两位客人可是要寻落脚地?”他问。
若是此前,容念风许不会多想,但自从老妪的事后,他心里落了疑,道:“多谢老者了,不过我二人还想到处逛逛。”
偌大的思南邬空无一人,却有拿着竹扫的长袍老者,真真是让人心觉奇怪。
老者打量了下他们,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转身清扫一地落叶了。
只是那背影着实落寞。
像是在漫长岁月里,默默的守城人。
叶星辰忽而道:“老人家,您可知思南邬里的大祭司在何处?”
老者转身,沉沉地望着他,带着些冷意:“你寻大祭司作何?”
叶星辰轻咳了下,红衣翻飞,衬得漂亮的薄唇愈发惨白:“我幼时在此处长大,却是忘了许多事,心中有些许疑惑,还望大祭司能指点一二。”
容念风:?
他怎么不知叶星辰在此处长大?
老者混浊的双目闪过一丝狐疑,他的声音完全沉了下来:“少年郎,我思南邬的人无法见光日,更别说像你年纪这般大的孩子……”
他倏地顿住,似乎当真想起些什么来,默了半晌道:“原是你罢……”
容念风还在担心如此拙劣的谎言被戳破如何是好,没曾想老者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倒是他先发懵了。
老者将竹扫轻轻倚靠在一角,弓着腰招呼他们:“走吧,天气冷,先喝盏热茶。”
同刚才判若两人,语气都带了丝暖意。
容念风小碎步跟上,侧耳小声道:“你幼时真是在思南邬吗?”
原书剧情中并未说到此,只有寥寥几句说了柳璃儿在鹤门宗外的森林救了叶星辰,他就一直以为叶星辰是修士的孩子。
也是迷雾森林时他才晓得叶星辰哪儿是在鹤门宗附近受的伤,分明是迷雾森林,至于他是不是修士的孩子,也就存了疑,容念风之前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叶星辰和老者的话,着实让人好奇。
如果叶星辰幼时是在凡世,也就能解释为何在修仙界与凡世的分界处遇到了他。
叶星辰忽而笑了,有种少年的骄矜气:“容容是对我感到好奇吗?”
容念风:“……”
说实话,他真觉着叶星辰不太对劲,说话愈发惹人心烦意乱了。
谁让他乱喊的?!
容容也只有他姐才会这样唤他。
算了,他又想。
不让喊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容念风:“嗷。”
他又说:“我以为你是权宜之计呢,未曾想你还真来过这儿啊?”
再说了,叶星辰八岁时被无极仙尊带回玄天剑宗,也就意味着他在思南邬最多是八岁之前。
他同叶星辰现如今姑且不说已是弱冠之年,再加上仙骨,从迷雾森林到此处都要走两个多月,那时才七八岁的叶星辰,又是如何从思南邬走到迷雾森林的呢?
叶星辰默了几息,摇头:“其实我也不知。”
他忘记了很多往事,但看着思南邬的长街,却觉得很是熟悉。
有些零星的片段浮在脑海中,也慢慢勾勒出孤寂的画面来。
他蜷在荒无人烟的空巷角落,冬日的阳光透过枯树枝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犹如天然的水墨画,那应该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可这暖意却是刺冷的剑,扎在他身上;味道是黏稠的,压抑得他无法呼吸。长街几千户人家打开门缝,从那里露出一双双眼睛来,盯着看那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小团子。
叶星辰仿若陷入了一潭死水中,回忆翻涌,妄图把他淹没。
“那你岂不是现成的导航?”容念风弯了眉,笑着道。
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叶星辰喘过气来,抿唇笑笑,他听不懂,但他应声回:“嗯。”
老者颤巍巍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搭着话。
他知晓来人也是从思南邬出去的后,发褶的眼尾都有了笑意。
老者道:“也是奇怪哦,来我们思南邬的人啊,无论来时是否正常,最后都会受到诅咒,终日不能见日光。但你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同我们不一样的。”
“不过当时你啊,总想从思南邬出去。”
“我们还说让你当下一任的大祭司呢。”
“唉,也是可惜了。”
容念风只觉浑身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两人都没有回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老者说的人是叶星辰。
第52章 漂亮的妖怪仙人哥哥
老者有时说得大声, 有时又细若游丝,害得两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
“不过也无碍了, ”老者顿住脚步,浑浊的双目黑沉沉的,盯着他们, “等今晚你们就去寻大祭司,既是思南邬的人, 自然也是归得大祭司管的。”
他推开眼前的木门, 发出嘎吱一阵怪叫,阴森森地道:“进去吧。”
庭院被收拾得干净, 和杂乱的长街不同, 若不是沿着屋角裂缝渗出的黑气,同凡世其余地方还真一般无二。
虽说在这老者身上并未感受到不详之意,容念风还是颇为谨慎地操控着半大的红衣傀儡,紧紧跟在离两人身后的几十米处。
老者好似未曾发觉, 或者说不甚在意。
他直直进了灶台,端了两碗热茶递给两人:“可要喝一点?”
容念风双手接过, 望着热茶颇为眼馋,眼巴巴望了眼叶星辰, 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
叶星辰:“……”
他嘴角悠悠漾起笑来,点头说:“喝点吧。”
容念风呼噜呼噜喝了口, 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 更像是只炸毛的猫。
“唉,”他意犹未尽地又望了眼叶星辰手中的热茶。
叶星辰递给他:“还要喝吗?”
容念风幽幽道:“算了, 我惜命。”
两人在斗嘴之余,老者上前, 将透光的地方用木板遮掩住,没好一会儿,屋内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容念风张了张嘴,沉默了半瞬,假装淡然:“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老者大笑出声,很是爽朗。
他道:“小生言重了。”
说着,屋内烛火点燃,容念风悄悄松了口气,余光里却见叶星辰嘴角还未抿平的笑意。
容念风:“……”
他戳了戳叶星辰的腰窝:“你不会瞒了我些什么吧?”
少年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容容指的是老人家是守城人的事吗?”
容念风:。
他冷笑道:“我们断交吧。”
亏得他把守城人当了一路的魔修!
老者笑眯眯地道:“你却是像变了个人。”
他说的是叶星辰。
据老者言,叶星辰小时候脾气就很是古怪。因和思南邬中其余人不同,他未有值得深交的朋友,不怕日光,与他一般大小的孩童都觉着他是妖物而孤立他。但叶星辰并不在意旁人所言,或者说是麻木了。守城人看他可怜,也常会给他带些新鲜的玩意儿,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得上是相识。
他不爱说话,声音是沙哑的,但不难听。
思南邬的人觉着这是仙人给他们的惩罚,故而每年朝元节皆会在河灯中放一两盏花灯祈愿。有一年守城人问他可有何想要的,叶星辰只是望着很远的地方说他也不知,但他有要寻之人。
守城人只觉着好笑,他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怎会有要寻之人。
他未放在心上。
再后来,叶星辰不惧日光之事传入了城主的耳中,城主觉着既出现了一人,那在他的身上,也许能破了这诅咒。
全城举城同庆,万家灯火通明。
又后来,守城人只听闻叶星辰消失了。
一晃就是十年。
容念风不知叶星辰小时候是何样,但听下来着实与眼前人不搭边。
少年静静地听着,长而卷翘的眼睫如鸦羽,也不搭话,仿若守城人说的话同他毫无关系一般。
守城人又看了眼叶星辰,长长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他掀掉身上的长袍,笑道:“还望不要吓着你们才好。”
只见那双饱经风霜的脸下,大片大片的灼烧连在一块儿,竟是无一块完好的皮肤。
容念风微怔:“您这是……”
守城人知他心中所想,摸了摸脸,云淡风轻道:“虽是穿了长袍,但也是无济于事。大祭司请的仙人有语,我们一城之人皆是神魂不稳,只要见日光,灼伤是不可避免的。”
容念风又问:“那为何还要在白日出去?”
守城人哈哈笑道:“总不能真让思南邬成鬼城了罢。”
他起身:“等傍晚时分,思南邬长街热闹,到那时你们再去寻大祭司。”
门关上,守城人又披上衣袍离开了。
—
傍晚时分,长街落满霞光。
死寂的思南邬仿若活过来一般,欢声笑语,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凄冷的空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起雾的半空,平生生了座城。
两人同守城人辞别,一道寻大祭司。
江渡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叽叽喳喳道:“唉,这思南邬中的人也是只能夜晚才能出来,我也是,难道我也是思南邬城中人?”
容念风、叶星辰:“……”
“思南邬臭是臭了点,不过如此繁华倒是配得上本座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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