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没有名字。”
一种难言的预感涌上心头,容念风脑子嗡地一声,心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谢镜之说:“哥前世是鬼君,也是半鲛人。”
无论是在鲛人遗迹中熟练地摆动鱼尾,还是莫名其妙地躲过雄鲛人的例行检查,或者在绿意的鲛人阵中来去自如,上古秘境中和叶星辰在水下接吻时的呼吸,这一切忽然有了可以解释的地方,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口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变成了水,从小小的闸门翻涌而出。
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前世也太厉害了。
第二个想法是:不能让江渡知道,否则他会被江渡杀死的。
容念风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从第三视角看着以前的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代入感。应该是在问谢镜之问题的,因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以前额间也有你这种红纹莲花吗?”
“有。”
“我会捏一堆娃娃当傀儡吗?”
“会。”
“我大杀四方的时候会开很多小红花吗?”
“嗯。”
好不真实,理智告诉他是不可能的,他前世是鬼君,这一世直接金盆洗手回来当修士了?好扯。
但他的灵根为什么会笼罩着淡淡的黑雾,他和叶星辰在除巫山时那些狼为什么会死,他在迷雾森林里失去意识时,那些红色的彼岸花又是为什么。
不是问句,答案就摆在他的面前,只是真的很不切实际。
疯了吧,这个世界。
叶星辰要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只天天在地上阴暗爬行的鬼,不会被吓死吧?
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说那些小鬼为什么喜欢吃混着他血的丹药,又比如说鲛人遗迹乱葬岗里那些恶鬼为什么会怕自己。
他唤出寂无,问:“这把剑是我的吗?”
指的是前世的他。
谢镜之愣了下,低声轻喃:“原来已经在哥这儿了啊……”
容念风没听清:“嗯?”
“是你的。”
他自然不会和容念风说自己以为这把剑还在上古秘境,本来想找到了再和他道歉,没想到到最后也没能找到。
谢镜之的目光落到容念风的脖颈上,没有留下痕迹。
他松了口气,差一点,他就把他哥杀了。
容念风又把寂无收回神识:“我就说怎么看它破破的,”顿了下,把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出口,“破得还挺安心。”
谢镜之:“……”
寄无是玄天剑宗的弟子在上古秘境中捡回去的,可能是因为长得破破烂烂,藏得又阴暗,这么些年硬是没被别人拿走。
“不会有别人能拿走的。”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谢镜之开口。
容念风抬头看了眼他,谢镜之淡然道:“那是用哥的鲛人骨炼制的,只有你才能用它。”
破破的大黑剑身价立马抬高了不少。
容念风:“哇哦。”
他不说话,谢镜之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谢镜之现在好像有点烦躁。
容念风问出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
他不太能理解。
空气静默了下来,幽火在轻轻摇曳,甚至能听到宫殿外跪伏在地上的鬼小声地交谈。
谢镜之看向窗外,那儿和鬼界可以说是格格不入,枯枝顽强又努力地生长着,迎着光线,在本该灰暗的鬼界,平添了一抹彩色。谢镜之道:“因为红梅要开了。”
临走时,谢镜之问容念风喜欢什么样的宫殿。
容念风想了想,眼神飘忽:“你哥…夫还在牢里等我。”
况且他今天真有些乱,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很累。
谢镜之只是顿了顿,垂落在身侧的手微蜷,半晌道:“好。”
容念风如愿以偿地滚回了牢里。
等范暮离开后,容念风蹭地一下蹲在了叶星辰旁边。
“亲一下。”
他得压压惊。
周身有些凉,容念风戳了戳墙,果然已经布满了漂亮的六角霜花,叶星辰在不高兴。但他只是抿唇,过了会儿凑上前,在容念风的脸颊上吻了下。
容念风的眼尾染了笑,他用气音道:“嘴。”
叶星辰歪过头:“这是惩罚。”
意思是只亲脸,别的不会做了,算是惩罚。
容念风气笑,直言:“你吃醋了。”
叶星辰垂眼:“没有啊。”
“嗷,那个鬼君长得还挺好看的,修为也高,还有很多灵石……”
他每说一个字,黑色霜花在墙上蔓延的速度就越快,容念风只是假装没看见,继续说着。
忽然,叶星辰抬手,捏住他的脸颊:“不准再说了。”
容念风见好就收,含糊着点头。
直至见不得人的角落,传来江渡的冷嗤:“你俩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容念风、叶星辰:。
他将叶星辰放在他脸上的手拿下,顺势把手指嵌入指缝,然后十指相扣,朝江渡说:“你藏在那个角落,鬼才看得见啊。”
江渡:“…这不是你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理由。”
容念风:“哦。”
他看着江渡,莫名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江渡说:“只要他站在本座面前,本座就能认出他来。”
容念风没忍住笑出声。
江渡觉得很古怪,他问:“你怎么了?”
容念风摇头:“没怎么,就是突然多了个一千多岁的弟弟。”
还多了个想要他命的仇敌。
另外两人:???
第90章 闺中情趣
江渡表情很是复杂, 他问:“不会是那半魔半鬼的鬼君吧?”
容念风点头:“嗷。”
“他疯了?”
不怪江渡质疑,容念风自己都觉得离谱,他解释道:“也许是看我高大威猛, 天赋异禀。”
江渡:???
叶星辰问:“那旧识呢?”
“……”躲不过,容念风胡说八道,“我在秘境里认识的。”
他没说是在玄天剑宗, 如果说的话,一旁的江渡会问鬼君去修仙界做何, 说下去, 只会被扒得底裤都不剩。江渡恨不得把前世的他大卸八块,要真说出来, 指不准直接死在牢里。
好在叶星辰像是不感兴趣了,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要走吗?”
若是只有江渡一人,要想从鬼界离开尚且有些困难,但现在有两个炼虚修为的, 倒是可以试一试。
“我走不了。”江渡说,“红衣傀儡被拿走了。”
容念风犹豫了会儿:“我明日再去寻谢镜之, 在他那儿把小红拿回来。”
江渡倚在墙旁:“原来他叫谢镜之啊。”
“嗯,”容念风顿了下, “等拿到小红我们再走吧。”
江渡看了他一眼:“出去后你和叶星辰先走,不必管本座。”
他还得继续寻那鬼君, 想来得抓几只鬼打探一番。此前他一直以为鬼殿中那叫谢镜之的鬼修就是他一直寻的那人, 亏得他还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多鬼修,没想到全是无用之功, 看来还得重新再做打算。等他寻到那鬼君了,定当将他大卸八块, 让他后悔当年将他封印在迷雾森林里。
容念风:“……”
压根不敢承认。
难为江渡一千多年了还记得他,他一千多年前是有多讨人嫌啊。
囫囵应声,容念风心想,等把小红拿回来,他拉着叶星辰拔腿就跑。
只要谢镜之不说,没人知道他前世是谁的。
三人心思各异,一时间空气凝滞。
忽然,江渡蹙眉,在两人身上打量半晌,开口:“我总觉得你俩有些怪,但说不上来。”
容念风的心猛地悬了起来,握着叶星辰的手都捏紧了几分。
还没等他说话,江渡已经找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于何处,他问:“你换回男装了?”
容念风猛地松了口气:“…你反射弧还挺长。”
都那么长一段时间了才反应过来。
江渡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叶星辰:“和道侣大婚一年半后,发现道侣是男的,我惊呆了。”
容念风:“……”
叶星辰:“…………”
原本对江渡是有些愧疚的,但现在他只想悄无声息地把江渡暗杀掉,容念风面无表情地道:“你真的很适合做狗仔。”
听不懂,不过不妨碍江渡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你就说刺激不刺激吧。”
容念风:“刺激,都快刺激死了。”
果然,只有宋修远那个大傻子看不出来他是男人。
叶星辰另一只手托着腮,仰头看倚在墙旁的江渡,淡然道:“没有惊呆。”
江渡和容念风同时看向他,叶星辰幽幽开口:“是闺中情趣。”
容念风:“哇哦。”
江渡:“……”
“天杀的。”
他寻了个更阴暗的角落,满身怨气地躺下。
容念风脸上还发着热,脑子晕晕的,只感觉到叶星辰好像是松开了他的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没好一会儿,江渡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隔绝。他心想,应该是弄了个结界吧。没好一会儿,叶星辰又从乾坤袋中摸出熟悉的豪华大床,走到容念风的跟前蹲下,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容容。”
容念风瞬间炸毛:“怎么了?”
他还没从叶星辰说的那几个字带来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叶星辰眉眼微弯:“睡会儿觉。”
“……”容念风,“我再缓缓。”
叶星辰伸手,贴了下他的脸,又贴了下耳朵:“还是烫的。”
顿了下又说:“瞳孔都缩了。”
“是在害羞吗?”
容念风:。
“不是害羞,是臊得慌。”
他轻轻评价:“…语出惊人。”
叶星辰眼眸漾着笑意,将坐在地上的人捞进怀里:“我还会更语出惊人的,你要听吗?”
容念风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紧绷着脸拒绝:“那还是大可不必了。”
耳边传来叶星辰的轻笑,容念风好不容易退下的热意又漫上脸,微微心悸。
鬼界的夜晚很鬼界,阴森森的,幽魂飘荡,若不是有结界,容念风猜他还能听见鬼哭的声音。
不过有没有都没两样,反正他沾着枕头就睡了。
身旁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叶星辰小心下床,背靠着墙坐下。
不知此处是在鬼界的何处,往外看,还能看见幽蓝的灵蝶振翅,在空荡的黑夜里飞旋。
叶星辰低垂着眼,长而卷的眼睫在眼下落下小片阴影,他蜷起一只腿,将手放在膝上,脸又枕着手,然后埋首,阖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抬眼,与跟前的人对视着。
两人都没说话,一人蹲着,一人坐着,互相打量着对方。
魔气缠绕,有些凉,睡梦中的容念风似乎是皱了下眉,咕哝着把身上的棉被裹得更严实了些。
叶星辰转头,看了下容念风,低声道:“冷。”
谢思安稍顿,蔓延至牢狱里的黑沉雾气重新渗入他的体内,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谢思安道:“原来你长这样啊。”
…
“小谢大人。”
“嗯。”
谢思安心情还算不错,便一反常态的应声,吓得站在旁侧的小鬼抖了抖。
直到他走远,身后的几只鬼才窃窃私语起来:
“小谢大人出来了,应当是鬼君睡了吧。”
“想来是的,鬼君若还醒着,小谢大人也出不来。”
“他刚才是去了牢狱吗?”
“听说鬼君抓了几只修士,小谢大人想来是去看那几只修士好不好吃的。”
“吃吃吃!你这只每天只惦念着吃的蠢鬼!”
“哎哟,骂我就骂我,打我作何?”
“你蠢!”
“……”
谢思安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或者说说了什么他也不想管。
他心想,原来哥哥喜欢的人长那个模样。若是他也长那个样子就好了,只是可惜一只魔只能有一次机会决定自己的长相。
不过倒是还有其他方法,比如说他去学学易容术,听说修仙界的易容术很厉害,有些甚至可以以假乱真,也不知道魔能不能修习。
鬼殿外,曲青正在和范暮吵架。
曲青抱着胳膊,冷脸:“范暮,何时你也能拦住本殿了?”
她随意惯了,在范暮还没有成为黑无常前,她作为白无常是鬼君身旁最得力的帮手。可能也是念及她曾经是前鬼君的人,谢镜之对她也就纵容了些,再加上鬼界也没几人能打得过她,曲青做事就愈发自我。
直到范暮成了黑无常,之前的黑无常在仙魔大战中死了,范暮是在谢镜之成为鬼君后才坐上的黑无常的位置。千年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鬼职,和前鬼君没见过几次,和曲青更没什么交集,并不害怕曲青的手段,常和她对着干。
谢镜之懒得管他们,左右在鬼界一切靠实力说话,看不惯打一架就好了。
68/86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