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光想了想,对电话里沉声道:“租金加高25%,下周我就让律师拟好合同,发给你看一下。另外,我还想见见你们老板。”
后面这句话说完,电话那边静了好一会儿,时间久到傅光以为电话断线了。
“喂?秦总?”
“您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
“喜汤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电话里又静了,过了半天,那边才问:“……您是指?”
傅光斟酌了半晌,才告诉秦辉,就是那个8号女技师阿梅。初去喜汤时,那女人竟要给自己提供色情按摩。看对业务的熟练程度,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他怀疑喜汤内部不规范。秦辉听了,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子。
他的笑跟电话里滋滋滋的卡顿声混在一起,有一种不真实感。
“那女人好久没男人耕耘了,内分泌失调。对90岁的阿爷都抛媚眼。你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一会儿就让经理给她立规矩!”
傅光不再提阿梅了,却还在强调,既然你们给我分红,那我就要跟大老板聊一聊。万一喜汤真的涉黄,哪天警察来突查,咱们都会有经济损失。
“实不相瞒,我们老板不在国内。”
傅光满不在乎,“那就等他回来再说。秦总,您可别怪我没给喜汤机会。”
秦辉叹口气,“您真是难倒我了!”
傅光的意思很直接了,就是要加25%的年租,外加与老板谈一谈规范经营的问题。好在最后,秦辉的态度也松动了,说问问老板,会尽快答复。
挂了电话,傅光跑回厨房里,瞬间从生意人又转换成了小丈夫。盛春潮问他,怎么接了个秦辉的电话就这么兴奋?
傅光眯眼,双手不自觉地伸到他的衣摆下抚摸,说:“盛生,恭喜。你要升职加薪了。”
“怎么回事?”
“连叫三声好老公,我就告诉你。”
盛春潮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毫无怜悯地把他压在菜板上做成了一道前菜,顺便敲定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饶了我吧。你怎么每次都没完没了!我饿了……”傅光挺着粉白的肚皮,嘴里叼着衬衫的下摆,语声黏腻,带了哭腔。
“还没喂饱你?好好想一想,叫我什么?”
傅光不情不愿,“老公。”
“……连着叫三次。”盛春潮低声诱哄。
“老公!老公——”
这事持续到吃饭。
***
不到半个月,盛春潮就发消息说自己晋升了领班,傅光实在替他高兴。怎么能不高兴?盛春潮升职加薪,以前瞧不起他的同事都开始巴结、讨好他。傅光想,让你们之前瞧不起人,啪啪打脸的滋味不好受吧?
很快,他又收到了秦辉的电话,秦辉说昨天老板回国了,今晚要去参加一个国际海钓比赛。时间非常紧迫。他提出,如果傅光可以把见面的地点改在游艇上,就再好不过了。
“会有很多人来。就当出海玩一圈,大家交个朋友。”
傅光从没出过海,但又不好意思再找借口推脱,只能接受了他的提议。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预感今晚会很难熬,给盛春潮发了条信息:“盛生,我很想你,明天有时间的话见一面。”
盛春潮很快就回信了,说也很想他,问他怎么了?傅光告诉他自己下午将跟喜汤老板见面。可这一次,过了许久许久,盛春潮才回信,也只是在短信里叮嘱他:“注意安全,务必带好手机。”
下午草草补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傍晚。天刚擦黑,助理小陈就带着傅光来到了鲨涌码头。
在看到秦辉准备的游艇时,傅光惊掉了下巴。
这是一条毫不起眼的中型捕渔船,三层,蓝色的。船漆斑驳破损。海浪起伏间,发出吱吱呀呀的金属摩擦声。浪拍过,露出了水下的船身,那里寄生着丑陋的藤壶。眼前一幕,使得傅光想起了沉没的泰坦尼克。
朦胧的光线里,他看到胖乎乎的秦辉在对自己招手,并喊他上船,旁边的黑影里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身形一晃就不见了。
就在傅光走上甲板的时候,口袋里手机轻微地震动。点亮手机,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只有两个字——
跳船
他心中一震,立马回头四顾,岸上只有零星的几个渔民在整理渔网。
小陈提着个公文包,从身后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傅总,咱们早去早回。我还可以顺便带几条鲜鱼回家,我女朋友最喜欢吃石斑了。”
这个普普通通的月夜,傅光人生中头一次随船出了海。
除了自己和小陈,船上至少还有六七个人。他站在甲板上,看着一片起伏的黑水,耳边都是呼啸的水声和风声。按照小陈刚才在车上说的,他很快就能看到满天星光,月光下波澜的海面,享受有海豚陪伴的夜钓。
脑海里,那些纪录片般美好的景象降低了他对鲨涌码头的防备。
可现在,小陈与秦辉正站在了甲板的另一头窃窃私语。秦辉甚至还用一种轻蔑的语气招呼他去见喜汤老板,使他感到不寒而栗。
“傅总,过来吧!海里可谈不了话,那里只有闭上嘴的死人。”
傅光来到舱门前,海风吹过飘出一股臭鱼腥。舱内陈设异常简陋,舱顶上垂下来一盏吊灯,随着海波摇晃,昏黄的光线照亮了舱中的人。
男人穿着白色的无袖背心,体型瘦削,肤色黝黑。光头,狭长的脸,鼻子下两撇八字胡。他坐在一张的老旧的木桌前,手里拿着把刀,将一只鲜鲷鱼薄薄切成片,一片接着一片丢到嘴里,再闭上眼细细地咀嚼。
秦辉把傅光按在一张木椅上坐下,叫了声强哥。傅光这才想起盛春潮提过的“光头强”,名字到是跟本人很般配。
那人眯起眼扫了他一眼,用刀尖指了指鱼生,示意他尝尝。傅光赶紧摇头,说了声多谢。
“老秦说你为了见我,找了不少麻烦。”光头强嗓音粗哑,像个老烟枪,“我很少回来。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喜汤要给我5%的分红……”
光头强跟秦辉对视一眼,两人不屑地笑了。
“嫌少?”
“不是。但既然要合作,总得先立规矩……”
随着口袋里手机不停地振动,傅光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不住地躲闪。好在舱外的噪音遮盖了手机的嗡鸣。
思虑间,他发现地板上有些小东西在一闪一闪反射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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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哈,he
第28章 9盛sir
思虑间,他发现地板上有些小东西在一闪一闪反射着光。起初以为是鱼鳞,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星星点点都是红色的塑料片。
眼前闪过沙滩上的红裙,他的瞳孔瞬间紧缩,心脏都停跳了两拍。
光头强寻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随后慢悠悠地吃了几口鱼,才道:“她叫阿萤。”
“谁?”
“看新闻了吗?情人湾海滩上死的那个……”
傅光脱口而出:“是你杀了她?”
“傅总,话不能乱说。”光头强叹口气,“阿萤长得可真漂亮,人也机灵,前两年帮我赚了不少钱。如今岁数大了,本来还能在海外卖个好价钱……奈何她想不开,自己跳了海。呀,她好不容易能张大嘴喘气,一个浪头又吞没了她……”
语气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毒辣与纵诞,听得傅光吓出一身冷汗,猝然意识到,这许是一艘没有回程的船。
“强哥,是我自不量力。我……我可以不要分红,租金也不涨……您看,能不能让我先回去?”
“傅总,别着急。”光头强掏出手绢擦嘴,随后靠着椅背微笑,“咱们言归正传,我要跟你谈一谈正事了。”
话音刚落,小陈从门口走了进来,把手里的公文包打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打文件放在两人面前。
傅光本以为是商铺的租赁合同,草草翻看几眼,才知道原来是出售鲨涌码头房产的各种委托书与合同,不仅价格白菜,且已然盖好了章。
惊愕与愤怒让他短暂地忘却了害怕。他冷冷地瞪视着小陈。
和预料的一样,小陈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歉意,而是用惯常的陈述的语调,说:“傅总,我快结婚了,但到现在连个婚房都买不起。强哥看我不容易,说这事做完……”
“文件我都看过了,你直接签字吧。”光头强打断他,对着傅光说:“我要多谢你不辞辛苦地送上门。托你的福,干完这一单,我至少可以休息一年。”
事已至此,傅光只能老老实实拿起笔。光头强起身走到他身边,点上一支烟,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签下名字。
签完文件,渔船早已驶离了鲨涌码头。
光头强却没有放傅光离开的意思,他笑呵呵地翻看着文件,顺手从腰后摸出把手枪递给秦辉,让他把人带到“下面”去。
“傅总细皮嫩肉的,值点钱。正好跟舱底那十七个人关一起,凑个‘要发’。”
***
缓缓走出船舱,没有满天繁星,没有波澜海面,只剩眼前一片黑黢黢的水,远处几点渔船的灯火。傅光不知道船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盛春潮。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海上,更像是在走进了一个无尽的洞窟,扑面而来的恐惧感使得天空和海洋颠倒了位置。
“继续走,去船头,自己下去船舱。”秦辉拿着枪,冰凉的枪口直直地抵在傅光的后脑上:“耐心等几天。运气好的话,下个月初你就能见到31号了。”
傅光反应过来,问:“阿春?他又穷,又笨,还是个聋子。你绑他有什么用?”
“他身体不错,还有双漂亮的眼珠子。”
一想到那双眼睛,傅光心里就难过。
他不说话了,继续往前走。走不上几步,就往围栏外瞟一瞟。一片漆黑中,船头劈开浪花,水珠扑打在脸上,船行在水里的声音像大风伏过成片的竹林。
一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闪起,便是那条陌生的信息。
“砰砰——”
忽然黑暗中,清晰地传来两声炮竹的炸响。傅光一惊,直觉得溅在颈侧的水滴滚烫而粘稠。他再也顾不得抵在脑后的枪,迅速地撑过围栏跳进了漆黑的海水里。
“小叮叮——快,重启……”
海水乍冷,他费力地把头伸出海面,可还没喘上半口气,就被一个半米来高的浪埋住了脑袋。
【我的妈呀——】小叮叮在他耳朵里惊叫,【大哥,怎么每次看你,你都混得这么惨?还是这次‘房王’当够了,惦记上当‘龙王’了?】
“游戏……唔噜噜噜噜……”一大口海水顺着喉咙灌入胃里。
【对啊!你要是早结束游戏,也不至于这么受罪啦!啧啧啧!哎!你怎么喝海水啊?】
“唔噜噜噜噜……”
【啊?你说什么?我龙龙龙?】
傅光手脚并用,不停地上浮,可脚下总有暗流卷着他往水下拖去。好似鱼儿都长了手脚,要把拖入幽深的海底。他从没这么恐慌过,肺疼得要炸了。
他想:我完蛋了。
这波亏大了!玩家死亡,游戏就会自动重启。可我这算淹死的,还是算被猪队友坑死的?
傅光本能地划着水,拼命向上挺直。终于,他能够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中时,忍不住大笑出了眼泪,大口地喘气。
“小叮叮,再信你,我是狗!妈的,差点死了——”
他抹了把脸,忽觉眼前白茫茫的,头顶闪现的一轮明月刺得他睁不开眼。
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数条快艇,警笛发出刺耳的尖叫,同时数道光束照射在光头强的渔船上,喇叭里一遍遍地警告:
“海警执法,前方马上停船,否则开枪射击!前方停船……”
两艘巡逻艇与他擦身而过,倏忽间追出去十多米。在嘈杂的水声,人声中,傅光好像还听到了盛春潮正在竭力地呼唤他。
“盛春潮!”他大叫,茫然四望。
眼睛刚适应了光线,就听耳旁哗啦哗啦几声,一只凭空出现的大手抓了下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衬衣,衣领立时被撕坏了一角,露出白花花的膀子。
傅光颤栗,眼睛扫过身后苍白的脸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秦辉追来了。
他根本不敢停,拼命地向着探照灯的方向游去,双臂用力向上伸直,并高喊着,我在这里,救我。很快有人发现了他。当感觉身体有千斤重时,傅光已经瘫软在了一搜救生艇上,同时被救上来的还有秦辉。
瞥见坏人,傅光吓得哇哇大叫,手脚并用往后爬,不成想这个秦辉猝然拨开医生,扑了上来。他将傅光一把抱入怀里,冰凉的脸颊贴在他的颈侧:
“是我!我是盛春潮,是阿春!不怕了,不怕!”
盛春潮的嗓音已经嘶哑,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傅光一震。所有的心神,都从即将崩溃的慌乱与恐惧中苏醒过来。他呆呆地望了盛春潮好一会儿,忽然挥手掴了他一巴掌,然后开始打他,直打到精疲力尽。
“我就知道我不过是个鱼饵!”傅光恨得咬牙切齿,“第二次了,盛春潮!混蛋!你要耍我到什么时候——”
盛春潮没说话。只是牢牢抱住他,任他捶打发泄。等骂够打够了,傅光就停下来,伏在他的怀里哭,哭得那么那么伤心。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盛春潮也齉着鼻子。他偷偷蹭去眼底的泪,将双唇贴在傅光的额头上,嘴里默念着:“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好在你没事,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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