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逍因那一眼受到莫大心灵冲击。
白玉衡……竟也会露出这般愤怒、伤心的神色,甚至……会盈泪?
下一秒, 明逍就看见白玉衡转身跪地, 满是哽咽地唤:“师父……”
……师父?!
明逍愣愣地看着白玉衡小心翼翼地扶起那具已经被他自正中劈开, 左半侧上身不知飞溅到哪儿去的残破尸首,脑海中已经有些拼凑不起来这神族生前长什么模样。
这是……白玉衡的师父?
他来找自己的师父, 却在白玉衡眼前,杀了白玉衡的师父?
明逍蓦然回想起此前混战中双方短暂对峙,貌似就是这个神族问的:“怎不见白玉衡那孽徒?”
明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死了!”,那神族竟是仰天大笑,“料他命不久矣!”
而后那神族左右的两名天机阁弟子忙一脸笑容地拱拳道:“恭喜师尊!贺喜师尊!成功为天机阁清理门户!”
回应那两名神族的,是元清的开怀大笑。
回想至此,明逍不禁困惑:这是……白玉衡的师父?
“白玉衡!快为吾等破除封印!杀了这灾星!天机阁可对你既往不咎,还你‘圣子’身份!”玄明急忙道。
“闭嘴!死到临头的老畜生!”见情形不对,急忙飞身赶过来的明遥照着玄明心窝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倒。
吴天也带了右护法飞过来,站到明逍身后,先是满是怨毒地看了一眼白玉衡,而后颇为担忧地小声唤了明逍一声:“逍弟?”
明逍看着还跪在那儿,把那具血肉模糊的残破尸首往怀里抱的白玉衡,声音有些发飘地告诉他:“他不配做你师父。”
“那他也是我师父!”白玉衡抱紧怀中的残破尸首,没有回头看明逍。
明逍突然就懂了。
再怎么无情无义,元清也是白玉衡最无依无靠时,唯一能依赖的人……
他看不见白玉衡的脸,可他似乎能感觉到白玉衡的苦痛,加上原来自己的,明逍感觉很不舒服。
气息有些不稳。
他在强撑着。
“与其给元清哭丧,不如……啊!”元礼急得快哭了,可惜话说到一半便被明遥踹倒在地。他挣扎着坚持把剩下的一半说完:“快点救我们啊!”
“不想死就赶紧回答我哥的问题!”明遥一脚狠狠踩上元礼心窝,亮出手中的绝命刺,朝他的喉咙比划。
明逍瞧了眼还沉浸在悲痛中、并未给出什么反应的白玉衡,转过身来轻轻推开明遥,自己则将断鞭搭在元礼脆弱的脖颈上,微微笑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想来不是你们不肯说,只是有些事情太过机密,你们确实不知?”
倒地的元礼和跪在元礼与破碎的元清尸首之间的元真都点头如捣蒜,连声应着:“是啊是啊是啊!”
“但应该没有什么,是‘十二仙’不知道的?”明逍冲元礼的师父玄空笑了一下,又转回头垂眸看着元礼,“毕竟是首席大弟子,你师父应该很疼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变成元清那样,是吗?”
元礼明显迟疑一瞬,带着几分瑟缩地转过头去,看着跪地如坐禅般毫无波动的玄空。
“求求你师父,好保下你这条命?”明逍弯腰用鞭柄拍拍元礼的脸。
“师……”元礼张张嘴,看见玄空闭着眼,无动于衷,被明遥踹倒的玄明则严厉地瞪视着自己,元礼不安地喘息几下,还是闭上了嘴。
明逍笑吟吟地直起身,扬起断鞭,“那我要数咯——三、二、一!”
“啪!”
霹雳般挥下的断鞭鞭尾被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的白玉衡牢牢握在掌心。
明、白二人彼此怒目而视。
不待二人开口,一旁的元礼已经被吓破了胆,紧闭着双眼不顾一切没有停顿地喊着:“你问十二仙!你问十二仙啊!我真的不知道天机阁在哪里!我们出入都是靠传送法阵的!至于闻机,我只知道他第一次犯错是被关进了禁地三个月,但叛逃后被抓回来怎么处置的,我们当真不知啊!当时去抓闻机的,除了玄心和玄悟二位金仙,其余弟子全被处死了啊!我们哪里还敢打听什么!”
明逍微微扬起下颌,打量倒在地上紧闭双眼浑身颤抖不停的元礼,给明遥使了个眼色,“阿遥,扶他起来。”
音落,趁着白玉衡因为元礼的话分神,明逍突然出掌,直击元真眉心!元真身子一抖,便直挺挺地倒地不起。
明逍冲着元礼笑眯眯道:“给你的奖赏。”
元礼满目惊惶地看着倒在自己身旁、开始七窍流血的元真,大口大口地颤抖着喘气。
“明逍!”白玉衡目眦欲裂地怒吼,“你疯了吗?!”
明逍只是回以一个冰冷中带着挑衅的笑,干脆地松开断鞭的鞭柄,转身向三名十二仙去,同时对吴天道:“天哥,你不是不爽他很久了?”
“万一我失手打伤他……”吴天问。
明逍的唇瓣颤了颤,满脸冷漠地偏头挑挑眉:“他少了一条胳膊,你却只能打伤他?”
吴天没应声,直接展臂将长槊舞了一圈,越过明逍身侧,朝着白玉衡径直走去,同时周身魔息炸裂!
白玉衡一惊,急忙拔剑御灵,同时冲着明逍背影近乎绝望地喊着:“明逍!”
吴天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加速冲击,便将白玉衡撞出高台,与他缠斗一处,招招致命。
明逍暗暗用力抠了下掌心,血迹顷刻间顺着指缝渗出。他放开微微发颤的手,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背后不断传来的一声声绝望呼喊,径直来到还倒在地上的天机阁阁主玄明身前,一脚踩上他的命根子,同时身体前倾,将左臂压在踩着玄明的左腿上,脚尖左右捻了捻,引得一直以来都一脸波澜不惊的阁主大人也忍不住地面容抽搐。
“你……卑鄙!”玄明咬牙道。
明逍勾唇一笑,“还有更卑鄙的。”
说罢,他朝着明遥伸手。明遥不明其意,在明逍抬眼示意后,明遥立刻递过自己的绝命刺。
明逍接过其中一支,精纯魔息释出,银白的寒刃顷刻间化为闪着暗红凶光的黑色利刃。
玄明大惊失色。
强者以自身灵息或魔息包裹武器的他见多了,但能以自身灵息或魔息在一瞬间改变武器形态的,除天机阁神君以外,玄明还是第一次见。
明逍笑吟吟地压下身体,将绝命刺尖端对准玄明的肚脐下三分处,抬起眼对上玄明那双明显已经开始惊惶的眼,笑道:“你说,我要是在这里开个小洞,把我的魔息灌进去,你会怎么样?”
玄明额头和脖子上都青筋暴起,似在拼命挣扎。可周身灵力被封、穴位被封,除了脖子,全身再没有其他能动的地方。
“你……你这个魔头!疯子!”玄明吼道。
“我也不想如此虐待堂堂阁主大人。可是,我杀了上万天机阁弟子,您都无动于衷。看来,只能从您身上下手了?”明逍笑吟吟的,却叫面前的四个神族心惊胆寒。
“还是不肯说?那我开始咯?”明逍偏头笑着,像哄小孩子吃药的善良大哥哥。
“噗呲!”
几乎没给玄明反应时间,那闪着红色凶光的漆黑利刺已经刺入玄明丹田。只见玄明蓦地睁大双眼,血丝迅速爬满眼白,碧绿的眼珠快要凸出来,一张瞬间失了血色的唇像是被被从水中捞出的鱼,徒然地张着。
“这就受不了了?”明逍笑得意外又无辜,“我还没释放魔息呢。来,缓口气,要开始了哦——”
“我说!我说我说!”
“我说我说!”
“我先说!”
“分明是我先说的!”
玄明还未屈服,又或许是他也想屈服,只是被折磨得暂时没力气开口,故而被一旁的玄空和玄灵抢了先机。
两个人争先恐后,生怕被别人抢了先,自己落得跟元真一样的下场,成为别人“立功”后的“奖赏”。见对方与自己不相让,便也不等明逍问话,争抢着大声喊道:
“天机阁在长白!”
“闻机已成神君!”
见对方抢答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二人又不甘心地争抢着补充道:
“天机阁方圆八百里有护山大阵,乃先代神君亲设!若是不晓得其中机关而擅自闯入,管你天魔还是天神,必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入山须有通行令牌,徒步是无法进山的!可即便你拿了我等令牌,亦无法通过传送阵另一端山内守卫的验证!唯一的办法——放了我,我带你进去!”
“我也可以带你进去!”
已经放开绝命刺、任其就那么插在玄明小腹处的明逍直起身,神色有些恍然,声音也有些发飘:“你们刚刚说什么?”
玄空和玄灵一惊,颇为慌乱地相视一眼,又有些不明所以地齐齐仰头看明逍,近乎谄媚地齐声道:“我们可以带你进去!”
明逍微微摇头,开口时声音发抖:“你们说,闻机……已成神君?”
玄空和玄灵战战兢兢地点头。
明逍沉默地戳在那儿,但双眼一直在频繁闪烁,满脸都是想不通的模样。最后他哼笑出来,顶着一张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脸,“闻机……他不是天机阁的‘叛徒’吗?天机阁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叛徒’做神君?!”
玄空和玄灵一脸为难地相视,“这……”
“说。”语气平静地吐出一个字后,明逍突然控制不住似的吼道:“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虽被封‘仙’,”玄明终于缓过来一些,艰难地挣扎道:“可我等,也不过是神君的奴仆。神君决定的事,岂容我等置喙。”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玄明缓了口气,盯着已经开始露出几分灰败之色的明逍笑得恶毒,“无论是炎魔教被清剿,还是你被定为‘灭世灾星’被不停追缉,你所遭遇的一切,全部都是神君的意思!也就是你师父、闻机的意思!”
“甚至这昆仑,也是在你师父闻机继位后才扩大至如此规模!你现在在救的,全是你师父眼中的‘罪奴’!你现在在破坏的,全是你师父的‘心血’!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
“满嘴胡言。”明逍开口,紧绷的声线似在极力压制什么。
可此前缄默不语的玄明却是不肯停了:
“你想见神君?可神君不想见你!”
“闭嘴。”明逍额角青筋直跳。
“神君每次召见我们问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世灾星’除掉没有。”
“闭嘴……”
“神君亲口说:只要你还活着一天,他便无法安生。”
“我叫你闭嘴!”明逍嘶吼着,怒睁的双眸一凝,锁定在玄明腹部的那支绝命刺上,猛然弯下身去握住,滚滚魔息便以势不可挡的气势顺着绝命刺灌入玄明丹田。
原本被刺穿丹田、又强撑着说了许多话,已是颇显虚弱、双眼半耷的玄明愕然睁大双眼,继而面部肌肉开始止不住地抽搐,额头、脖颈全部青筋暴起,而且那些突出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青黑色。
“别侮辱我师父。他才不会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他就是不想跟你们同流合污才离开的天机阁!别把你们造的孽推到他头上!”
明逍咬牙切齿地说完,也灌完了魔息。他松了手,直起身来,微扬着下颌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已经痛苦到失声的玄明,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想要我杀了你给你个痛快?想得美!我要让你为你那些侮辱我师父的话付出代价!”说罢,他用脚尖踢了踢先前被他碾过的地方,满意地看到玄明脸上的已近极致的痛苦又深刻了几分,“好好‘享受’。”
冷笑着说完,明逍将视线转回玄空和玄灵身上。
二人正齐齐侧头盯着被魔息折磨的玄明,神族那本该莹白如雪的肌肤,竟被骇得现出一种死人般的灰白。
“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头顶传来明逍的冷声,玄空和玄灵俱是一个激灵,满目惊惶地抬眼仰视面前这个满身戾气的可怕魔头。
“闻机为什么会成为神君?还是说,这是你们商量好的谎话?”明逍问。
玄空和玄灵不说话。
不是他们不想说,是已经被吓到说不出来话。
“快说!”明逍在拼命扼制自己的杀人冲动。
玄空和玄灵一抖,张开的嘴筛糠似地颤着,双目已经吓出泪来。可嗓子里就是挤不出一个音。
——明逍的反应已经明确告诉了他们,说出来,就是死。
明逍猛地俯身拔出扎在玄明小腹上的绝命刺,裹挟着张牙舞爪的魔息,朝着二人比划,“快说!你们是想跟他一样?!”
“明逍——!”另一边,白玉衡终于摆脱吴天的纠缠,疾冲上高台,一剑击飞明逍手中的绝命刺,怒道:“你给我……!”
话未说完,白玉衡便被温热的血雾溅了满身满脸。
不止白玉衡,高台上的众人无一幸免。
定睛一看,方才发现,竟然是一旁的玄明——
炸了。
尸骨无存,只余一地的粘稠血迹。
众人皆被这极其血腥的景象惊得动弹不能,只有明逍似是早有所料,只惊诧一瞬,便抹了一把眼周的血迹,“呸”地偏头吐出淌进口中的血污,冷声哼笑道:“堂堂阁主居然这么不禁搞。”
白玉衡满是不可置信地将视线从那一地血污慢慢移到明逍染满血污的脸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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