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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又忘了问人叫什么，在哪里上学，是哪个班的了。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朱渊挠挠自己的头发，想给自己邦邦两拳，敲死自己算了。
这样想着，他抬起手，看着手里的海绵宝宝创口贴，唇角微微翘起，创口贴的透明胶在暮色中透进来路灯的光晕，朱渊有些晃神。
他回神后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神色，复而郑重其事地将创口贴放进自己的包里。
虽然有点幼稚，但确实挺可爱的创口贴，贴他脸上多浪费……
*
谭桢没把自己的举手之劳放在心上，转头就忘了，反正海绵宝宝创口贴他还有好多呢，因为高三的体育课特别艰苦，难免还有擦伤，创口贴什么的是他常备的。
他下了车，走进巷子里，看见孔子钰蹲在路边上等他。
走近一些，他才发现孔子钰好像在抽烟。
察觉谭桢回来了，孔子钰有些慌乱地烟灭了，抬手在空中挥了挥，试图把烟味赶走。
谭桢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呛了一下，他揉揉鼻子，嘟囔一声：“你怎么还学着抽烟啊。”
孔子钰抵唇轻咳一声，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管。”
谭桢翻个白眼：“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谭桢转身就要走，孔子钰连忙跟上，大概是怕他误会，解释道：“我基本上不抽烟，只是偶尔心烦才会抽。”
他怕谭桢因为他抽烟就不理他了。
谭桢其实也没那么娇气，也不需要别人围着他转，他弯眼，猝不及防地转身，故意逼问孔子钰：“真的吗？”
孔子钰躲闪不及，直愣愣地迎上他的目光，还有少年发丝间的香一道没入他的神经，那瞬间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微小的声音。
月色耀眼，灯光迷离照得人影绰绰。
等谭桢撤开身子，他才回神，慌忙地拉开距离，破天荒地没有回答谭桢的话。
好在谭桢也没打算听到什么答案，他背着自己的书包，给孔子钰提出建议：“你一会儿在家门口多站一会儿，孔阿姨应该也不喜欢烟味，小心挨揍。”
孔子钰迟钝地点头，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待下去了，胡乱找借口：“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谭桢还想留他吃饭呢，闻言点头：“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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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谭桢到家时, 谭奶奶刚做好饭，老人家的腰似乎在日渐弯曲。
谭桢连忙放下书包，跑去厨房帮忙。
“我以后早点回来做饭，你就去歇着。”谭桢净手后盛饭, 一边道：“给您买的膏药你贴了吗？”
谭奶奶没好气道：“我都说了不用不用, 你还买，我这腰痛是老毛病了, 要是你这膏药能有用, 这还不得卖断货, 大家都抢着买。”
谭桢弯眼，借此机会劝说谭奶奶：“当然不能治本了, 又不是神仙妙药，但是能给你减轻一点痛，我多攒一点钱，带你上医院治。”
谭奶奶登时横眉竖眼：“膏药贴贴就算了, 还去劳什子医院。”
谭桢抿唇, 把饭放她跟前：“你说的，你得好好贴膏药。”
谭奶奶一呛：“行行行, 我知道了, 话这么多，吃完饭滚回房间看书去。”
谭桢声音微扬, 轻轻地应一声。
吃完饭，夜深人静, 明月高悬于空中, 谭桢窝在卧室里, 他咬着笔头, 看向窗外。
窗外有徐徐微风拂过, 吹得发丝挠过他的眉间，痒痒的，他抬手抓一把自己的头发。
下周就是国庆了，谭桢想去找临时工做做，七天假期，刚好一周，徐如来说学校附近的便利店在招工，他明天找个机会去看看。
谭桢一边想，眼睛眨了眨，有些犯困。
他揉揉了眼睛，放下笔，起身走至窗前，伸手将窗户关上，外面徐徐来的风也被挡在窗外。
谭桢把书本整理好，熄灯上床睡觉。
他这段时间一直睡觉安稳，鲜少做梦，但今晚入睡不久他便好像被一阵漩涡吸进去，落进无边的梦境中。
梦中的视角很奇怪，像是他自己的，又像是别人的，偶尔混乱分不清。
梦境里，天阴沉沉雾蒙蒙，谭桢打着伞，走在林间小道上，他耸动鼻尖能真切地嗅到空气中的潮湿，他想打个哈欠，可惜没打出来就被眼前所见的事物给吓憋回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穿过林间小道，眼前的场景犹如翻页般晃动，转眼间他就站在一间漆黑的小屋里，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谭桢还以为自己梦见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怪就怪徐如来每天都在他耳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导致他不可幸免被传染上。
不过下一秒，谭桢就觉得不是，因为他眼前突然一亮，因此他也看见了小黑屋里的人，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儿。
谭桢觉得他有点眼熟，他蹲下来，细细地端详他。
那开门的仆人趾高气昂地道：“小少爷已经第三天了，夫人说你下次再敢跑，把你饿死在这里。”
窝在角落里的小孩儿没说话，倔强地抿着唇，一张小脸苍白得吓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死掉。
仆人冷嗤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真以为自己是大少爷。”
想到什么，她道：“不过你还真是大少爷，可惜要怪就怪你那父亲是个疯子，不然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谭桢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脸，总算知道这小可怜像谁了，像长大后的孟逢青。
这该不会是孟逢青的私生子吧？
他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又连忙甩开，他在想什么，孟同学才不是这样的人。
那这是谁呢？谭桢皱眉思索，他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
谭桢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连思维都是活跃的，他心里有些好奇，索性也没有要强制醒过来的。
仆人还在自言自语，像是终于逮到机会奚落这小孩儿：“会投胎有什么用，生下来家世不菲有什么用？还不是活得比我们这些当佣人的还不如，哦不对，应该是比看门狗都不如。”
谭桢皱皱眉，有些忿忿不平，半大的小孩子就算做错事也不应该遭到这样的对待。
而他也看见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儿反应慢半拍的抬起头，他的瞳孔漆黑一片，没吭声，只盯着佣人看了许久，似乎是在记住她的模样。
佣人被他盯得渗人，暗自骂了一声晦气，也不再多言，重新关上门，急匆匆地离开。
小黑屋里重新恢复安静，小孩儿的面孔也在黑漆漆的空间里逐渐变得朦胧。
谭桢想走出去看看，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离开这间小黑屋。
好神奇的梦，他的梦境难道不应该由他掌控吗？
谭桢蹲得有些累，他干脆席地而坐，捧着脸，无聊极了。
想了想，要不复习单词吧？
谭桢也不知道待了多久，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儿也没有动静，虽然知道这是梦，可谭桢还是忍不住担忧对方会不会死掉？
这样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小黑屋再次迎来光亮，这次来的是一位医生，提着医药箱连忙走进来。
“多久了？饭也没吃？”
医生后面站着一位优雅的女士，谭桢没看清她的模样，只听见她的声音格外冷淡：“一周了，给他长个教训，我哪知道他脾气这么倔。”
医生摇摇头，不再说话，他抬手推了推地上的小孩儿，小孩儿已经不省人事了，苍白着脸色，呼吸微弱。
医生将他抱起来：“夫人，情况不太理想，得送医院。”
那位夫人犹豫几分，才大发慈悲地松口：“算了，活着还有点用，带走吧。”
医生松口气，带着小孩儿离开。
前前后后发生不到两分钟，但从对话里，谭桢惊觉这和刚才仆人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四天。
难怪刚刚还能睁眼的小孩儿现在却奄奄一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儿酷似孟逢青的原因，谭桢心里有些难受，他想跟上去看看。
这个念头闪过，梦境里的画面陡然切换，谭桢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医院了。
这梦难道跟随他的心念变化？
谭桢不太懂，他抿唇，他此时正站在医院的走廊处，他闻不到消毒水的味道，走廊时不时有人路过。
谭桢踮起脚尖，在窗前看见了那小孩儿，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正打着点滴，挂着氧气瓶，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谭桢想走近去看他，但手还没触及病房的门，就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吓一跳，眼前一黑，便好像被一股力量弹出了梦境。
梦境里，躺在病床上的男孩睁开眼睛，姜莱走进去，见他醒了眉头一松，“醒了也不知道吭声。”
男孩的眼神无波无澜，目光有些固执地盯着门外的某处，死水一般。
姜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看什么？”
男孩缓慢地眨眼，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别处。
姜莱踩着高跟鞋，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怪胎，要不是留你有用，我才懒得费神。”
……
外面阴雨绵绵，漆黑的卧室里，孟逢青睁眼，胃传来痉挛疼痛，他摸索着取药，囫囵地把药吞下去，等待药效发作。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小时候了，今天罕见的梦见，犹如凌迟般剐他的血肉。
少年咳嗽一声，凉意阵阵裹挟着他，手腕上的青筋凸起。
他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想起所梦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想念谭桢。
猎手不应该对猎物产生依赖的，这是会致命的。
但此刻，他克制不住地想，如果谭桢在就好了。
只有谭桢。
“谭桢……”他启唇，齿间咬合时喃喃出声。
今天的药效发作十分缓慢，胃里抽搐得使孟逢青弯曲着腰，额头冒着细细的冷汗，唇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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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谭桢被弹出梦境, 睁眼时天才刚蒙蒙亮，白色的窗帘透进来一缕光，照得屋子他一时恍惚，分不清此时自己正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等过了好一会儿, 胡同里传来鸡鸣, 他才缓过神，眨眨眼, 伸手按亮了床头的台灯, 屋子顿时充斥着光芒, 闪得谭桢眼睛眨巴好几下才适应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谭桢看着规整的房间, 竟然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可能是那个梦做得太真了，真实到好像时空错乱，他去旁观了那个小孩可怜的遭遇，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真奇怪, 只是一个梦而已。谭桢摇摇头, 大概是因为这小孩儿长得像主角，他忍不住代入孟逢青, 就为此感到心塞。
谭桢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翻身起床，套好衣服, 熄了灯，将窗户打开, 任冷风灌耳, 凉意薄薄。
借着微薄的光亮, 他坐在窗前背单词。
直到天亮, 谭奶奶起床, 谭桢推着煎饼车，和谭奶奶一起去集市。
今天生意不错，加上过节大家都放假，集市上人满为患，谭奶奶有固定的摊位，倒是有个落脚处。
谭奶奶负责煎饼，谭桢就负责收钱和找零。
十月的冷风灌进衣领，偶尔会惊得谭桢打个寒颤，他哈欠连天，蹲路边上吃了个谭奶奶摊的煎饼。
好吃得落泪，谭桢眼泪汪汪地咬一口煎饼，觉得自己快要幸福得昏过去了。
虽然日子艰苦，但他很开心，比在现世要开心很多。
谭奶奶拿着纸巾，有些嫌弃地给他擦嘴角，一边道：“多大的人了，吃个饼还糊嘴上。”
谭桢傻兮兮地一笑，两眼弯弯，凑过去让谭奶奶给他擦。
“你好，要个煎饼。”少年闷沉的声音传来，打破婆孙的温馨气氛。
谭桢连忙擦擦嘴，扭头看过去，看见是秦勉。
他好像除了校服，就是这身黑色的衣服，袖子很短，露出他一截手腕，衣服的宽容度也比较低，严实地包裹着他，显得紧绷的。
秦勉低着头，没看他。
谭奶奶手脚麻利地摊饼，她知道这孩子每次来点的都是一样。
就在她正摊上饼时，对面的秦勉摩挲着裤缝，低声问：“加蛋是四块钱吗？”
谭奶奶一愣：“对对对，四块钱。”
秦勉恍然松口气，他掏出四块钱，垂着头：“那麻烦来个加蛋的。”
谭奶奶看一眼谭桢，谭桢睁大眼睛，也觉得有些诧异。
谭奶奶应道：“好，你稍等啊小同学。”
秦勉则是把焐热的钱递给谭桢，他不敢抬头看谭桢的眼睛，其实他本来不应该再来这里买东西的，每次一来他看见谭桢就僵硬着身体，好像自己的尊严在遭受鞭挞。
他可以容忍自己低微，但不想让谭桢看见他的窘迫。
但这附近的煎饼只有这里便宜，而妈妈也只喜欢吃这家的。
谭桢接过他的钱，将还带着温度的四块钱装进钱兜，没有问秦勉怎么突然舍得加蛋了，他什么也没说，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等秦勉拿着煎饼，离开时，谭桢注意到他的背影，才发现他瘸着腿，走路还有点跛。
他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吗？
谭桢抿唇，目光盯着他的背影，突然见有人撞他一下，他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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