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桢心一提,见他后稳稳当当离开才松口气。
谭奶奶摇摇头,同情道:“这孩子可真不容易。”
谭桢低头嗯一声,一时间心情复杂。
秦勉排斥他,他理所应当地对秦勉也没什么太多的好感,但很多时候他又对秦勉的家世感到同情可怜,有时会情不自禁理解他身上的攻击性。
谭桢捧着脸,唉声叹气地咬一口自己的煎饼。
“诶,这是什么?”
谭奶奶年纪大,但眼睛好使,看见掉了个袋子。
谭桢回神,他也看见,弯腰捡起来,摇晃一下发现里边有硬币响动的声音。
是个钱袋子。
谭奶奶咂舌:“这该不会是刚刚那小同学掉的吧?”
谭桢一愣,握着钱袋子的手突感烫手。
钱袋子是劣质的布料,摸起来有些硌手,里面的硬币摇起来叮当响。
谭奶奶哎呦一声:“这小同学要是发现钱袋子丢了,不得急坏。”
谭桢道:“要不我在这里等等,等他回来?”
谭奶奶皱皱眉:“也行,要是他没回来就交给警察吧。”
谭桢点点头,他也不知道秦勉住哪里,也只有这两个办法了。
谭桢觉得秦勉会回来取,因为这东西对他来说应该挺重要的。
所以他就耐心在原地等,为了等秦勉,今天的煎饼摊还多摆了一个小时。
出乎意料的是秦勉并没有回来,谭桢等到中午也不见他回来。
他一时有些怀疑这钱袋子真的是秦勉的吗?
如果是秦勉的,他应该会回来的。
谭桢坐在小凳子上,盯着钱袋子发呆。
要不还是送去警察局吧,要是秦勉有点脑子,丢了钱也知道去警察局。
谭桢有些犹豫,秦勉的自尊心强,如果警察找上门的话,应该会被街坊邻居知道,加上自己家庭的原因,不知道会不会传流言蜚语。
若是这样,那岂不是让他本就不顺意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谭桢做事总是思前想后,他纠结后觉得手中的钱袋子更加烫了。
好难办啊。
谭桢想了想,抱着手机,敲着九宫格,向徐如来求助。
徐如来不知道在哪里潇洒,什么也没说,直接甩个地址过来。
[谭桢:什么意思?]
[徐如来:秦勉家的地址,快去吧啊乖,我正在玩呢,有空回你]
谭桢:“……”
他盯着那串地址,再次感叹徐如来真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
虽然成绩不太好,但交际这方面,即便以后去社会上,也是很能吃得开的。
在找警察,还是自己去找秦勉,谭桢选择后者。
他拿着地址,和谭奶奶说了一声,匆匆出门。
秦勉的住址离这里并不远,绕过几条胡同就是了,但谭桢很少遇见他,所以他并不清楚秦勉的具体位置。
谭桢骑了一辆年代已久的自行车出门,今天去集市大半天,脚底在隐隐作痛。
第46章
谭桢有点路痴属性在身上, 他只对走过千遍万遍的回家路比较熟,稍远一点的路便要绕几大圈,特别是这周围的胡同巷子长得基本一模一样。
等骑着车绕了几圈后,谭桢无比庆幸自己是骑车出来的, 若是走路, 怕是腿都要走断。
等到胡同,找到对应的门牌号, 谭桢才松口气。
他掰掰自己歪斜的衣领, 伸手敲门。
实心的木板门, 有些老旧,谭桢碰一下就发出嘎吱的声音, 像是下一秒就会随之倒地,轰然崩塌。
谭桢卸了力道,又敲几声,里面没有动静。
他皱皱眉, 恰好有附近的邻居经过, 见此道:“你找秦勉啊?”
谭桢点头。
是个长国字相的老大爷,他背着手, 哟一声:“真难得, 秦勉那小子还有朋友啊。”
谭桢抿唇,连忙道:“我只是他同学。”
老大爷摆摆手:“他出门去给他妈拿药去了, 应该过一会儿才回来。”
谭桢愣愣地哦一声,道谢。
他想起来秦勉的母亲好像卧病在床, 也难怪没有人开门。
谭桢干脆坐在门口等秦勉, 等待的时间漫长无趣, 模糊间他好像听见房子里传来隐约的动静, 但转瞬即逝, 谭桢没有捕捉到。
过好一会儿,胡同口才出现秦勉的身影。
少年拎着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见谭桢时,他明显一愣。
谭桢还以为他会向上次一样赶他走,或是对他冷言冷语,他正想把钱还给他就走。
没想到秦勉朝他走来了,虽不算多温柔,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主动和谭桢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
他眉眼低垂,声音沉沉的。
谭桢把钱袋子掏出来,递给他:“这是你的吧?落在煎饼摊了,我看你没来取,就擅自给你送过来了。”
秦勉一顿,他手指微微蜷缩,伸手接过袋子。
粗劣的布料染着少年的体温,他抿唇:“是我的,谢谢。”
其实他本来是想自己去找谭桢,好像这样就可以有一个见面的借口。
但今天有点忙碌,没有抽出时间,没想到谭桢会给他送过来。
谭桢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的目光落在秦勉手里药包,随口问一句:“阿姨身体好点了吗?”
或许是他帮了秦勉忙,秦勉低着头,刚刚皱起的眉头松开:“好多了,今天还点名要吃你家的煎饼。”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弯眼:“我刚去给她拿药,她说吃这药效果好。”
见此,谭桢也为他感到开心,心情明媚:“那就好,相信阿姨会越来越好的。”
秦勉点头,他笔直的腰背有些弯曲,但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并不萎靡,反而好像一颗小草在石头的缝隙中生长,又冲出桎梏的趋势。
谭桢推着车,向他告辞:“那我先走了。”
秦勉嗡动嘴唇,目光落在他的帆布鞋上,缓慢地移动视线,挪向别处。
他想开口留谭桢吃饭,他没有和谭桢一起吃过饭,可一想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他最终咽下声音,沉默地点头。
“你进去吧。”谭桢骑上车,朝秦勉道。
秦勉没说话,他沉默且固执地目送谭桢离开。
等人走了。
秦勉才扭动身体,转动钥匙,走进小院里,小院的栏杆上晾着干净整洁的被套,角落里堆着一些家用工具,看起来不显乱。
秦勉推开门,他跛着脚喊一声:“妈,我回来了。”
黑漆漆的屋子里没有亮灯,秦勉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皱皱眉,摁开了灯,正堂前有一张床,床上没有人,只有睡过的痕迹。
秦勉手指微紧,他往前走一步,突感脚踩到什么东西,他一顿,似乎就在一霎那,他意识到什么,身体有一瞬间是僵硬的,浑身血液倒流。
他手里攥着药包,脑袋一顿一顿地,缓慢地低垂下来。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
他看见躺在地上的身体。
女人紧闭着眼睛,身体在灯光的照耀下逐渐发白,白得几乎与白昼的灯融为一体。
她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边有洒落的药粒。
秦勉瞬间腿一软,跪在地上,他的手指身体都是麻木的,可触及到身体的时候,他还是打了个哆嗦。
身体还是热的,胸腔里的心脏却不震动,秦勉抱着这具逐渐趋于冰冷的身体,怎么叫也叫不醒。他双手颤抖,低着头,枯木般的滞在原地。
……
胡同的路不好走,谭桢骑着车磕磕绊绊的,走出一段距离后天下起了小雨,明明头顶还有太阳,这雨来得突兀,谭桢避无可避,只好站在屋檐底下避雨。
雨越下越大,原本的太阳此刻也被乌云笼罩,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演变成滂沱大雨。
谭桢百无聊赖地抱着手机,打开企鹅,随便刷刷消息。
消息一刷出来一堆,其中原臣的消息占最多。
原臣就像是个话痨,自从谭桢通过他好友申请后,他就能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在聊天框输出,叭叭叭地,停不下来。
谭桢烦不胜烦,把他静音了。
此刻,他有些无聊地点开原臣的对话,看一眼原臣的消息。
他本意是想看看原臣都发了什么,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他不回好像也不太好。
谭桢咬着嘴唇,手指一点一点的,老年机翻页十分笨拙,需要按键操作。
谭桢粗略看下来,发现都是一些无用的牢骚,比如原臣说他今天手指被蚂蚁叮了一下,比如他午饭吃的菜堪比吃草,比如……
谭桢蹲在屋檐底下,有雨飘进来,他赶忙拉着自己的车往里面挤了挤。
好像,没什么太重要的。
谭桢按按键,按的手指都疼了,发现这消息根本看不完。
原臣这是拿他当备忘录了吗?谭桢不太理解,苦恼地皱眉。
正想着,手机叮咚一声响,谭桢抬眼一看,原臣又发消息来了。
【原臣:你要给我发什么,发这么久?】
谭桢懵圈。
【谭桢:什么?】
【原臣:你要发什么发这么久,老子眼睛都快瞪瞎了。】
谭桢回过神,才知道企鹅有“正在输入中”的功能,估计原臣看见,以为他要发消息。
谭桢连忙解释【不是,我无意间按到了。】
不知道这个回复有什么问题,原臣焉了吧唧地哦一声【我就说你这大忙人怎么会有空想起我。】
谭桢摸摸鼻尖,有些茫然,他有吗?他没有吧,如果有事找他,他看见后第一时间就会回复的。
【原臣:国庆有什么安排谭同学,要一起去露营吗?】
谭桢果断拒绝【我有安排了,你们玩。】
原臣抱着手机,翘着二郎腿坐在卡座上,旁边一群哥们在打牌罚酒,他闲得直打瞌睡,现在聊天又有了精神。
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哟一声,打趣道:“原哥,跟哪位妞聊呢,聊得满面春风。”
原臣收起咧到后耳根的笑,懒洋洋睨他一眼:“你哥的事儿,你管得着?”
那哥们连忙做笑:“行行行,管不着管不着,有空带来大家瞅瞅。”
原臣的脚尖点了点,“那必须的,到时候闪瞎你们的狗眼。”
哥们立刻拥簇着:“来来来,大家一起走一个,敬原哥和嫂子。”
可能是那句“嫂子”让原臣心情颇好,于是他十分给面子地端起酒杯,和众人碰了碰,一口干完。
顿时吧里的气氛被抬高。
原臣功成身退,躲在角落里和谭桢发消息。
他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后才发出一条消息。
本来原臣满心期待谭桢回复,但这条消息很快就是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原臣皱眉,操一声。
正巧狐朋狗友的群里,有人发来钓鱼攻略。
原臣瞥一眼,发现消息已读不回就在其中,就是为了让鱼儿上钩。
原臣内心有些轻微的慌忙。
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自己被钓的感觉。
但谭桢难道不知道,他这条鱼压根不需要钓吗?只要他勾勾手指,他就会屁颠屁颠地钻进他的鱼塘里。
原臣有些气闷,他守着手机,等半晌没有等到消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钻进人群里,和一群人玩开。
谭桢此刻仰天长叹,出门忘记给手机充电,此刻唯一能消遣的东西也没有了。
他把关机的手机扔兜里,看着没有消停的雨,这样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附近也没有便利店。
谭桢想了想,脱掉外套,将外套顶在自己头上,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车,匆匆跑进雨里。
到家时,浑身都湿透了,谭桢里面只穿上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做打底,此刻湿漉漉地贴着脊背和胸膛,印出他的肌肤。
谭桢把车锁好,匆匆忙忙地进屋。
谭奶奶哎呦一声,拿着干毛巾,一把罩在他头上:“你这也不用急着回来啊,要是感冒了可咋整,到时候又得去医院,花上大笔钱。”
嘴上虽然说是心疼钱,其实是心疼谭桢。
谭奶奶不说,谭桢也知道。
他心里暖乎乎的,对谭奶奶甜滋滋地一笑,嘴角露出梨涡:“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正说着,他房间里走出个人,孔子钰抱着试卷,低着头,手里拿着笔:“干什么去了,打电话给你也不接。”
他改完错题,才有功夫抬头。
抬眼便看见瘦削的少年站在门口,外面风雨残卷,他头上罩着白色的毛巾,因为打哈欠的缘故,眼睛里弥漫上雾气,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而衣服贴身,孔子钰视线稍低,能看见他肌肤的颜色,白皙的,像是瓷娃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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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谭桢的小腹起伏, 呼吸平缓,有些诧异地看向孔子钰:“你怎么在我家?”
孔子钰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抬起眼,看着少年湿漉漉的脸颊, 发丝贴在他额头, 厚重的眼镜取下,露出他明亮的双眸。
有一瞬间, 他被烫到似地挪开目光, 慢半拍回应:“哦, 我来教你习题。”
说话间,他抬手扬起自己手里的一沓草稿纸, 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
等回神,他又觉得这个举动看起来更像是欲盖弥彰。
于是孔子钰放下手,视线挪开,他颇有些冷淡地转身:“你先擦干头发, 我给你讲题。”
谭桢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孔子钰着了什么魔,固执地要给他讲题。
谭桢倒是无所谓, 孔子钰和他讲题的时候, 他正好可以放空大脑,就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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