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当然不知道谢令月有八百个心眼子,还大都使在他身上;更不知道当他开始琢磨这人的时候,他的眼里与心里就有了这人的存在,渐渐在他心间长成参天大树。
再容不下任何人停驻。
当然,此时的九千岁还想不到这些,只是被他最后一句话给气笑了:“还说你珍惜我的身子,怎的倒像是盼着我多中几次那种腌臢药?”
低笑又在耳边,他又被这人揽在怀中。
“我当然不好勉强哥哥,可若是哥哥中了药,那不就理所应当了么;再则,哥哥明知我是说笑的,我才舍不得。”
还真是···什么话都被狼崽子给说了,叫人哑口无言。
哼笑一声,靠在他胸膛的陆寒尘慵懒又问:“那若是本督一直不曾喜欢你呢?”
这个问题谢令月早想过,便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有时也会怀疑;他自己清楚这是一个由小说衍生出来的架空世界,陆寒尘是其中的悲情男配,亦是最痴情的男配。
即使谢令月努力过,究竟能不能摆脱剧情对主要角色的设定,这是个未知数。
现在能确定的,就是谢家因为谢令月的穿来,改变了原本的炮灰命运;远离朝堂,谢家全族亦全身而退。
所以谢令月将自己算做变数,他能改变谢家的命运,是不是也能让陆寒尘爱上自己。
此时面对怀中人的问题,谢令月没想过回避,坦然而笑。
“长了嘴自然是用来说话的,我已经把所有都告知了哥哥,剩下的需要哥哥自己去感受与体会。”
桃花眸清澈见底:“当然,我也不是铜墙铁壁铸就的心,我已对哥哥交付全部真心,哥哥若一直弃如敝履···伤心了,就该收回这份真心;人这一生既短暂也可漫长,不是只有两情相悦就可定义全部。”
低首看人:“所以哥哥,要学会珍惜我。”
良久之后,才听到怀中人喃喃自语。
“付出的倾慕,真的可以说收回便收回么?”
怜惜轻叹,将人又搂紧一些,下巴在他发顶轻蹭:“便是很难收回也要收;一段真正美好的情意,应是两个人都发自肺腑的欢悦,应是两个人互相扶持成长、携手共进;只虚耗一个人的心力与精力,不是两情相悦。”
拍了拍他的背,谢令月声音诱哄:“明日婚假到期,哥哥该去上朝了,早些睡吧。”
听着怀中人鼻息渐渐绵长,谢令月唇角微弯;这人自己都未曾发觉,他已经渐渐习惯自己的靠近。
不急,谢令月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次日,给这人备好早膳让他在马车上吃,送他出府后,谢令月转回正院晨练。
之后几日都是如此,上午了解自己那些所谓的嫁妆铺子,分门别类整理清楚,然后给执墨四个下达自己的指令;临近午时会进小厨房,因为陆寒尘这几日都是回府用午膳。
这一日,都准备的差不多时,就见侍琴进了小厨房:“郡主,督主回府了;还有···蜀王殿下与白清涟,这两人面色不善。”
谢令月只带了侍琴去了正院,还未踏入院门,就看到几个小厮打扮的青年等在院门外,两个内侍等在院门内。
走过回廊,之前见过的天玑领着几个人守在院子各处,天枢守在正堂门口,房门虚掩。
见到谢令月过来,天枢摆手,天玑见状上前将侍琴拦在回廊处等着;至于夫人,实在不好拦,只好看向天枢。
谢令月眸光平淡直视天枢,挠了挠头,天枢还是做了个无声的手势;于是谢令月站定在房门外,面色平静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殿下这是不信我?”这是陆寒尘的声音,平静中隐含怒气:“那日我既承诺于殿下,便不屑做出此事!”
李昭辰的声音传来:“寒尘你先莫急,非是我不信你;只是昨日的事情太过巧合,你与我在酒楼叙话,清涟便在青楼出了事,中的也是炼心···我只是来问一声;若事情与寒尘无关,我也只是想请你派人查探一番,总要给清涟讨回公道。”
“哼!”一道清亮声音又起,谢令月猜说话的人正是白清涟。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还用得着查探?前脚我给督主下了炼心,后脚我便也中了炼心,还是专挑我落单的时候,难道不是督主睚眦必报?”
紧接着就是李昭辰劝说白清涟的声音,道他相信寒尘;既然寒尘说了不是他做的,那就有可能是别人不知怎的,知晓了陆寒尘洞房花烛夜中药的事,借机对白清涟下手,想要挑拨蜀王与九千岁的关系。
或许动手的人并不知道李昭辰与九千岁真正的关系,如此行事也只是让他们互相生厌;要么九千岁厌了蜀王,必然阻拦蜀王上位的可能;要么蜀王厌了九千岁,多一方势力对付九千岁,朝中很多人都乐意。
不能中了这些人的计划。
门外,天枢无声对谢令月做口型:此事并非督主所为。
谢令月桃花眸微挑,唇角上扬;天枢忽然就头皮发麻,夫人怎的这般笑?
不会吧,夫人真有这般大的胆子?
不管他,谢令月继续凝神细听。
“难道殿下还要向着他!”白清涟的声音气恼:“九千岁的府邸守卫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别人怎会知晓那日的事?”
“明明就是他存心报复!”只要想到自己日后时时都要经历心绞之痛,寿数都会因此减少,白清涟就目眦欲裂,恨不能此时就杀了陆寒尘这个阉宦!
身为嫡次子的白清涟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白家日后的家业七成都将是大哥的;可是凭什么呢,大哥哪里都比不过自己,只因为他是嫡长子就可以轻松得到这些?
就是到宫里做伴读,他跟随的都是李昭辰这个没有母族支持,最不受宠的皇子;幸而被他发现已经大权在握的陆寒尘对李昭辰的暗中扶持,后来更是知晓李昭辰对陆寒尘曾有救命之恩,白清涟直接换了思路。
有陆寒尘的扶持,太子算什么,日后继承大统的必然是李昭辰;那他就成为李昭辰心尖上的人,等到这人权倾天下,他白清涟想要什么得不到。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李昭辰及冠后就被册封为蜀王,成为皇子中不容忽视的存在;而父亲也被他说动,全力支持蜀王。
偏在此时白清涟又发现了陆寒尘对蜀王隐晦的恋慕,而蜀王也心知肚明;虽然蜀王对他承诺,只会爱他一人,对陆寒尘的恋慕嗤之以鼻,甚至以为耻;可白清涟太忌惮陆寒尘的容貌,男人的本性他再清楚不过。
于是他先是委婉提醒李昭辰,陆寒尘这个九千岁,太过引人注目;为了保护蜀王的隐秘,不如说动他娶亲,一个阉宦的夫人必然会引起人们的关注。
又在陆寒尘大婚那日借李昭辰的手给他下了炼心。
如此,陆寒尘总不能再与他争夺蜀王的心了罢?
谁料白清涟自己竟也中了炼心,还是被掳到青楼里直接下药,又把他独自关在一间屋子里;到最后他忍不住想要自行发泄时,都被人压在冰水里,硬是看着他忍过药性发作而不能排解。
这些都可以不在意,白清涟只要想到自己日后短寿,本该属于他的富贵荣华都可能是别人的,还如何能为李昭辰的大业着想。
此事根本就不用怀疑,必然是陆寒尘的报复,白清涟只想杀之而后快。
此时他红着眼眶,哪里还能听进去李昭辰的劝说。
“清涟!”李昭辰不耐烦了,清叱一声:“你是连本殿的话都不听了么!”
屋外的谢令月听不到陆寒尘的反应,猜他此时应是坐在椅子里眉眼沉郁,或者还在想着查探清楚?
此时的他应是还不想被李昭辰误会,更不愿与他生了嫌隙。
果然,屋内的李昭辰见陆寒尘苍白着脸不说话,凤眸专注盯着他与白清涟的动作;忙推开白清涟抓着他袖袍的手,靠近这人一步。
“寒尘应是还记得我说过,白尚书将清涟宠坏了。”温润的声音添了无奈:“清涟最是怕黑,被那样关了一夜,独自挺过炼心发作,还高热几日···我知此事定不是寒尘的主意,可你也知白尚书对我们大业的重要;念在我的面子,不若寒尘给清涟送些赔礼,此事就算过了,日后我们再不提起。”
房门外,天枢听的面容憋屈,拳头紧握。
推开房门,谢令月迈步进屋,清醇的声音随之而来。
“本郡主素来听说人的心都是偏的。”却还是第一次见识蜀王殿下这种的偏心,就很好奇,他是如何顶着这幅高山仰止的模样,说出这般狭私偏颇的话。
话音落,李昭辰满脸的尴尬,想要解释几句,哪知谢令月还有话说:“还有,殿下与白公子可莫再给我夫君泼脏水,此事还真与我夫君毫无干系。”
屋内三人眼睁睁看着谢令月着品月色立领长袄裙,凝夜紫马面裙,简单的妇人发髻未曾减去半分雍容,款步而来;对着陆寒尘绽开一抹笑颜,清淡在他身边的太师椅上落座。
“夫君莫怪,我来找你用午膳,方走到门口就听得蜀王殿下问诘,还有白公子出言不逊,少不得为夫君说几句话。”
第14章
未来得及更衣,还穿着蟒袍的陆寒尘无奈扶额,这狼崽子怎的过来了,早知道应该让人关闭院门的。
不待陆寒尘说话,李昭辰就问:“瑾安方才所言,可是你知道些什么?”
他身旁的人也欲急切上前,看那样子是恨不能揪着谢令月的衣领,让他告知实情。
这还是谢令月穿来后第一次直面主角攻、受,与他接收到原身记忆里的样子差不多。
李昭辰酷爱玉白色,原书形容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看上去果然如此;玉白色四团龙亲王常服,同色玉发髻束起墨发,身量修长,嘴角噙笑,谦和而温润,令人见之亲近。
再看他身旁的白清涟,此时站在当地;玉簪色宽袖长袍,玉白色发髻束一绺青丝,其余皆披散在脑后,长及腰部;秀眉猫儿眼,眼尾微挑,令左眼角的一点朱砂痣更为灵动,看上去单纯而懵懂;鼻梁秀挺,红唇若樱,缀一点唇珠,又添一丝不自觉的妩媚。
果然是作者的亲儿子,主角攻、受的外在条件还真是得天独厚;不过,眼角扫过身边的人,谢令月还是觉得自己的人才算得世间真绝色,其他人都不及。
桃花眸流转,语音淡淡:“本郡主当然知晓,因为此事就是我所为,殿下与白公子当如何?”
三人皆愣住,转瞬间神色变幻;陆寒尘是惊疑,李昭辰是不可置信,白清涟是目眦欲裂。
“为何!瑾安为何如此,清涟何曾得罪于你?”
“瞧蜀王殿下这心偏的。”谢令月面色未变:“既殿下能偏心白家公子,那我心疼自家夫君不是理所应当?”
他还有心情端起桌上的茶盏啜饮一口,而后神色冷肃,瑾安郡主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夫君却中药泡了一夜的冰水,身为夫人的如何不疼惜,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眼波流转:“殿下以为只有你的白家公子有人疼有人宠,我夫君便是无人疼的?炼心啊···倒是不知,白家公子看起来人模狗样,行事却是这般畜生不如!”
可惜了,京城的人都说白家嫡次子公子如玉。
“你!”白清涟再忍不住,伸手指着人:“炼心又如何,陆寒尘不过一个阉···”人,他又不能人道,下炼心又如何,他能与自己比?
未尽的话被谢令月起身一个巴掌打断,只见他面沉如水,扇完白清涟一边脸还觉不痛快,又迅速给另一边补上一巴掌。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到李昭辰意识到阻拦已经来不及,白清涟脸上两个泛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就知谢令月并未吝啬力气。
李昭辰呵斥:“瑾安,你怎可如此!”
“本郡主怎的了?”谢令月转移目标:“殿下倒是会做好人,你是听不出白家公子未尽之言?呵,这里是督主府,本郡主面前,由得他这般放肆!”
想什么好事呢。
转而又坐下,面含悲切陈情,陆寒尘念着蜀王那点子救命之恩,并未追究此事;这人倒好,心尖上的人受了委屈,第一个便来问诘陆寒尘,过河拆桥未免也太快了些。
桃花眸转为凛冽,语气亦森寒:“望殿下记住,大婚那日起,我夫君便不再是一个人;这世间无人疼惜他,我这个夫人来疼他!”
对白清涟所为,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的陆寒尘受得,白家公子便受不得,就只因为他是蜀王殿下心尖上的人?
谢令月倒不知蜀王殿下竟是比陛下还尊贵了?
一连几问,屋内如同窒息,三个人都愣怔看着这人,谁也想不到谢令月会如此。
而守在门外的天枢面色激动,暗中握拳,夫人果然厉害!
不只想到和做到为督主讨回公道,还敢当众掌掴白清涟,就连蜀王亦被堵的哑口无言。
此刻的天枢决定了,他心中要再加一个佩服的人,除了督主,夫人就是他最敬佩之人。
转瞬间,陆寒尘轻叱:“夫人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寒尘,你才应该闭嘴!”谢令月转头看向他,世人叫他一声九千岁,还真当回事了?
论爵位与品级,陆寒尘该尊称谢令月一声郡主的。
“还有,本郡主是为你讨公道,若是再不识好歹,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
凤眸闭了闭,陆寒尘扶额头疼;他不是不识好歹,只是担心狼崽子口不择言,再说出什么不利于己的话,人心难测。
狼崽子挡在他面前,那般理所当然说要疼惜他,还真的为他收拾了白清涟这个罪魁祸首,陆寒尘怎会不动容?
此时他根本想不到维护蜀王两人,只觉心间微暖。
桃花眸飞快冲他眨了一下,谢令月当然能看出他的深意;可他笃定,就算今日之言能传到陛下的耳中,那位也只会怀疑是不是给予蜀王的权柄太过。
而李昭辰两人,他们敢说出去吗?
渴慕权柄的人最怕的就是上位者的猜忌好不好。
果然,李昭辰方才还因为怒气略显扭曲的脸马上恢复温润,尤其是在他眼角余光捕捉到谢令月与陆寒尘的眼神互动之后。
“瑾安出身将门世家,最是爽利,但也不可这般说话不设防,若父皇听到了该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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