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沄年!”陈川的声音尚在远处,翟沄年一听就直觉有事,没准美好的一天假期就没了。
翟沄年懒洋洋地拄着拐杖向陈川走过去,嘴上也拖着调子应答:“在在在……怎么了?”
陈川加快了步子,紧盯着翟沄年以免下一秒她就摔在地上,直到翟沄年坐下了才拐了个弯问翟沄年:“好消息和坏消息,听什么?”
“先听坏的,等下还能有个好消息中和一下。”
“那边的消息──那两个人没审到一点,死了,身份吧…查不到。”陈川叹了口气。
翟沄年抬眸扫他一眼,并不算意外。她相信陈川一定也能知道根本不能查到什么,能查到才是奇怪了。所以直觉有另一个坏消息。果然,陈川接着说:“别着急,这是个中性一点的消息。坏消息是──”
翟沄年已经做好陈川说税务局那位置没拿到的准备了,却听陈川停顿了一下,说了个另一个坏消息:“池家那位不是一直倾向于晏清党吗?和齐家一直很僵──这不是重点了,他们要拿苏家,正好苏家那些人也偏向池家,这样一来就不好搞了。”
翟沄年皱着眉:“我不是没动苏白薇吗?苏白薇一直偏向锦安党的啊,那些人再怎么都不能越过苏白薇才对。而且苏白薇本身也是有手段的,不可能拿不下他们才对。”
“你有没有想过,苏白薇如果被牵连进来了呢?”
“真是一点障碍不留。”翟沄年眼神冷了下来,“具体点。”
陈川语气凝重:“一年。”
一年,说长不长,但也足够了。
35.故人
一年,在更久以前,足够让一个数年的计划付诸东流。
一年,放在现在,也足够让苏家完全沦为晏清党的傀儡。
按照计划的展开,现在苏白薇应该在设局铲除身边不利于她掌控苏家的一切因素。但是突然这么一茬出来,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翟沄年垂着眸子,一脸镇定自若──她往往这样,越是麻烦事越不会把自己的焦灼展现出来。或许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准确地说是从她当了六组组长以来,因为早期不好服人,所以她根本不会展现自己一丝一毫的弱点。
所以人就是这样的,对方基本无懈可击,各个方面展现出来的能力都比你强上些许的话,要么产生嫉妒;要么产生动力,听从对方指挥,也奋力成为向对方那样的人。
很巧,翟沄年选的人属于后者──为数不多几个前者被她考核期间刷出去了。
“好消息呢?”翟沄年一边考虑对策,一边先问起了别的问题。
陈川一下子还没从忧心忡忡的状态里缓过来,甚至还需要回忆一下自己刚才想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税务局那个位置拿下来了,是我们的人。”话刚说出来陈川就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最开始想说的──这不是很正常?拿不下来才是真的没用。
想是这么想的,但陈川突然又想不起来另一个事。翟沄年也觉得这真不算什么好消息,所以从半神游的状态里抽离出来,抬眸瞅着陈川,她也不说话,但眼神里就是写满了赤裸裸的威胁:“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消息?你想想这是你要说的好消息?”
陈川和翟沄年撞上视线,可能在那么一瞬间的时间里,他的大脑感觉到了“吾命危矣”的信号。陈川突然又想起来了,他赶紧说出来,就像生怕自己等下又忘了一样:“那什么……我们对晏清党在津市这边的清扫行动已经顺利完成,但是回来说说好像有人暗中相助。”
翟沄年点了点头,本来按照预想不该这么快,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所以必定就是有人暗中帮忙了,至于是谁,翟沄年到还真的想不到,她问:“有没有说是什么形式的帮忙?”
“说是那位一直在用一个废弃很久的加密给我们传消息,包括但不限于一些暗哨、线人,最后那次规模偏大的行动,甚至传了那边的部署计划。”
“那不是我的人啊……”翟沄年喃喃道。她很清楚,自己手下的人,都是用的固定密钥,一些已经废了的加密方式根本不会再启用。
那是谁呢?
“所以苏家的事你想好了吗?”
翟沄年没有正面回答,现在问了陈川另一个问题:“如果我一定要让苏白薇脱罪,你会怎么想。”
陈川似乎也并不意外翟沄年的话里表现的立场,他说:“这个局面下,有多少案子可以不顾身份立场,做到完全公平公正?何况…何况苏白薇并不是杀人者,她是推波助澜给何蕴柳出了个法子。”
翟沄年一哂:“你又知道了?”
“……”陈川隐约觉得翟沄年在质疑自己的智商,他愤愤道:“我当年是因为射击成绩被刷下去的,不是脑子。”
翟沄年看自己那一瞬间的质疑被看出来了,也不尴尬,轻轻咳了一声,压着笑意说:“我怎么会呢,我平等地看待每一个人。”
“呵。”你自己信就好。
的确,苏白薇当晚去过覃市,这是真的。至于舞会──蒙面舞会,想要伪装成“苏白薇”相对会容易很多。但是那个麻绳上留了一道血迹,可苏白薇没有受伤,相反倒是何蕴柳,手上有伤。
──他们在何蕴柳家其实看到过一双薄手套,翟沄年拿起来看过一眼──有一道裂口。那就是避开了指纹,却没想到受了伤,还是留下了疑点。
至于苏白薇去覃市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帮何蕴柳布置现场,一方面更是去找她哥哥的。她想确认自己哥哥做的事,也要确认杀罗元益这件事她哥哥不会参与进来──她倒是相信费绍辉的事苏白熙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何况时间也久了,想查到也会更难。
而那些绳结,如果从最开始就止步于何蕴柳这一步而没查到苏白薇,那就是自杀佐证;运气不好查到了,那也可以算是反向把苏白薇撇出去,而可以说是何蕴柳的故意栽赃——毕竟作为一个凶手没必要让犯罪现场留下那么明显的指向自己的东西。
“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当时苏白薇不是出事了吗?”
“嗯──所以是为了现在把苏家并入晏清党吧。”
翟沄年摇了摇头,却不是对陈川的否定,只是有些唏嘘:“从那么早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啊。”
说的得差不多了,翟沄年站起来打算回去屋子里坐着。
“等会儿景樆淑回来我们打算去覃市,你去不去?”
陈川犹豫了一下道:“算了不去,我爱假期。”
下午,覃市。
“不是说不会放弃假期吗?”景樆淑打趣着说。
翟沄年脚伤本就不重,这会儿上楼也不算很累,她稍微停顿一下说:“我总归不能真的不管苏白薇吧?毕竟答应了苏白熙了。”
景樆淑这会儿才想起来,翟沄年真的是个很重承诺的人,不能做到的从不承诺,而一但答应了别人什么,就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这一点更体现在了她做出承诺时的措辞上,比如她说过喜欢、说过会陪着景樆淑,却从不提时限;更多时候她说尽力、尽量如何,却不说准信──就像这一次她跟苏白熙的约定,她还是没有用很肯定的语句。
白瑞嘉听到敲门声到办公室门口时,看到是翟沄年站在外面明显惊讶:“你不是说明天──坐着说吧?”
“突然又很爱工作了。”翟沄年眨了眨眼,口嗨了一句就立刻把话题绕回重点,“苏白薇怎么样了?”
说到这件事白瑞嘉就太阳穴突突的,他叹了口气,继续把水倒上。
“在跟晏清党的人交涉,那边咬死苏白薇是帮凶,不能放过,至少一年。”
“一醒就让她进去?”翟沄年考虑着最坏的情况──苏白薇避不开要被关这一年,那就只能试图延缓一下时间了。
“对。”
翟沄年:“……”
景樆淑想起了什么,她说:“能从何蕴柳下手吗?”
“死了,她是真自杀。”白瑞嘉也觉得自己这一次跟水逆一样,灌了自己一口咖啡。
翟沄年思忖片刻,隐约有些妥协,她问白瑞嘉:“今天,能见见苏白熙吗?”
“可以,现在都行。”
十来分钟后,联合监狱。
翟沄年神情沉稳,跟在白瑞嘉身后。直到坐在等苏白熙来的时候还毫不引人注目地靠着景樆淑。
“之前没问,你这次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津市晏清党的网,真不怕出事?”
翟沄年四下一扫,监听还没开,但她声音还是很轻:“余敬鹤天天追着我跑的时候还没说他呢。我又不是动的什么重要人物,甚至很多不在他们编内。”
“……这倒是──来了。”
翟沄年也注意到了声音,所以很快坐直了身子,拍拍景樆淑的衣服。
看苏白熙进来,翟沄年稍稍点头算是打招呼:“苏先生。”苏白熙倒是一来就先直奔主题:“翟组长,白薇的事,谢谢了。”
翟沄年稍微一顿:“先别急着谢。白瑞嘉这两天告诉你消息了吧,苏白薇可能会有一年的拘役。”
“我知道,毕竟确有其事了。”苏白熙想到这件事的另一影响,很是惋惜,“只是苏家……或许该彻底沦为傀儡了。”
翟沄年看了一眼景樆淑,示意让她来说,景樆淑收到信息,很快说:“你不也是晏清党的人吗?”
“回头是岸,悬崖勒马犹未晚矣嘛。”
“苏白薇大概不能全身而退,但如果你想,苏家这底,我可以确保完好无损,等苏白薇出来,那就是她的。”
景樆淑听翟沄年难道用了一次肯定的措辞,略有惊讶地看着翟沄年,片刻后又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就只是无意间一瞥而已。
苏白熙很爽快地应下来了:“那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别的消息──不过……别的人我不希望也听到。”
翟沄年只是思量片刻就做好了决定,她回头叫来了白瑞嘉,随后对景樆淑点点头,声音柔和:“你先出去?”
“嗯。”
白瑞嘉:“什么事?”
“监听,关了。”翟沄年这边言简意赅,拿手指了指都装在墙角的两个监听器。
“……这,哎行吧。”
等别的人离开,翟沄年才淡淡一笑,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一般,玩味说道:“你觉得──我就一定可靠吗?”
“不一样。”苏白熙停顿了一下,释怀一样笑了声,“因为这个消息就是针对于你的。余敬鹤,应该在你们锦安党有新的人了,地位……算是清夜的后继者。至于是谁,我还不知道,权限不够。”
“那你怎么知道的?”
苏白熙自嘲一笑,道:“我得有些东西保底吧?”
“你是第二个说这话的人了,苏白熙。”翟沄年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离开座位,“谢谢,我会注意的。我们这算两清了?”
“算啊。”听他回答的语气,是真的淡然了,毕竟除了苏白薇,自己也没什么遗憾了;而这唯一的牵挂如今也有了寄托。
“得去办正事了。”
翟沄年都快到门口了,苏白熙突然在她开门前一秒叫住了她:“等等。”
翟沄年转身,眉梢一挑问道:“还有事?”
苏白熙笑着,他看着翟沄年,似乎是在看位故人一样,良久,他缓缓吐了口气。
“你很像他。”
36.邀约
翟沄年站住了脚,脸上神情一时有些复杂,半晌她才回过头,有些许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是么……像谁?”
“正脸并不明显,侧颜看去,很像齐夫人。”
翟沄年对翟玳是毫无印象的,这么多年来旁人也没有和她真正说过些什么,不过这个苏白熙他倒是查到过,也是南大的,当时他的老师就是翟玳。毕业后他也和翟玳保持了很多年书信往来。翟沄年后来也看过翟玳的一些信件,翟玳和苏白熙,最后一封书信,是一场邀约。
──是苏白熙邀翟玳去参加南大校庆。
可惜了,翟玳没等到那一天。南大校庆,是在她逝世两个月后。
翟沄年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轻松地笑了笑,算是翟沄年十来年前离开覃市后的这么多年里为数不多的真正出自于内心的笑颜。她缓了语气:“那么现在,不管是道谢,还是提醒我,又或者是想见见‘故人’,您的愿望都算是完成了。那么,您大可去赴那场故人之约了。”
翟沄年说着看了看门后,虽然特制的铁门阻隔下并不能看到什么。但有那么一瞬间里,她似乎也看到了她要赴的那位“故人”。苏白熙眼看着传闻中冷血无情的翟大组长眉眼突然间就温和了下来,眼里似乎闪烁着某种隐秘而又热烈的情感。
但他来不及确认,毕竟那也只是瞬息之间就又被翟沄年隐藏得严丝合缝,窥不见半分端倪了。
“──至于我,得去赶一场已经迟到了很久的盛夏了。”
回过头,翟沄年的眼里又是一片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牵起她情绪的了。
“还是让他死得轻松点,用药物吧。”翟沄年站在门口,沉默片刻,跟白瑞嘉“商量”。
白瑞嘉实在觉得这不像说翟沄年会说的话,眼底微微显出惊讶之色,随即还是应声道:“知道了,那……慢走?”
翟沄年偏头,稍稍打量了一下白瑞嘉,然后轻飘飘地开口,却是给白瑞嘉扣上一顶十分沉重的帽子:“下逐客令?这么着急。”
“……”
白瑞嘉心说不是你很着急来?搞得我一直以为你忙着赶时间,忙着赶自己的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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