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双手抱起简叶,让他撑在自己的肩头。
脚步走得很缓。
但几乎在将简叶放在洗手台上那一刻,铺天盖地汹涌的吻袭来,他迫不及待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简叶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徒劳抓着徐则病服的衣袖,几乎要揉皱了衣服。
后背的蝴蝶骨触及冰凉的镜面时,冷得他一抖,很快又被燎原的火扰得无法再继续思考。
徐则毛茸茸的脑袋低头往下。
——
陌生的感觉,使得简叶不受控制地抓住他的头发,五指都陷进去。
直到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
那张寡淡温和的脸上染上几分浓艳的昳丽,眼尾泛着红,睁开眼是雾蒙蒙的泪意。
平添了惊心动魄的美。
假若被人窥见这张脸,定会红着脸心跳加速地怔然愣在原地。
徐则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将东西咽下去,又要缠上来亲简叶的唇。
被尚未回过神的简叶皱着眉嫌弃,不轻不重地打了下脸。
刚压下去的念头险些又被这一耳光挑起来,他打开水龙头漱了下口,似笑非笑地将水抹掉。
才轻轻在简叶唇上啄吻了一次。
简叶实在是累了,趴在徐则肩头慢慢闭上眼睛。
腰腹上的伤有裂开的迹象,徐则却像是一点也不疼的模样,漫不经心地重新把病服扣子扣上,遮住渗出血的绷带。
他帮简叶时很注意,没有把东西弄到身上,用纸一点点擦干净简叶的手指。
而后将证据熟稔地全部毁尸灭迹。
抬眼时不经意见着镜子中的自己,连徐则自己都慢半拍才发现,他脸上正散漫地挂着一个笑。
他没把简叶放在陪护床,而是两个人一起挤着一张病床。
VIP病房是一大优点便是病床大,能够睡得下两个人。
徐则那点微妙的不适被简叶抚平了。
他曾觉得与人之间交流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自己与世界孤立开来。
在认识白宁之前,他尝试过一段时间的极限运动,又或者与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客户亲近。
却始终没能将周身那真空的环境破坏掉。
越是超出阈值的放纵过后,脱离肾上腺素与荷尔蒙的作用,越是觉得平淡无聊。
后来白宁带着他去拍卖会,玩地下拳场,甚至还有撞见几个不学无术富二代在国外染上不良嗜好妄图拉人下水时的场景。
倒是少数几种能找的乐子。
拍卖会上,徐则看着那自己拿全部身家都买不起一副最便宜作品的艺术品,在白宁撺掇下举过几次牌。
没人知道他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
人人披着一层光鲜亮丽的皮,徐则舔着嘴角因缺水干裂的唇。
白宁随手就替他解决了账单,将根本看不上的作品留了个收货地址。
钱看起来只是一个数字,即使后头跟着一串数不清的零,拍卖完成时看起来不像一场交易。
而是有钱人的过家家游戏。
尽管徐则那时身后冷汗四起,眼睛却是燃起一簇火。
地下拳场是白家黑色产业的一部分。
或许认为徐则掀不起风浪,亦或是对她来说一点可能造成负面新闻的影响对自己没半点威胁。
他们在那里来去自由,观赏着一群人扒下人的伪装,用最原始最丑陋的方式斗争。
当空气中的血腥味飘进徐则的鼻子里时,他跟着台上注射了兴奋剂的选手一样。
眼睛猩红,呼吸沉重,只为等最后致命一击。
可一旦跨出会场。
一切都烟消云散地消逝了。
如今曾经用尽万般手段也求不来的宝物近在咫尺,就在徐则的手中。
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守住了。
一时任性的后果是结结实实挨了护士和医生的一顿骂。
徐则一贯厚脸皮,权当听不见,在看见简叶竭力装作若无其事表情,企图撇清关系的样子时。
反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感同身受地错开了目光。
东水医院楼下种的花开了。
修养了好几天伤才又恢复了一点的徐则被叮嘱绝对不能再乱动,简叶就借了个轮椅。
以散心呼吸新鲜空气为由,将徐则这个大块头推到了楼下。
等到了花丛前,简叶反倒将人丢下,自己兴致勃勃地拍起照片来。
“真没想到医院里种了这么多品种不一样的绣球花。”
他嘟嘟囔囔着一些种花专业术语。
偶尔见着长势不太好的,还会亲手拨弄看看,试图诊断出是什么原因。
徐则看着他认真观察花的侧脸,手便忍不住上去摸的冲动。
但还是被自己按住手腕,生生忍下了。
他错开眼,见到在一旁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夏安。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对视一秒,徐则不想打扰简叶,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从哪儿来的嫉妒。
提醒简叶:“你朋友来了。”
最好是有什么事赶紧谈完赶紧走。
几天没见,简叶的状态倒是比之前摇摇欲坠的模样精神了不少,甚至带了些血色。
夏安尽管仍然没放下心来,但看他这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制止了简叶想要邀请她上楼去病房仔细聊聊的意图。
“我来只是说一声我准备回去了,花店什么事要嘱咐的,可以交待我。”
没想到夏安会走得这么匆忙,连上楼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简叶有些遗憾。
他和夏安走得离徐则远了,故意避开了他。
经过深思熟虑,简叶端详着夏安的脸色,才试探性地开口。
“花店经营的事,我能拜托你暂停营业吗?”
本以为指不定又要迎来一阵痛骂,简叶说出口后自己都没把握地抿了抿唇。
却见夏安像是预料到一般,没问为什么,只道:“是暂时的吗?如果是你回不去,我和邱天可以照看一下花店的,不用急着停下运营。”
但简叶迟疑一瞬,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夏安,把花店店面转出去吧,没卖出去的花降价处理掉,能回收多少损失就尽量回收。”
他来东水时没想过。
谈了九年的女友,经营多年的花店,竟有朝一日以如此迅疾的速度在手中松开了。
“原本我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只不过一直没舍得,”简叶垂下眼眸,落寞一瞬,很快又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有个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单纯喜欢花才开花店,还是因为年少时真真不经意的一句话。”
活了二十多年了,简叶终于给自己争取来了喘息的自由,他问。
“你不会怪我吧?”
毕竟花店不止他一个人的心血,更是夏安还有邱天几个人一起努力的成果。
“我说过了,你早就该休息了。”夏安拍了拍他的肩,眼眸很轻地闪烁了一瞬。
像是看着他总算有那么一丝成长后的欣慰。
“花店的事,我自己有解决的门路,你不用担心。”
两人交谈了一些关于花店的处理方案,简叶事事巨细,将什么都考虑到了,对于私事反倒没多聊。
简叶交待:“店面转出去的钱一部分留给真真,剩下的放在你那里我放心。”
好似夏安这次来,真的只是将花店处理清楚。
但她用借口将简叶支走后,转过身来走到徐则面前时。
没了友好的善解人意。
“你要留在简叶身边?”夏安顾及到他暂时还只是个病人,没用更强硬的手段。
远远看去,两人神情看起来不过是一次最简单的日常问好。
从夏安的脸色来看,这个问句绝对不是友好的象征,因而徐则攥紧了拳头,放到轮椅扶手上。
冷淡地斜睨她一眼,而后敛下眼帘。
“不可以吗?”
第55章 “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
“你配吗?”
夏安看过几年前报道他和白宁新闻的报纸,亲眼见他因处理不清情感纠葛,以至于现如今负伤坐在这里。
她忍住想点根烟的冲动,近乎冷静地揭露他:“你不把你自己那些破事处理干净,有什么资格站在简叶的身边。”
对待这种男人,夏安没多少耐心,跟他说话都嫌自己掉价。
她转身想走,是徐则叫住了她。
“你说的对,我会等自己有资格说喜欢简哥那天,再陪在他身边。”
简叶快回来了,夏安余光见着人往这条路的方向走回来,她没接着说什么。
只是看见简叶眸子亮着光,脸上仍旧挂着那一无所知的好欺负软包子表情时,笑了笑。
待夏安走后,简叶问徐则:“你们两个聊了什么?”
“说了几句话,都是关心你的。”
徐则手覆上简叶放在轮椅上的手背,依依不舍地捏了捏,手顺着缝隙与他十指相扣。
“简哥,你能原谅我做的一切事吗?”
他不解徐则为什么这么问,生气地将手扯回去:“我已经原谅你很多事了。”
就连被自己惹恼的表情都分外生动,徐则回想起来,他确实将好脾气的简叶弄生气过不少次,眉眼弯了弯。
“好像是这样的,”但他还是去牵简叶的手腕,低低道:“求你再多原谅我一次吧。”
后半句话消逝在了风里,简叶没听清。
白宁案件正式被移交上诉机关那天,徐则的伤还没好完全。
那晚他说自己酒瘾犯了,缠着简叶给自己买点酒喝。
但医院附近哪有这东西,更别提他一个病号,怎么可能沾上这玩意。
简叶义正言辞拒绝了。
“买来闻闻也可以,哥你喝,我不喝。”徐则求简叶,故意装幼卖可怜。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简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知道他最无法抵挡自己的这副模样。
几乎是有求必应,百试百中。
于是简叶叹了口气,听信了他的话:“你说的,不可以骗我。”
他只买了罐啤酒,没有多高的度数,顶多酒量不好的人喝了用来助眠的效用。
徐则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却没有咽下。
而是掐着简叶的下巴,一点一点将苦涩的酒液渡进他嘴里。
带着气泡的口感在口腔里回甘,琥珀色的液体些许从简叶的唇边溢出。
他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如法炮制地灌了简叶好几口。
酒精度数很低,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酒量太差,简叶被亲得晕晕乎乎的。
他视线里只能看见天花板摇晃的白色炽光灯,眨了眨眼睛。
那盏灯摇晃得更厉害了。
徐则呼出的气息就近在耳边,他蛊惑着自己再多喝点,简叶盯着他那两瓣被酒湿润的唇,记忆恍惚着身子前倾。
手撑在徐则的身旁。
根据徐则教他的方法,模仿着向他汲取热度。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是徐则紧紧抱着他,吻在他颈侧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脖颈处一凉,仿佛有眼泪滴在自己的身上。
再睁开眼,简叶躺在病床上。
身边空无一人,往旁边一揽,是冰凉的床铺。
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简叶强撑着醉得晕乎乎的脑袋起身,看了眼房间,徐则的东西很少。
但还是全都清理干净带走了。
床边摆着一杯水,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是熟悉的字迹。
“对不起简哥,我不能自私地带走你,最后等我一回。”
后面字迹被水滴湿润。
又看起来很像故意伪造出的,如同以往一样只是跟他卖惨的假把戏。
简叶收起那张纸,冷静地走到外面问护士。
房间里的病人在什么时候办的出院手续,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护士也很忙,没功夫关心每一个病人的去向,更何况徐则是早有准备,瞒着所有人走的。
“昨天下午才办的出院手续,说是今天再走的,怎么,人已经离开了吗?”
“谢谢。”简叶没回答护士的问话,他轻声道了谢。
将那张轻飘飘没有重量的纸条捏在手心里。
医院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影,回到酒店时也没得到人来过的消息。
徐则果真是一如既往,来时神秘,就连走也没惊扰到一个人。
就那么轻松地抽身离开了。
他给徐则打电话,发送消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将自己拉黑。
然而全都石沉大海。
简叶甚至想过报警找人。
但当来到公安局,负责登记的警官询问他,失踪对象年龄多大?
他不确定地道:“已经成年了,应该二十多岁出头。”
原本认真登记的警官态度很快放松下来,他键盘输入记录的手停下。
“他的出生地在哪?常活动范围找过了吗?他身边有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可以去的地点。”
从第一个问题开始,简叶就攥紧了拳头,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见他保持沉默不语,警官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是吵架了吗?”
随即,按照程序继续照本宣科的问:“他和你什么关系?兄弟还是亲戚?”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在警官的耐心耗尽之前,简叶呆然将视线移回,空洞的瞳孔重新聚焦。
孤零零的留下一句。
“不好意思,我不找了。”
他这时才发现。
徐则留给自己的除了那个确定真实的名字,居然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但简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而后收拾所有东西离开了东水。
他没有回家,先是跟夏安把花店店面转让出去的手续全部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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