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收拾时,天已经黑透,宫门都下了钥了,昭阳公主躺在榻上小憩,形容十分疲惫,秦青鱼陪在旁边,正帮昭阳公主掖被子。
小福子收拾到一半才看到龙椅下的圣旨,想不明白圣旨怎么会自己跑这里。捡起圣旨看了眼,果然如干爹说的一样,真将小主封了驸马,小福子暗自咋舌,赶紧卷好系好,规规矩矩给放在御书案上。
收拾完,小福子小声道:“小主可要用膳?”
晚膳没吃,这时候都到了夜宵时候了,小主肯定该饿了。
秦青鱼摆了摆手,小声道:“不必了,先在御膳房温着,待公主醒了一同用。”
小福子告退出去,秦青鱼撑着脑袋侧躺在昭阳公主身侧,看着烛光下的公主,眸光忽明忽暗,心却无比的宁静。
当初的她是如何狠心那样对待公主的?这样好的公主,怎么舍得?
公主啊,以后可不要对人这样掏心掏肺了,若有人再伤害你,哪怕是我自己,我也不会原谅。
秦青鱼轻吻了下昭阳的额头,昭阳睫毛微颤了下,竟然睁开了眼。
秦青鱼低声道:“吵醒你了?”
昭阳公主的声音带着刚刚苏醒的沙哑,绵糯糯的十分惹人怜惜:“没有,就是自己醒了。”
秦青鱼道:“睡的还不到一个时辰,再睡会儿吧。”
昭阳微摇了摇头:“我不困了,还有些奏折没批完。”
说着,昭阳公主就要起来。
秦青鱼按住她道:“别急着起,我让小福子传膳,再躺一会儿。”
从勤政殿跑腿去御膳房传膳,再从御膳房送膳食过来,怎么也得一炷香。
唤了小福子传膳,秦青鱼搂着又闭上眼睛的昭阳公主,亲了亲凉滑的发丝,道:“这圣旨,我收了,但就收在我这里吧,不必在朝堂宣告,和亲……还是要和的。”
昭阳公主睁开了眼:“你说什么?”
秦青鱼温声道:“我已知道公主的心意,这就足够了。我虽不在乎这大梁,也不在乎大梁的百姓,可这是公主的大梁,这是公主的百姓,能用最小的代价让百姓免于苦难,让我的公主少些烦扰,区区名分,我让得出来。”
昭阳公主微微睁大眼:“你……”
秦青鱼握住公主的手揣进怀里,诚恳道:“我发誓,我句句肺腑,绝无半点虚言,也不觉得委屈。好吧,傍晚接到圣旨前还是有些委屈的,可这会儿真的没有了,公主真的不必顾虑我,该做什么,放心去做就是。”
昭阳公主望着她,半晌才道:“你可不是这样的人,这样委曲求全,我只在你演戏的时候见过。”
秦青鱼道:“我失忆了你知道的,失忆的我才是真的我。再说我这也不是委曲求全,我说了我不委屈的,我只想公主好,也只要公主好。这和亲的驸马,等将来没用了休了就是,又不是一直占着这位置。况且这样还能让公主更怜惜我,横竖我都不亏的。”
昭阳公主难得主动勾住了秦青鱼的脖子,一个带着温暖气息的吻落在秦青鱼的唇瓣,红唇如血,刚被秦青鱼折腾了半晌,吻得微有些红肿,越发显得娇艳欲滴,这会儿又主动送过来,要不是顾惜昭阳的身子,秦青鱼真想再恃宠而骄折腾折腾公主。
秦青鱼顺着公主退走得趋势又追着吻了两下,这才勉强按捺住,没等开口,就听昭阳道:“放心,和亲的事我自有应对,我的驸马之位,只有你。”
秦青鱼道:“可是朝中众臣不会轻易同意,平日找娈|宠也就罢了,真同女子结了亲,全然不顾皇家颜面,只怕不管是你的人还是小皇帝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昭阳道:“无妨,你忘了吗?”
秦青鱼道:“什么?”
昭阳公主躺在金丝软枕上,黑发如墨染般铺陈,美目如星,一张一合的嘴唇晕着诱人的红,贝齿皓白,丁香小舌颤动着最温柔却又最有气势的话。
“你忘了吗?我可是大权在握的……昭阳嫡长公主,谁敢对我的驸马有异议,杀,无赦。”
第89章 公主与太后(13)
昭阳公主一早就去上朝, 秦青鱼在寝殿睡回笼觉,虽说没能亲见早朝的热闹,但想也知道, 一定是刀光剑影,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不反对那道赐婚圣旨的。
还没下早朝, 前朝就传来消息, 说昭阳公主雷霆震怒,杖责了两位朝中重臣, 还降了好几位的官职,众臣噤若寒蝉, 没人敢再抱怨昭阳公主先斩后奏。
只是, 眼下正是和亲当口, 昭阳公主不与众臣商议, 直接让封公公把圣旨给秦青鱼送了去,这不是打诸臣的脸吗?
众臣敢怒不敢言,对于昭阳公主把持朝政一事更加不满, 他们原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公主党羽,只不过为了对付小秦后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如今小秦后已除, 小皇帝就又成了香饽饽,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要暗中倒戈, 毕竟扶持个傀儡小皇帝可比喜怒无常的公主容易得多,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
秦青鱼虽然没在前朝,可猜也猜得到大致局势, 想要让昭阳屹立不倒, 兵权是重中之重。
如今最负盛名的戚大将军主张和亲,朝中又无其他适龄公主可以代替, 也不能找个假公主给蛮夷递把柄,若昭阳公主执意不和亲,必然会惹得戚家军不满。戚大将军一旦倒戈,公主将失去最大助力,虽然还有两万亲卫和镇南军,可终归从独揽大权变成了分庭抗礼,公主的地位就没那么稳固了。
昭阳公主打算如何应对和亲一事先不说,秦青鱼心中已有了成算,若成了便是一箭三雕,既能解和亲之急,也能稳固兵权,还能让她这个驸马真正的名正言顺。
只是该如何让这事成了呢?若她直接将计划说给昭阳听,昭阳必然不会同意,得让昭阳不得不同意才行。
秦青鱼正在这儿琢磨怎么挑起事端,一队御林军突然闯了进来,竟然还带着小皇帝的手令,说要抓她?
紫芙几人赶紧阻拦,可哪里拦得住?小何子喊了公主亲卫,两厢敌对,一时间互不相让,剑拔弩张。
秦青鱼收拾妥当出来,问道:“即便是皇上抓人,那也得有个说法,不知皇上因何抓我?”
御林军掷地有声道:“皇上有令,罪太后秦青鱼罪不可恕,即刻捉拿归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慌张跑出来的西厥公主。
西厥公主道:“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她是苏月娥,不是秦青鱼。”
紫芙也道:“她们只是长相相似,并不是同一个人,望皇上明鉴。”
御林军道:“是与不是,请到御前分辩,我等只管抓人。”
秦青鱼挑眉,哦哟,她刚才还在想怎么挑事,这可不就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她不睡都说不过去是吧?
御林军归陈将军掌管,陈将军一贯中立,不管在位的是哪位皇帝,只听命于皇帝。小皇帝一直都掌握在昭阳公主手里,御林军相当于只听昭阳公主的,如今突然拿着小皇帝的手令过来,显然是有人怂恿小皇帝。
更何况,小皇帝是小秦后一手从襁褓代带大的,与小秦后十分亲近,如果小皇帝真觉得她是小秦后,绝对不可能抓她,只会想办法护着她。小皇帝既然能听旁人的怂恿来抓人,显然根本没想过她真的就是小秦后。
不过那些人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怂恿小皇帝?昭阳公主不是才刚在早朝责罚了几个朝臣吗?虽没有真的杀无赦,可挨庭杖的那两位也绝不好过,怎么这些人反而更来劲了?
秦青鱼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这叫抢占先机,也叫借刀杀人。
他们之所以突然冲着自己过来,其实并不单纯是因着昭阳公主那道赐婚圣旨,这不过是个导火索,他们其实是想借这个事情逼昭阳公主大开杀戒,这样他们就能说服戚大将军护幼帝,清君侧。
这也是当年昭阳公主借戚家军杀入皇城时打的旗号。
戚大将军忠心是真的忠心,可一牵扯到皇帝就容易耳根子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对公主实在大为不利。
怂恿小皇帝的人明面上不敢开罪昭阳公主,便想到了借小皇帝的手,并且前脚下朝,后脚就闹事,为的就是杀昭阳公主个措手不及,让公主震怒。
除此之外,他们也想将她这个长相肖似小秦后的娈|宠推到众人面前,尤其是戚家军面前,让他们认为昭阳公主与罪太后有违伦常,这不只是狎玩同性的不伦,这更是母女的不伦。
这些人可不管罪太后不是公主的亲生母亲,也不管罪太后早就不是太后,更不管两人之前有多清白,反正这不伦的帽子扣下来,足以让刚回城述职的戚大将军动摇。
自然,他们也是想过后路的,万一此计不成,她人死了,戚大将军没有倒戈,储秀宫还有那么多长得肖似小秦后的人,再找一个勾引昭阳公主就是,横竖昭阳公主看重的是罪太后,换谁都一样,只要让昭阳公主息怒,火别烧到自己身上就成。
这些人的算盘真是打得噼啪响,不过他们千算万算,肯定没算到她是真的小秦后,是那个传说中搅弄风云的可怕女人。
秦青鱼看了眼挡在自己前面的紫芙,还有紫芙前面的公主亲卫,说道:“既然如此,我走一趟也不是不可,只是不知皇上让你们把我带去哪儿?”
御林军原本不想说,可看这势均力敌的架势,不说显然带不走秦青鱼,只得道:“去慎刑司。”
猜着也是那里。
秦青鱼道:“慎刑司就算了,那地方阴暗潮湿还有血腥味,我不喜欢,就算怀疑我是罪太后,那也得大理寺审过再说,哪儿能直接送去慎刑司?再说,我又不是宫女,更不是皇帝的妃子,哪有把我送去慎刑司的道理?”
御林军怒道:“少废话,皇帝手令你都敢不从?!”
秦青鱼只当没听见,笑盈盈对紫芙道:“紫芙,你去禀明公主,就说我被小舅子请去大理寺游玩,让她无须担心。”
这是帮昭阳公主明确了目的地,省得昭阳着急。
秦青鱼交代完,根本不管御林军什么反应,兀自翻身上了房,在众人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惊叹的目光中,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径直朝着大理寺方向展身而去。
紫芙见秦青鱼跑远了,这才叉着腰冲那群御林军骂道:“看到了吗?我们准驸马可是武艺高强,这是那只会舞弄权势的罪太后能比的吗?瞎了你们的狗眼!等着吧,公主来了定会狠狠处置你们!”
御林军这才赶紧追着秦青鱼去了大理寺,又分派出一人去禀告小皇帝。
秦青鱼身轻如燕,自然跑得飞快,她到大理寺门前时,那群御林军还没影儿呢。
秦青鱼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屋檐躺上,晒着初冬的太阳,眯着眼睛,一边张望那群慢吞吞的御林军,一边琢磨。
秦青鱼看得出来,昭阳公主并不想夺位,不然早在当初清君侧的时候就顺便夺了,杀了小皇帝伪装成被罪太后所杀可太容易了。
昭阳公主当年杀入皇宫,不为别的,只是为杀到太后面前,只为报仇雪恨,公主对权势其实远不如想象中那么上心。
可不管上不上心,如今公主已经坐在了这位置,早就身不由己,这会儿再想让权已经晚了,要么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要么就继续做权利的中心。
让权是不可能让权的,让秦青鱼来说,还是夺位最安全,不然公主如今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哪怕她帮着公主一起稳定政权,那也绝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自己坐上那九五至尊才能真正安心。
昭阳公主早料到朝臣会闹,淡定地处理完后,留了戚大将军和礼部尚书下来。
礼部尚书孙大人是秦青鱼的举荐人,秦青鱼青云直上,孙大人自然是最高兴的,甭管其中多少弯弯绕绕,孙大人都会站在昭阳公主这边,因而权且可以借来一用。
至于戚大将军,昭阳公主自然也要安抚。
戚大将军原本已经动了真怒,要不是昭阳挽留,他早就不顾规矩拂袖而去,一旦踏出这宫门,一切就不可控了,昭阳自然不会让他走。
昭阳恩威并施安抚住戚大将军,直言她下这道圣旨虽有私欲,却也是为了试探蛮夷。蛮夷突然提出和亲本就刻意,咱们以为那赘婿是质子,又岂知不是里应外合的明棋?养虎为患终非良策,若蛮夷真的想和亲,小皇帝虽小,可也不是不能娶亲,皇帝的贵妃不做,何必非要做她的驸马?
昭阳公主言辞犀利,句句有理,说得老将军当场心悦诚服,再加上孙大人在一旁帮腔,终于说服了老将军。
只是老将军心中仍有疑惑:“既然如此,为何方才在朝堂上公主不解释?非要雷霆震怒责罚臣子?”
昭阳公主道:“自然是为了揪出蛮夷的狐狸尾巴,让他们以为本宫真的荒淫无道,以为咱们大梁内忧外患,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老将军道:“可若再度挑起战端,岂不是与初衷背道而驰?”
昭阳道:“蛮夷狼子野心,如何会诚心言和?届时战火再起,受苦的可就不只是边关百姓。若他们在赘婿被拒之后,还能再送来公主和亲,那本宫就给他们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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