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鱼的肌肉还处于激战的应激记忆,看见眼前有人的第一反应是,猛地抬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正打在昭阳公主胸口,昭阳当啷丢了手里的长|枪,向后重重摔了出去,撞在地上的尸首。
“唔——”
昭阳捂着胸口痛呕了下。
这一掌可真狠,一点儿也没手下留情,幸好秦青鱼力有不逮,这也不是玄幻世界,不然非吐血了不可。
秦青鱼这时才真正清醒过来,忍着眩晕赶紧撑身起来,抹了把挡眼的雨水,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人。
“公主?!”
秦青鱼又惊又喜,随即想到自己打了昭阳,赶紧跪爬着过去,上去搂住了昭阳。
“你没事吧公主?你怎么在这儿?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这荒郊野外出了精怪?你不是该在皇城吗?”
昭阳又痛又恨,还被秦青鱼抱得喘不过气,一时恼极,抬手又给了秦青鱼一巴掌。
啪的一声,秦青鱼有点懵,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委屈道:“你就算想让我知道不是做梦,也不用打这么狠吧?而且为什么你打我左脸,我右脸也觉得火辣辣的?”
因为之前我还打过你的右脸。
昭阳沉着脸,把秦青鱼推开,两人坐在泥泞的野地,在这雨中,周围都是尸体,马灯幽幽的光格外瘆人,两人却都无心理会,只瞪着对方。
秦青鱼是恍如梦中,被打了很委屈。
昭阳却是气得一时不知道该先从哪句开口。
过了半天,昭阳才从牙缝挤出一句:“你不是死了吗?”
秦青鱼半年多没见公主,日思夜想的早就相思成疾,好不容易见到公主,也顾不得冷顾不得难受,只想赶紧抱抱意中人。可看着公主这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秦青鱼生平第一次有了胆怯,想伸手不敢伸手,只能捂着脸委屈巴巴望着昭阳。
“我什么时候死了?我就是跑了太久,又一下子跟这么多人打,好不容易撑着一口气全打死了,就……就力竭晕倒而已。”
力竭……晕倒?
换而言之,她就是太累了睡着了?
昭阳说不清是气的还是怎样,胸口剧烈起伏了下,指着丢在一边的长|枪道:“那这枪你怎么解释?”
秦青鱼一脸茫然道:“这枪怎么了?”
昭阳道:“它明明把你扎了个透心凉,你怎么可能还活……”
说到这里,昭阳突然顿住,伸手摸了摸秦青鱼的胸口,左摸右摸,除了衣裳有点破烂,哪里有什么贯穿的血洞?
昭阳傻了。
她不敢相信的拿手来回拍摸着,边摸边道:“不可能的,我明明看到这枪穿透了你,枪尖朝天,竖得笔直,枪头还反着光的。”
秦青鱼抿了抿唇,吞咽了下,一把攥住昭阳公主乱摸的手,道:“虽然我现在很冷,冻得还有点儿麻木,可你再这么摸下去,我可就要热了。”
昭阳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她:“当着这么多尸首的面,你还能有这心思?”
秦青鱼一脸无辜道:“你也说了是尸首,我还怕他们看?”
昭阳道:“…………”
重点是这个吗?
秦青鱼攥住昭阳还想摸的手,道:“好了别摸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昭阳终于舍得收了手,问道:“怎么回事?”
秦青鱼一手攥着昭阳的手,一手伸长了够过那长枪,指了指枪柄道:“看到没?枪柄这边是折断的,很锋利,我记得当时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这枪柄扎进了最后一个蛮子胸口,然后我就没力气了。倒下去的时候,我怕枪尖扎着我,就……躲了下,这枪是从胳膊缝扎出来的。”
胳膊缝?
昭阳立刻伸手拽起秦青鱼的胳膊,借着马灯微弱的光看了看,秦青鱼腋窝的布料确实被扎破了个洞,说是胳膊缝,其实就是擦着腋下险险躲开的,再歪一点儿就扎着人了。
刚才昭阳之所以看错,一是天太黑马灯也不甚明亮,一是本能地认定了秦青鱼死遁,就没仔细看。
昭阳无语道:“然后你就夹着枪睡着了?”
秦青鱼道:“我是力竭晕倒好吗?”
昭阳闭了闭眼,乍然放松下来,鼻子又酸又涩,眼眶也热了,她道:“我以为你死了。”
秦青鱼瞟了眼那枪,又看了眼长睫低垂满身湿漉的昭阳,道:“所以你拔出这枪是想干嘛?”
昭阳支支吾吾道:“我……”
秦青鱼微挑眉尖,揽着昭阳公主纤细的腰肢,凑近了道:“你该不会想用扎死我的枪扎死自己,给我殉情吧?”
昭阳公主立刻反驳:“我才不是殉情。 ”
秦青鱼道:“那是?”
昭阳公主道:“我……”
我是报复,你敢死遁,我就敢自戕,只要还有下辈子,只要我还有记忆,我就还自戕,让你永远也完不成任务。
可这话能说吗?
理论上没什么不能,昭阳又不是没对秦青鱼说过,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这情形,昭阳公主突然说不出口。
秦青鱼伸手搂住昭阳,紧了紧胳膊,脸枕在了昭阳肩头,叹息般道:“我很高兴,高兴你来找我,高兴你不会独活。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时间可以治愈一切,这世界就算没了我,还会有很多美好的事。除非离了我你实在吃不下睡不着,也实在做不到移情别恋,每天都活在痛苦中,并且痛苦了好多年,那我就……准许你下去陪我。”
昭阳公主搂在秦青鱼肩头的手缓缓攥紧那湿透的布料,心里五味杂陈。
昭阳道:“想什么呢?还痛苦好多年?我不可能等那么久的。你要是敢死,我就敢……”
……敢让你任务失败。
秦青鱼道:“敢什么?敢给我殉情吗?”
秦青鱼歪头亲了亲昭阳冰凉的侧脸,依然枕在昭阳肩头,只是搂昭阳搂得更紧了些。昭阳那纤弱的身体搂在怀里,说不出的惹人怜惜,秦青鱼渐渐不觉得冷了,真的有些热了,她突然有种冲动,想将怀里的人揉进血肉,永不分离。
这冲动强烈得几乎要将秦青鱼吞没,好像很久以前曾经有过。
秦青鱼闭着眼喃喃道:“我爱你公主,我突然发现,我比我想象中还要爱你。”
昭阳公主长睫沾着雨沫颤了颤,也搂紧了秦青鱼。
昭阳公主道:“我们回去吧。”
秦青鱼道:“好,回去。”
两人互相扶持着起来,秦青鱼的确是力竭晕厥的,又在雨里淋了那么久,这也就是强化过的身体素质好,不然起码也得是个高热不退。
虽然没有高热,秦青鱼的手脚依然是软的,之前拍昭阳那一掌,已经耗尽了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
昭阳也没什么力气,她从京城快马加鞭昼夜兼程赶来,没怎么休息又赶着来寻秦青鱼,这一路也是淋着雨,还是摸黑摔着过来的,这会儿找到人松懈了下来,手脚也软,只是还提着点儿心气儿,比起秦青鱼好上一些。
昭阳一手扶着秦青鱼,弯腰捡起地上的马灯,两人互相扶持,摇摇晃晃跨过那些尸首,朝着回头路走去。
昭阳方向感还不错,虽然是闭着眼睛来的,大约也知道回头路的方向。
两人走了许久,一路上也没见到梁军,也不知他们又鬼打墙到了哪儿。
秦青鱼道:“药物作用通常不会太久,顶多到天亮,他们肯定能走出去,你无需担心。”
昭阳哪里是担心他们?蛮子都死绝了,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就是想着若能遇上,可以做个简单的担架抬着秦青鱼,也省得秦青鱼在雨中这样艰难地前行。
两人走了一路,越走荒野越窄,路边都是矮树林,影影绰绰。她们见到了倒地的战马,正是中毒的那一批战马,大都已经死了,只有个别反挺了过来。
昭阳牵起相对状况好些的一匹战马,顺了顺湿漉漉的毛,见那马勉强还能走,就把秦青鱼推了上去。
秦青鱼虽然没被长|枪扎个透心凉,身上其实也有不少伤,在雨里伤口不易凝固,这一走又开始流血,头晕目眩的也就没有推辞。
战马虚弱,驮不了两个人,能驮着秦青鱼一个昭阳就已经松快了不少。
昭阳牵着马,秦青鱼趴在马背,雨渐渐停了,天也透出了鱼肚白,晨风料峭,这一吹,湿漉漉的衣衫越发显得冰冷,秦青鱼和昭阳都打了喷嚏。
昭阳心里盘算,这一夜雨水冲刷,山坳的瘴毒应该都冲走了,马踩过去应该无碍。即便有碍,出了山坳就有人家,届时找户人家换两套干衣,再换辆骡车便好。
正想着,秦青鱼趴在马背嘟囔道:“冷啊,公主。”
昭阳心头一软,柔声道:“等会儿过了山坳……”
不等说完,秦青鱼又道:“这荒郊野外没有人,不如咱们做点儿能暖和的好事?”
昭阳道:“…………”
有那么一瞬间,昭阳真觉得秦青鱼失忆了。
秦青鱼的确一向都是卑鄙无耻不要脸的,可和眼前的不要脸根本就不是一个不要脸!
秦青鱼还在撒娇似的哼哼:“行不行嘛?”
昭阳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做得到心硬如铁,毫不客气道:“闭嘴!”
秦青鱼哼唧:“好无情啊。”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突然划破晨曦,朝着昭阳直射过来!
秦青鱼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昭阳后颈,向后用力一拽,另一手抬起护住昭阳脑袋,冷箭擦着秦青鱼的手臂扎空,只划破了皮。
昭阳反应也极快,顺势脚尖点地,随着秦青鱼一起从马背翻身落地,一拍马头,战马嘶鸣着挡在了两人面前,紧随而来的十数支冷箭噗噗噗扎在马身。
可怜那战马嘶鸣一声摔翻在地。
此时也顾不得怜惜战马,一群黑衣人从路旁树林嗖嗖跳出,一个个手举长剑,照着两人就砍杀过来!
秦青鱼弯腰捡起原本挂在马背的长剑,一把自己拿着,一把扔给昭阳,两人背贴背举剑对着黑衣人,目光冷冽。
秦青鱼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小心!”
若非昨夜鬼打墙,这群人只怕早就杀到昭阳面前。
对方人多势众,身体状况明显比她们好上许多,两人拼尽全力才杀出一条血路,且战且退,朝着不远处的山坳跑去。
入了山坳地形复杂,且杂树众多,秦青鱼轻功傍身,趁势抱起昭阳躲到树上。
两人屏住呼吸等着黑衣人从树下走过,秦青鱼搂着昭阳靠着树干,头越发昏沉,手臂箭头擦破的伤口越来越胀。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视线瞟了一眼,隔着破裂的衣衫,可以隐约瞥到伤口已经青黑。
箭上有毒。
秦青鱼深吸了口气,微藏了藏胳膊,不让昭阳公主注意到她中了毒。
第93章 公主与太后(17)
秦青鱼搂着昭阳公主在树上藏了许久, 直到再也没了那群黑衣人的踪迹,秦青鱼这才抱着昭阳下了树。
为防他们杀个回马枪,此地不宜久留, 但也不能过于明目张胆,两人专挑隐蔽处走, 尽量不发出声音, 小心谨慎地走了许久才出了山坳。
山坳外有田有庄户,但都离得较远, 与其冒险过去找骡车,不如继续循着田边干涸的水沟边藏边走, 虽然慢些, 但重在安全。
秦青鱼一路都死死攥着昭阳的手, 两人都十分警惕, 并顾不得看对方,注意力都在四周,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赶紧确认, 避免黑衣人再杀出来。
如此紧绷的气氛,两人倒也不觉得冷, 又走了数里, 秦青鱼突然目光一凛,按着昭阳贴在了沟壁。
前方隐约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声势浩大, 听起来人数不少。既然是骑马过来,显然不是昨晚的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的马同她们的马一样, 都折在了昨夜的瘴气中。
秦青鱼与昭阳公主对视了一眼,猜测着可能是老将军不放心她们又派了人来。
尽管觉得是自己人的可能性恨大, 但两人还是极为谨慎,依然贴着沟壁一动不动,只小心地偷偷窥探。
不多会儿,马蹄声从头顶疾驰而过,踏起的泥水四飞迸溅,策马扬鞭的骑士一个个都穿着梁军兵服,竟然真的是自己人?!
两人大喜,起身便要出来招手,刚伸出手臂,秦青鱼忽然觉得不对,那些人一个个浑身湿透,连战马都是湿漉漉的,可停雨已有两个多时辰,从军营到这里根本用不了这么久,若真是戚将军派来的人,应该是一个时辰前出的兵营,是不可能淋到雨的。
他们不是梁军,至少不是戚将军的人。
可除了军营的战士,这附近根本没有旁的军队,这群人怎么会穿梁军兵服?
这到底是自己人,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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