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做过的事也是,没有返回改写的机会了。我也没法替我妈妈重新做选择,所以你怎么说我都行,是你的自由。”凌星河终于自己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覆盖掉曲翊的手指留在上面的触感。
“那既然你现在不要做什么,我就先走了。下次你想做什么直说,我不会拒绝的。”说完,凌星河径直走进了雨里。
曲翊缓过神来,捡起掉落在一旁的伞,追了上去。
走着走着,凌星河感觉到头顶上多了个什么,转头发现是曲翊在一旁撑着伞。
伞面向他这边倾斜,曲翊有小半个身子在伞外。
一开始凌星河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直到要拐进宿舍区的路时,他才停下脚步。
“这是去宿舍的路。”
“嗯。”曲翊简短地回答,声音带了一点鼻音,是刚才淋雨的后果。
凌星河自认为提醒过了,去校外的路不应当往这边走。他继续抬脚走,没想到曲翊也跟了上来。
他忍不住了,再次停下脚步,“曲翊,你今天很奇怪。”
简直没有一刻是正常的。
按照凌星河的猜想,倘若曲翊意外遇见他与凌为民对峙,应当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甚至会高兴地拍手,看他痛苦,看他被凌为民唾骂,在刀子割破他血管时,蹲在他身旁居高临下地说:“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是你欠我的,死得好。”
而不应该像今晚这样,承认四年前是他照顾了发烧的自己,又帮自己解决掉凌为民这个像口香糖一样粘人的麻烦。
全都错了,全都错了。
曲翊低声又“嗯”一声,没有要多解释两句的意思。
凌星河的目光从曲翊脸上滑到举着伞的手上,又转向伞外漫天的雨幕。
雨滴落在树叶上、伞面上、水泥地上,发出的不同声响交织出雨夜特有的意境。伞内的两人只浅浅呼吸着,呼吸声被雨声遮掩。
半晌他说:“曲翊,我不知道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怕我死了,无人可恨是吗?”
曲翊嘴唇翕动两下,是想反驳的,但是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是因为关心吗,还是担心?喜欢?
不,不,不会的,他根本不喜欢凌星河,更何谈担心,可是,他真的好怕凌星河会死,但那绝对不是因为无人可恨……
头脑乱作一团之际,曲翊又听凌星河说道:“如果你恨我,就恨得彻底一点吧。”
不要在恨意中间夹杂着一丝心软与同情,这太折磨人了,他受不了,凌星河苦涩地想。
见曲翊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凌星河顿了顿又说:“之前你说的让我‘滚远点’这句话还有效吧,是我最近没注意,总是让你看见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曲翊紧紧地抿着唇,抓住伞柄的手很用力。
凌星河确认他听到这句话了,没再说什么,抬脚往宿舍楼跑去,剩下曲翊一个人打着伞站在路口。
路灯照下来的光线被雨伞拦腰切断,伞下的人影晦暗不明。
回到公寓,曲翊冲了个澡,又喝了两袋感冒冲剂。
正在擦头发时,微信提示音响了。
他拿过手机,发现是凌星河给他发来消息。
凌星河主动给他发消息啊。
曲翊眼睛一亮,手都没擦干就去解锁屏幕,却因为沾了水怎么都解不开,于是急忙手抖着输入密码。
但看到信息内容时,他刚冒头的兴奋就全没了:
【凌星河:[转账]备注:衣服钱】
【凌星河:衣服就当我问你买下来,之后我会将衣服捐出去,不会再错拿了穿出门。】
凌星河总是要和他撇清一切关系,见到他跟躲瘟疫一样。
他觉得生气,觉得烦躁,可目光滑落到桌子上那把他从雨里捡回的折叠刀,怒火又全被压下去了。
“你杀了我……”“等我死了……”
凌星河在雨中说过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曲翊心往下沉,手碰了碰冰凉的刀身,眼神流露出一点无助。
最后,他只无措地抓了抓头发,点开转账,将转来的钱全数退还。
至少……让凌星河欠着他的钱,这样他们之间,就还有机会再继续产生联系吧?
第18章 人不见了
宿舍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李深望向门口,看到了刚进门的凌星河。浑身上下都是湿的,衣服上的水不断向下滴,落进门口的地毯里。
“你回来了……”李深说。
“嗯,外面在下雨。”凌星河走进门,快速拿了干爽的衣服进卫生间。
等洗完澡出来时,李深依旧坐在桌子旁,额前的头发有些湿,可能是刚洗过澡。他转头问凌星河:“是忘记带伞了吗?”
“对。”
李深顿了一下,又问:“你今晚是去知行礼堂看电影了对吧,应该有挺多同学要回宿舍的,怎么没借把伞一起走啊?”
凌星河拿毛巾擦头发,轻描淡写地说:“淋点雨没事。”
李深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睡前收拾书包的时候,他将今晚刚放进包里的那把新伞悄悄地拿了出来,又将被雨淋湿的外套送去阳台挂着。
第二天,凌星河一起床就觉得有些精神不济,他翻出两袋药冲了喝下,预防可能会来的感冒。
下午的实验课上,他久违地有些注意力不集中,好几次错过了老师口述的实验步骤。等回神时,他问坐在一旁的李深:“刚才老师说显微镜调多大倍数?”
“啊、啊。”李深显然也在走神,他目光匆忙避开,“没听清老师说的,我去问下隔壁组。”
下课后,凌星河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些后坐公交车去城东别墅区给初中生补课。
已经三个星期了,小天的妈妈陈姐每次都会和他商议加薪的事。他自认辅导水平也一般,绝对是配不上加薪的,但陈姐五次三番情真意切地劝,凌星河也终于松口,同意再将每小时补课费再上调一百。
天渐渐黑了,凌星河的精神和力气仿佛也随日光一样消散。
可能是淋雨后遗症,等辗转到了酒吧开始工作时,听着敲击在耳膜上的狂放的电子音乐,他觉得头有些痛。
随着聒噪的音乐和沸腾的人声,疼痛趋势越扩越大。不过好在是忍受的程度,凌星河计划等一会儿不忙了,再去用冷水洗洗脸缓解一下。
“帅哥,请你喝酒。”在酒吧大厅不起眼的角落,一杯酒被一只戴了很多亮闪闪的戒指的手推到桌上。
“不喝,抱歉。”桌旁的人冷声拒绝。
女装小哥眯了眯眼睛,紫绿色眼影因这个动作闪着细光,“给个面子啊,帅哥!”
“吃了头孢,喝不了酒。”桌旁人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女装小哥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翻了个白眼,捏起酒杯转身离开,两个巨大的耳环随之晃荡,边走边说:“无语哎,这可是酒吧啊,不能喝酒来这干嘛。怎么什么人都有啊!真无语!”
“你挺牛啊。”江以闻走近时听到了对话,笑着坐了下来,“人家问得挺对的,不喝酒你来这里干嘛?”
曲翊瞥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先掩拳咳嗽了两声。
“感冒挺严重啊,怎么弄的?”江以闻问。
“淋了点雨。”曲翊声音比平时要沉一些,视线往远处穿着侍者服装的人身上一扫而过。
“干什么,想学苦情戏里主角啊?”江以闻叫来侍者点了杯酒,随意一瞥,看到门口走进一人,他随口说,“吴泽今天也来了啊。”
“夜色”门口,服务生拉开门,吴泽大摇大摆地进来,像刚跟人打过一架似的臭着个脸,瞥了眼大厅就往包间走,只是走着走着,又回头往人多的地方看了一眼。
曲翊顺着他视线朝舞池那边看过去,见吴泽回头看的是凌星河,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吴泽脸好臭,看来心情不太好啊。”江以闻说,“也是,他最近日子不太好过。他爸逼着他学习公司业务,以后要每天都去公司上班了,今晚估计是来找刺激的。”
“哦,不关心他的事。”
“那说说你。”江以闻抬起眼皮,“你爸没让你学公司业务?他可就你一个儿子啊。”
曲翊将眼神从远处收回来:“让了,但我不可能学。”
“其实学学也不错啊,到时候继承公司,钱都是你的。”江以闻笑笑。
曲翊只是摇头。
临近零点,又值周五,上班族都卸下工作上的重任出来疯狂,酒吧人挤着人,好不热闹。他们二人坐在角落,默默地喝着东西,偶尔有人带着目的端着酒过来,都被果断拒绝。
江以闻慢慢地喝了一杯酒,感觉胸腔都热了起来,于是趁热打铁又叫了两杯。
“你悠着点喝。”曲翊提醒。
“知道,我有数的。”江以闻看着曲翊开始喝第三杯柠檬水,问道,“倒是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每周都来,又只喝柠檬水,不会来看人的吧。”
不待曲翊答话,他接着说:“别急着否认啊,你那眼神跟黏在人男孩身上一样,什么心思一看就能看出来,来给你送酒想跟你约的都挺没眼色的。”
曲翊岔开话题:“还是给你送酒的比较多。”
“哈哈,因为我长得帅啊。”江以闻撩了撩刘海,又挑挑下巴,“看上我不是应该的吗?”
曲翊无语,不理他。
“你为什么光看着,是等人下班啊?”江以闻又将话题绕回去。
“不是,因为酒吧很乱。”他不放心。
“哦——”江以闻故意拉长音,“他这长相,是挺危险的。这么久了,你跟那男孩有没有进展啊?”
曲翊瞥他一眼,没回答,垂下眼道:“别总‘男孩、男孩’的叫,不好听,他有名字。”
江以闻心想曲翊可真别扭啊,这都拖了这么久了还没进展到能下班一起走,他笑了笑:“哦,那他叫什么?”
“以后告诉你。”
“那我等着你带他和我见面的那天啊。”江以闻笑得更欢了。
曲翊没理他这句话,又看向吧台附近,然而目光逡巡了三遍都没看到想找的人。
他想了想,最后一次见到凌星河是他往左侧过道走去,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倒是一转头偶然看到吴泽从包间出来,一脸不耐烦地解着衬衫扣子,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往左侧走廊走。
他看了几秒,收回了目光。
又过了些时候,曲翊再次将目光投到不远处。其他服务生端着托盘穿梭在大厅,脚速很快,异常忙碌,可这其中却依旧没有凌星河。
曲翊手指点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到最后开始不耐烦起来。
上个厕所怎么会要怎么久?他今天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不会又犯低血糖吧?会不会在卫生间晕倒?
曲翊胡乱猜测着,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一个多月前吴泽强迫凌星河喝酒的画面。
吴泽和凌星河往一处去了,会不会迎面碰上?如果碰上了,会怎么样?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卫生间里有两三个人站着解手,都不是他要找的,他走到里侧隔间,一个个推开看,全都空无一人。
两个人都不见了。
这个卫生间位于酒吧里侧,临近后门。
凌星河没有理由突然旷工,而吴泽的车停在前门,也不该从后门离开,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比如做一些不光彩的事的时候。
“今晚估计是来找刺激的。”江以闻对吴泽的猜测在耳旁响起。
所以凌星河有可能被吴泽用什么法子带走了。
曲翊突然觉得浑身冰冷。
第19章 谁下的药
曲翊快步走出卫生间,在走廊上看到一位服务生,他上前拦住。
“你好,有看到凌星河吗?”
那位服务生转过身,曲翊这才觉得有些眼熟,正是当时他从酒吧带凌星河走时,露出不善眼神的那位。
赵梓彦挑了下眉:“你问他做什么?”
曲翊强压不快,问道:“你知道他去哪了?”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服务生的去向吧,先生,我也不认识你啊。”赵梓彦露出微笑。
曲翊瞥了眼他胸前工作牌上的名字:“那吴泽你认识吗?看到他去哪了吗?”
赵梓彦礼貌回答:“先生,客人的去向我就更没有义务向你说明了。”
“所以,你知道他们的去向,只是你不想说。”曲翊下结论。
“是啊。”赵梓彦眼睛带笑地看着他,“除非你向我说明问他们去向的理由。”
曲翊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中的信息:“他们是一起走的。”
“挺聪明啊。”赵梓彦又挑了下眉,转了话题,问得很直接,“你是不是喜欢凌星河?”
曲翊在脑子里飞速排演吴泽会带凌星河去哪,下意识说出催眠了自己上百次的想法:“不喜欢。”
赵梓彦哼笑了一声,“那你那么关心他做什么,别问了吧。”
“你喜欢凌星河。”曲翊回神,将问题推了回去。
“是啊。”赵梓彦果断承认,“为什么不喜欢,长得好看,身材也好。”
“那凌星河有危险,你也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赵梓彦依旧是笑,“再说了,能有什么危险,又死不了人。”
“你不是说喜欢他吗!”曲翊咬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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