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让忽然笑起来,似乎和他平日的傻笑没两样,但眼底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
他轻声说:“哥,你都不喜欢,为什么来陪我浪费时间?”
“我喜欢与否不重要,我又不在乎这个。”裴峥说。
“那你在乎什么?”裴让几乎脱口而出。
裴峥不满地蹙眉:“你管得太宽了吧。”
裴让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这些天长时间的相处,可能让他忘记他们之间并不是多么熟悉要好的关系。
“我说过,这趟旅行是份谢礼,你只要乖乖地高兴地收下就好。”
裴让的傻笑凝固为假笑,他别开眼,没有掩盖住落寞的神情。
裴峥“啧”了声,“走吧,别挡路中间。”
“你陪我再做一件事!”裴让转过脸来,下定决心般嚷嚷,“现在还是礼物时间对吧?完成这件事我会更高兴!”
这忽然聪明起来,知道钻空子了。
裴峥为维护威严,尽量板着脸:“随你。”
下一秒,他就被裴让攥住手腕,快步地往影院售票区附近的抓娃娃机跑去。
真有他的,一身使不完的蛮劲儿!
裴峥就愣了一下神,回神就挣不脱,等跑到娃娃机前停下才被放开。
“要给你钱抓娃娃?”裴峥喘过气就发问。
裴让已经自己扫了码:“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
他们面前的这台机子,里面是雪白一片的羊……啊不对,是羊驼。
裴峥脑子里已经有上万匹羊驼奔过。
据他所知,这种机子的机械爪很松,几乎抓不上来什么东西。
就是骗小孩零花钱的。
可能裴让童心未泯,需要被骗点儿钱才使童年圆满。
而那边,裴让已经换了二十个游戏币,开始了抓娃娃游戏。
果不其然,开局不利,羊驼很轻易地从爪子的缝隙溜走。
裴峥仿佛看到了结局。
“这爪子有点松啊。”裴让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
但第二把,他便利用夹角的优势,成功钓上来一只。
“还有十六个游戏币,你要试试吗,哥?”裴让把羊驼塞他怀里,比巴掌大一点,毛茸茸的,摸着很舒服。
裴峥想起了自己养过的毛茸茸,有点恶寒,“不用了,你自己玩。”
裴让就干脆把礼品袋子也塞给他,腾空手上的累赘,去和其他机子作斗争。
裴峥顺着他的方向一个个机子去看,看见猫狗兔子等常见的动物玩偶。
他下意识地把羊驼的脑袋抓紧了些。
裴让抓娃娃技术意外地不错,剩下的十六个游戏币八次机会,他一共又钓上四只动物,一猫一狗俩兔子。
抱了个满怀,递来给裴峥看。
裴峥竟也没躲开。
裴让说:“挑一只你看得顺眼的。”
我哪一只都看不顺眼,你得庆幸它们拆开来全是棉花。
裴峥没有这么说,那玩偶都近到贴上他的脸,质感都很软和。
但猫狗兔子这些都不能选,他捏着自己手里的羊驼,说:“我就要这个。”
“怎么忽然想到要送我这些?”
“旅游纪念品嘛,你都送了我手串。”这次轮到裴让理所当然,“这趟旅游下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你说我喜欢就行,那我喜欢你能收下这只……羊驼。”
说到羊驼俩字裴让都忍不住笑,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怪离谱。
但这个理由,裴峥没法拒绝。
“你钻我话里的空子。”裴峥轻声说。
“这叫阅读理解,”裴让理直气壮,“高考要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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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当年看《流浪地球1》,和我一起看电影的我妹正在为人类的大义哭得直抽抽,而我看完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没有太阳氦闪?
我妹: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至于文里用《流浪的球》,我记得在《宇宙探索编辑部》里,郭导他们自己也是这么用的。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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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到日常生活的裴让有些不得劲儿。
旅游带来的新鲜与兴奋感注定要被繁琐重复的日常生活磨平。
裴让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日常生活也还算惬意,他目前没别的压力,只有好好读书。
但回归日常生活后,裴峥以工作繁忙为由,再次夜不归宿。
裴让自是没有资格指责裴峥夜不归宿,裴峥想宿哪里宿哪里,反正他在市里的房产多了去。
裴让只是有一些不习惯。
这也许是种戒断反应。
具体表现为他吃饭没胃口,学习之余想入非非,手里捏着裴峥送的珠串,有一下没一下地盘。
严重的时候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睡眠,梦里的裴峥侧躺在他身边,睡相安静又乖巧。
只可惜他还没伸手触碰到裴峥的脸,裴峥就猛地睁开眼睛,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裴让是被吓醒的,还好梦里不疼,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脸,上面没留下裴峥的体温。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他得克服这种戒断反应,而不是心里隐隐期盼着裴峥回来。
可是他除了集中精神学习之外,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抵御裴峥入侵他的大脑。
与此同时,学校高三年级的新学期开始了,裴让找了个时间回校拿新的复习资料,班主任姚乐淳叫住他,说他最好还是要来学校参加高考前最后三次摸底考试。
“当是提前适应考试节奏。”
不和稀泥时姚乐淳的教学专业素养还是在线的,裴让也不是听不懂好赖话的刺头,干脆地点头答应了。
回去还特地写了备忘录,以防自己忘记。
因着回校拿资料都是特意挑的上课时间,裴让没有碰到林守拙那帮子人。
林守拙比裴让表现得更像个乖学生,他从来都不逃课,上课也没怎么打瞌睡,一门心思奔着考TOP3以上的学校去,可能还幻想过考裴峥的母校。
但林守拙并没有那么聪明,不然他也早走竞赛保送的路子了,而不是成天待在无趣的学校里,把折腾裴让当成难得的乐子。
裴让之前过嘴瘾,说林守拙是因为裴峥才追着他不放,但仔细想想这理由过于单薄,因为林守拙平时的表现不像个同.性.恋。
之前还住校时,下晚自习,裴让还无意间看到林守拙陪隔壁班的姑娘轧操场。
以裴让浅薄的常识来看,林守拙只有爱裴峥爱到死去活来发疯发癫,才会来针对裴让这个不受裴峥待见、侵犯裴峥财产利益的异母弟弟。
但很明显,林守拙并没有到这地步,他都没怎么跟裴让提起过裴峥。
至于真正的原因,裴让想不清楚。
他现在唯一有点清楚的是,他现在的表现比较像个同.性.恋。
*
首先,裴峥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
其次,裴峥是个男人。
放到半年前,对未来伴侣毫无期待但有一定底线的裴让并不会想到,现在的他能情窦初开到胆大包天的地步。
他竟然敢肖想裴峥。
这是不想好活了,也不得好死了。
裴峥要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折腾他——这应该是他对裴峥能做的最叛逆的事情。
被裴峥折腾死了到另一个世界,他可能也要面对来自父母的教育。
不过话说回来,父亲母亲真的会管么?
他们怕不是根本不在意,他跟他们不熟,裴峥也跟他们不熟。
所以他们有什么资格管呢?
裴让心里涌起那熟悉的酸涩感,还未等他习惯性消化掉,那酸涩感却在心里横冲直撞,发酵成一种张牙舞爪的底气。
对啊,又没人管他,他当然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至于喜欢的对象是裴峥,裴峥发现了再处置他就行。
裴峥发现不了,那他岂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裴让忽然地心情明朗起来,他想他大概可以顺理成章地再梦见裴峥,甚至可以在裴峥扇他巴掌前,反制住裴峥的手。
攥紧手腕裴峥就反抗不了,他尝试过。
而且是在他的梦里面,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反正裴峥也不知道。
*
裴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以为是自己感冒了。
最近换季,冷一阵热一阵的。
他不以为意,觉得捱过这一阵就好,再不济找盒感冒药吃吃。
还了裴让人情后,裴峥回归到他收留裴让之前的生活,住进离公司最近的那套房子,每天步行十分钟上下班。
住裴让学校附近,他还得晨跑完了开车上班,有时候早一点还会遭遇堵车;下班好一点,但下班太累他并不想开车,也不想找别人开车,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所以裴峥也不明白他之前怎么能够适应长时间住那边,是嫌步行上班不方便,还是觉得早晚高峰的路上不够堵?
想不明白的事情先放一放,人生有太多这样的事情。
裴峥不打算当哲学家,想不明白也没关系。
至于裴让那边怎么想,他不关心。
只是在旅游的时候,他发觉这孩子在面对他的时候有些奇怪的不自在,这种不自在不是先前的惧怕,而是一种没法定义的东西。
可能是依赖,或者是感恩?
裴峥明白得很,他那段时间很惯着裴让,让小朋友产生了他可依赖的错觉,似乎也情有可原。
裴让年纪小,生活的圈子也简单,没遇到过对他太好的人……这样想想,裴让的人生也挺可悲的。
裴峥没心没肺地笑笑,他现在不常回去,回去再找个由头教训教训小朋友,估计裴让就会从错觉中清醒过来了。
他还是更喜欢裴让假模假样地对他言听计从,却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如果付出真心……裴峥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裴让手劲儿大得很,给他腕子上掐出一圈红印,过了两天才消。
付出真心的话,裴峥也不需要。
裴让说到底,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养的小玩意儿罢了。
*
确认自己的心意,以及确认裴峥短期内不会回来,裴让开始每天往裴峥的房间里钻。
他睡在裴峥的床上,大大咧咧地,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把裴峥的味道裹在身上。
但裴峥的味道是什么,裴让也说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们一起用过的沐浴露。
可是茉莉花的味道在裴峥身上会更明显,裴让尝试过把自己腌在茉莉花入浴剂里,都腌不出来裴峥身上的茉莉花味。
裴峥现在跟他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周的生活费转账,似乎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裴让会绞尽脑汁地和裴峥多说几句话,不似之前彬彬有礼的生疏,也没有显得他们很熟络,反倒显得他自己很傻气。
好像那灌木丛里乔木枝头,蹦蹦哒哒叽叽喳喳的麻雀。
但又带着岭南地区麻雀特有的狡黠,即是觉察出对面人类的不对劲后,立马展翅逃跑。
他总是在觉察出裴峥的敷衍和不耐烦后,搜肠刮肚出合适的结束语,完事后陷入一种这是在做什么的虚无。
他这样好像是在试图和裴峥谈恋爱,而且是谈那种自我感动的恋爱。
很明显他哥对待他的态度并没有以时间的变化而转移,他还是他哥眼里那个累赘的但也许有点意思的小玩意儿,并没有除此之外的头衔。
所以他怎么能试图和他哥谈恋爱?
把他哥只当做春.梦对象不就好了。
这样还不容易被发现,除非裴峥没打招呼地回来,发现裴让在他床上翻来滚去,面红耳赤嘴里念念有词。
只是挺不道德的,他都喜欢上裴峥了他能有什么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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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让:心动了但也没完全动。
裴峥:一动不动。
这俩谈恋爱怪费劲儿的。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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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林守一和颜湘芷还是决定离婚。
裴峥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林家的长辈不同意他俩离婚。
家族中被当做弟弟妹妹典范的长兄林守一,终于被家族的长辈们逼得疯癫到人不人鬼不鬼。
裴峥并不走心地为自己没太关注林守一的悲剧生活而感到抱歉,承诺林守一这次酩酊大醉后,他会负责把林守一送回家。
他没打算沾酒,林守一也没兴致给他灌酒。
喝到有点糊涂的林守一还记得向裴峥道歉说,之前给裴峥添了不必要的麻烦,过年那两天还来打扰裴峥。
说到底,林守一是个好人。
不是好人的话,他并不会被家里的长辈用亲情绑架。
或者这种性格叫做软弱?
软弱这个词不太好,裴峥不想用它来形容林守一。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裴峥对林守一的道歉也没兴趣。
“婚还是要离的,我爸妈不会放弃劝我和湘芷生孩子。”林守一捏着酒瓶,“我也不可能跟他们断绝关系,他们不欠我什么。”
“湘芷也不欠你什么。”裴峥淡漠道。
“是啊,是啊。”林守一喃喃重复道,“所以就这样吧,她值得更好的人。”
真可怜,一副要碎掉的表情。
裴峥该适时地安慰他几句,这是作为好友的本分,但他确实不是什么正常的好友,他只说:“彼此放过也算积德了,你们绑在一起多过些年头,反而有可能成为一对怨偶。”
“裴峥,你有时候说话真刻薄。”林守一拿不动那个空酒瓶,他醉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裴峥。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从来都这样。”裴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还要喝么?我再叫点儿。”
林守一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裴峥自然地叫了服务员,点了林守一常喝的几款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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