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早餐。”裴让大言不惭地解释道。
裴峥差点没用刀叉戳他脑门,“你要再弄这些玩意儿,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我不晓得你喜欢什么。”裴让理直气壮,“为了不被你丢出去,我总得找个方向努力吧。”
说得倒是个理。
裴峥朝他勾了勾手,待他凑近来,狠狠地揪了他耳朵:“我不喜欢装的。”
“那你这是否认了我的基本盘。”裴让疼得龇牙咧嘴,小小声地反驳着。
“跟以前一样就行。”裴峥没好气地松开他。
“看来我以前装得很不错。”裴让摸了摸耳朵。
裴峥觉得他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于是勒令他把这碟子“一塌糊涂”吃掉。
“我出去吃。”裴峥起身,“另外,我周末回来住,这两天你就别想着了。”
“为什……”在裴让问出口前,裴峥把吐司塞了他满嘴。
“我平时住的地方,离公司近。”裴峥解释道,“回这边住,浪费时间。”
“你之前在家里住了很久。”裴让咬着吐司面包,含含糊糊地说。
“跟你有关系吗?”裴峥反问。
“可能有呢。”裴让抬脸扫了他一眼,很快低头去消灭芝士裹满了的煎蛋。
裴峥拍了裴让脑袋一下,没回答,自顾自拿下衣帽架的外套,出了门。
*
虽然裴峥敷衍裴让说和以前一样,但他也明白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至少这小子跟他说话的态度都变了许多。
不过也没什么好惋惜的,他找到了一些新乐子。
若不是公司这边脱不开身,裴峥都想立刻实行他的新玩法。
到底工作要紧,虽然裴峥到现在也不怎么明白这个“要紧”指什么方面。
他不是很热爱工作,接手公司也只是因为想拔除祖父残余的威胁,从而悄无声息地掌控祖父无依无靠的老年生活,直到最后将祖父送走。
把手上的产业转交给伯父或者姑母也不是不可以,他们二位多多少少有些能力,但裴峥不愿意看人眼色生活。
他又没有出省或出国定居的打算,想在市里安稳地生活下去,得自己手上有资本。
再者,现在的伯父就已经很烦人了。
说来也是奇怪,一般人有他这样奇怪到残忍的成长经历,估计巴不得逃离故土,忘记与过往相关的所有人。
他早年想逃过,也尝试过。
失败了。
但现在裴峥已经体会不到那种想逃离的心情了,也许这与成长有关,他在帝都读书的那几年,慢慢地剖析着自己,也慢慢得出了逃离并不是治愈过去的解药。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他有过一段正常的家庭生活,哪怕短暂得如同生命长河中的浮光,但也闪闪发亮。
他在故土以外的地方,寻不到这片浮光。
可能祖父当年同意他外出求学,不仅是他苦苦劝说的结果,还是祖父笃定着有那么一股力量牵绊着他,让他无法逃离无法割舍。
好在祖父也不是什么半仙神算子,他算不到自己的晚年,算不透裴峥的真心。
或者说,他没有把裴峥当回事,认为裴峥从来都是局外的人,不屑于算计裴峥。
但裴峥又不是傻子。
于是,不是傻子的裴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长成了一个无趣无聊的大人,能找的乐子也那么低级可笑。
要被裴让看透这些,那他会更加的可笑吧。
*
裴峥周末回来,也就是周五的晚上。
裴让在备忘录上戳戳点点。
周四周五的白天,他要去学校进行一模考试。
考完就能见到裴峥,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他忘记给裴峥说模考的事情,不过可以等到出成绩了再说,他对他成绩的稳定性很有信心。
可能到时候会被裴峥嘲讽吧,毕竟裴峥学生时代的分数让他高攀不起。
这也无所谓,他又没拿裴峥当学习的榜样。
裴峥是他……春.梦对象。
裴让其实想给裴峥换一个正式的称呼,但思来想去都不如春.梦对象合适。
他根据以前从生物教材上学到的常识,了解到自己对裴峥这样的情愫,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
过了这段时间,躁动就归于平静。
可惜还在躁动中的裴让,想到的最好疏解方式,是怼裴峥嘴上啃一口。
反正裴峥没挣扎,他不但没挣扎还反咬裴让一口。
成年人真了不起哦,大八岁真了不起哦。
离周五晚上还有四十六个小时。
还要等好久。
裴让扒拉着手机屏幕上触碰不到的指针,不甘心地承认,他确实有点想裴峥。
*
一模考试的考场是随机分配的,裴让没有在自己的考场见到任何一个以前班级的同学,他因此长舒一口气,庆幸免去不少麻烦。
题目偏难,裴让挑挑拣拣地把自己会做的题目做完,每场考试一结束就直接回家,忽略掉沿路互相对答案的同学们。
他心态一贯好得很,在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后,还能想象晚上见到裴峥的情景。
下午五点就结束考试,时间还早,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还在上课,初中部那边刚刚放学。
他避开人群,本打算和之前一样回家,但看见那群初中生,想到了自己初中时的老师。
他调转方向,往初中部去,不晓得能不能见到初中的物理老师。
要能见到,他可以跟老师说,大刘的作品改成了电影。
初中时期,他的人际交往要正常些,虽然没什么朋友,但也没什么对头,跟老师们的关系也融洽。
高中的大多数人也正常,不过就是他遇到了几个不正常的人。
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几个不正常的人就毁掉了他的高中生活。
最后竟多亏了裴峥,他才脱离那样糟心的生活。
明明裴峥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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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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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让运气不错,走到初中部的教学楼下,正好看见走廊里他老师搬笨重仪器的瘦削背影。
他快步追上去,喊了一声“夏老师”,在人应声后就试图接手仪器。
“行了,我办公室就在前边,没两步路,我自己搬。”夏老师温声细语,笑眼弯弯,“不能每次你来看我,我就让你搬东西吧。”
“也没搬几次。”裴让讪讪说。
“一模考试,考得怎么样?”夏老师又问。
“还行,我尽力了。”裴让如实答。
“你反正没问题的。”夏老师说。
说话间,他们师生俩就到了办公室门口。
没法帮忙搬仪器,裴让很自觉地上前推开门,让老师畅通无阻地进去。
老师一放下仪器,就招呼裴让落座,自己又忙忙地去倒水。
“您是要下班了吧,我会不会太耽误您?”裴让不肯坐,纠结地站在办公桌边上。
夏老师把一杯温水递他手上,“我今天值夜班,还有些孩子上晚自习,我得守着他们。”
“你多待一会儿,我也高兴。”
夏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教裴让的时候才大学毕业二十出头。
对于裴让来说,她既是老师,也是姐姐。
“我就是想着今天考完试放学早……”裴让有些局促地捏着水杯,“然后就是,我今年春节去看了《流浪的球》的电影。”
“改编得还行,是不是?”夏老师笑开来,“只不过年轻的演员演技挺生硬,也没有拍完整部原作。”
“是,我还遗憾没看到太阳氦闪呢。”裴让轻松了些。
以此打开话匣子,师生二人聊开来。
夏老师还说请他去教室食堂吃晚饭,他婉拒了。
“我回家吃,嗯,我哥今天回来。”解释的时候,裴让还有些不好意思。
“哦,我听袁老师说过,你最近都是跟你哥哥一起住。”夏老师了然地点点头,“有亲人照拂着,挺好,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听您这么说,感觉我很孤僻的样子。”裴让忍不住吐槽。
“孤僻说不上,那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就是觉得你很孤独吧。”夏老师轻轻笑着,“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虽然习惯了也就那样,但总归有个人陪着会好些。”
可能老师说得对,不过裴让没到那个年纪,所以他也没觉得对在哪里。
他和裴峥,不是什么互相陪伴的单纯关系。
各有所图,各取所需。
罢了。
*
告别老师,裴让往校门口的方向去。
经过高中部的教学楼时,他被许久不见的林守拙叫住。
“裴让,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很久了我就要跟你走吗?
答案是否定的,裴让礼貌地拒绝:“抱歉,我还有事。”
“耽误不了你多久。”林守拙却直接上手推搡,“说完我们就两清了。”
但林守拙把他推搡去的方向,不像是个能说完两清的地方。
那是教学楼背面少有人行的死胡同,胡同一边是教学楼,另一边是围墙。
裴让本来能够轻易逃脱,奈何被推到了这里,他都有些好奇林守拙的两清方式。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针对你吗?”林守拙直接把裴让按到了墙上,好在裴让身后的背包给了些缓冲,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结果林守拙的拳头就飞过来,直冲他脸。
“我最讨厌你这种无所谓的表情!”
裴让攥了他手腕,硬生生将这拳头挡下:“我是来听你讲道理的,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有话快说。”
林守拙咬牙挣开他的桎梏,活动着被掐出手印的腕子:“我承认,先开始针对你,是因为你的身份。”
“毕竟裴峥哥跟我关系好,我可不愿意看见他因为你的存在而烦恼。”
“所以你果然暗恋裴峥?”裴让油盐不进。
林守拙被激得要再给裴让一拳,好在手腕的疼痛让他暂时消停了些。
“我可没有你那些龌龊心思。”林守拙啧了声,“后来渐渐地也不关裴峥哥的事,我只是不爽像你这样的私生子,凭什么过得那么轻松惬意,凭什么拥有裴峥哥那样的哥哥?”
钥匙以前,裴让会怼他一句,喜欢这样的哥哥你拿去,但现在他对裴峥有了龌龊心思,可不能轻易送人。
于是他说:“你哥哥对你不好吗?”
林守拙的哥哥应该就是半夜给裴峥打电话的那个林守一,裴让莫名地有些在意这个人。
谁知这句话就踩着林守拙雷点了,他不管不顾地冲裴让挥拳过来,裴让几次抵挡无果,干脆就和他斗殴开来。
最后以裴让把林守拙按在地上结束。
好久没打架了,他功夫还没减,真好。
“我自己来总结一下吧。”裴让也没忘记谈话的主题,“你是把对你哥的不满发泄到了我身上,而你自己应该拿你哥没办法。”
林守一没有反驳他,只目眦尽裂地瞪着他。
“那你真是个懦夫啊。”裴让不客气地说。
林守一瞪着瞪着他,反而笑出声来:“是,我的确是。反正针对你,你也就一个人而已;针对我哥,是跟我一家子的人过不去。”
“你压根就不知道,有一个大家眼中完美无瑕的全能哥哥的压力和痛苦,我什么都要比着他来,什么都要以他为标准。”
“更让人不爽的是,我哥对我很好,好到我都没有找他茬的资格。”
很长一段话,林守一笑到喉咙发干,尾音拖着淡淡的叹息。
裴让没太搞懂他这样的心理,可能是因为裴让的哥哥是裴峥。
裴峥绝对说不上是什么绝世好哥哥。
“你这是在嫉妒你哥。”裴让得出书本上的结论,他在语文阅读题的文章里读到过类似情节。
很快他就放开林守拙,他发现自己滚了一身灰,赶紧起身拍一拍,而后才察觉到自己手肘和膝盖轻微的刺痛,可能是擦破皮了。
“可能吧,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林守拙慢吞吞坐起来,没有站起身,他就这样仰面看着裴让,“所以我一直希望裴峥是我哥,但后来发现裴峥更在意你这个亲弟弟。”
“那你误会了,我和裴峥半年前才熟悉起来。”裴让拍了半天,没拍掉裤子上的灰,更别说别的地方,只能回去换掉了,“他现在算我半个监护人,照看我是他的一种义务。”
前几天在裴让的努力下,裴峥已经不是他的监护人了,可以随时让他滚蛋。
“你这么说谁能相信?”林守拙冷哼,“裴峥哥对我们这些朋友家的弟弟妹妹,都很用心,从我有记忆以来,逢年过节,他都会送礼物,我念叨了很久的手办模型都是他送的。”
有记忆以来的逢年过节,裴让草草地算了下,裴峥给林守拙送了四十次以上的礼物。
但裴让只有两个礼物,有记忆以来。
他心里的不爽腾地一下涌上来,然后他照着林守拙的脸就是一拳,又一拳。
“对了,还问你一个事儿。”裴让半蹲下.身,揪了林守拙的领口,“裴峥和你哥关系很好?”
林守拙咬紧牙关,没打算回答,裴让就作势要将他后脑勺按地面。
他大抵是怕了:“……他们初中那会儿就认识了,十几年的铁哥们。”
裴让一把将林守拙丢下,听见他后脑勺落地,才起了身:
“以后别来烦我,咱们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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