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我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生活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头。
无非是为了两字,复仇!
报我顾家满门冤债仇。”
第221章 背德忘恩56
白皙修长的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
拢住的掌心,是那高悬的皎洁明月。
“我想的就是往上爬,爬得再高一些,万一在爬的过程中摔死了,那也是我自己的命数,能去和家人团聚,也算得一桩美事。
可是那天,我在储秀宫外的宫道上碰到了他,就不想死了。”
顾爻像是想起了什么,竟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应敛,问道:“师兄,你见过琉璃花灯吗?”
应敛像是有些不解 ,“自然见过,你府中,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
顾爻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执拗,“不一样的,那盏琉璃灯,是我见过最美的,只可惜,我好像把它弄丢了。”
青年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遗憾,垂着眸,将手收了回来。
应敛蹙眉,他将手搭在顾爻肩上安慰道,“阿棠,若你不开心,我们就撂了这挑子,回药王谷去。”
顾爻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我让师兄备下的药,好了吗?”
应敛面色一僵,面色也沉了下来,“阿棠,你想好了吗?”
顾爻偏头,看着院中皎洁的月色,神色淡淡,“自然是想好了,既然这身子已经不中用了,那我就给小孩上最后一课吧。
教教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应敛垂着眸,有些哽咽,“阿棠,抱歉。”
顾爻笑了笑,“师兄不必自责,本就是我自己当年激进,只想着往上爬。
却没想到,这浅短人生的尾巴,还能碰上心悦之人。
命数使然,怨不得旁人。”
说到这里,顾爻的声音轻得不像话,眼皮也忍不住耷拉着,像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师兄若是愧疚,便将那药多放些糖,最好还是桂……花,糖。”
话还未说完,顾爻就已经头一歪,靠在椅背上睡过去了。
应敛抱起人,压下喉咙的梗塞,轻轻应了声,
“好。”
我一定会给阿棠研究出最甜的药。
寒疏等在房门口,就看到应敛又抱着人回来,皱了皱眉,迎上前去,“阿棠又睡过去了?”
眼前一片模糊,应敛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心那股子难过从心底泛起。
“阿寒……”
寒疏见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的眸子浮着水汽,声音也是这般委屈,叹了口气,从应敛手上接过顾爻。
没有半点压手,越发轻了。
将人放到床上,给人掖好被角,他才转头看着面前一脸难过的人。
“应敛。”
应敛抬头,看着那模糊的一道人影,一把抱住寒疏,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
“我也知道生死有命,可我学了这一身医术,不就是为了留住我想留住的人吗?
他们都称我为小药王,可是现在,我连自己的小师弟都留,留不住。”
冰凉的泪水滑入脖颈,却烫到寒疏心里。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应敛哭得这般伤心。
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寒疏轻拍着应敛的脊背,任由青年发泄。
***
正乾四年春闱,选了大批学子入朝,为大齐的死气沉沉的迂腐官场,注入了新的活力。
正乾四年六月,礼部侍郎,工部尚书,吏部尚书等十数位官员,被一封匿名的折子检举了罪行,尽数革职。
而这十数人,皆是阉党一派,一举发落,让本就式微的阉党更加摇摇欲坠。
大势所趋,而大厦将倾也。
朝堂之上,步韶栾也走到人前,占据了最高的核心地位。
所有人都在等着顾爻的下一步动作。
毕竟这一次被人算计,阉党也算是损失惨重了。
一向张扬跋扈的沈徇棠如此能忍,一看就是在憋着坏。
这几日还告病在府,更加验证了这个猜想。
而被认为要搞事情的顾爻,正躺在摇椅上,听着棠一给他念密信。
“江右宁王异动,似与赣南有所关联,还需进一步查探。”
顾爻挑了挑眉。
步谦言?
原来是这样啊。
江右富庶,起兵总归是要资金支持的,难怪林旭会与他勾连。
到如今才露出马脚,看来动作应该挺大的。
那步谦言为什么要与林旭勾连呢?
难道是因为他前两年看上一位农家子,去抓人的路上被土匪给阉了??
顾爻有些头疼,抬抬手,打断棠一,“这件事不必再查了,我心中有数。”
棠一一愣,点了点头。
应敛端着药进来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棠一手上的密信,他面色一沉,朝顾爻大步走来。
往日总会像是老鼠躲猫似的顾爻这次倒是格外坦然,他端过托盘上已经是温热的药,一饮而尽。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药没之前那么苦了,但嘴上还是要嫌弃两句的。
“师兄,你能不能把这药改得甜一点,真的很难喝。”
漂亮又脆弱的青年,蹙着眉,实力演绎者自己的嫌弃。
应敛本来想回一句“能给你配药就不错了。”
可是看到顾爻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微微蹙着眉,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拿着顾爻手上的碗,低着头闷闷道:“我回去研究一下。”
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顾爻疑惑,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让棠一继续念。
*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顾爻心情也好,所以回了宫。
刚一到若棠院门前,就碰到了匆匆而来的步韶栾。
少年看到人,像是有些无措,停在顾爻两步之外,也不像是之前那么黏人。
顾爻对上少年怯怯的,小心翼翼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陛下,来喝杯茶吗?”
少年的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赶忙跟上顾爻的步子。
步韶栾想要伸出手去牵顾爻的手,葱白细长的手指却又僵在半空,垂着头,收了回去。
只是落在青年背后一步,一同进了正屋。
熟悉清浅的檀香随着青年的步调萦绕在鼻尖,勾起的是步韶栾心底浇不下的渴望。
对这缕檀香的渴望。
对这朵海棠的贪慕。
想要将人紧紧攥在手心,让人再也跑不开。
步韶栾知道这样可能不对,但他控制不住。
他太害怕了。
背上的重量轻了,灵魂被一点点剥离开的感觉,真的太难过了。
难过到让人窒息。
像是刻在灵魂里的渴慕与贪婪,只有将人紧紧攥在手心,才能保护他不受伤害。
大片的血迹浸透了他的掌心,粘稠而窒息。
鼻尖散不开的血腥气,都像是一把枷锁,紧紧扣住他的喉咙。
直至死亡。
只有这一缕檀香是他能抓住的。
所以,放不开的。
步韶栾垂着头,掩在袖中的手捻了捻,紧握成拳。
第222章 背德忘恩57
顾爻看着面前垂着脑袋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像是罚站似的人,笑着一把将人拉过来,“陛下这是要当木头桩子吗?”
清浅的檀香越近,那颗忐忑而死寂的心,也随着浮动的幽微香气活泛起来。
步韶栾一把抱住顾爻,将脑袋放在顾爻的颈窝蹭了蹭,声音委屈,“我怕阿棠生我的气,从那次我们吵架,你就很少在宫中住了。”
顾爻身子一僵,像是想起了什么。
当时自己是冲动了些,回去就直接昏迷不醒了。
还好当时吵架了,不去早朝也没让人怀疑。
这半年,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藏不住了,才基本不回宫。
听着少年难过的声音,顾爻的心也是一抽,抬手也抱住步韶栾。
“是陛下做得太过分了些,若我不生气,你是不是还要将手伸到我院里,再伸到我府里,嗯?”
见青年的态度有所软化,步韶栾也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错了,阿棠别生气。”
“那陛下可要记着答应我的话,在为陛下扫清障碍之前,我不会离开的,好吗?”
步韶栾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少年的眸子明亮,垂着眼角,直勾勾地盯着一个人看时,总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你是他的全世界。
顾爻抬手,轻抚着少年眼下的乌青和眉间的褶皱。
“这段时日,没有休息好吗?”
步韶栾讨乖似的在那温凉的掌心蹭了蹭,像是一只做错了事要向主人认错的小狗。
“阿棠不在,我睡不着。”
顾爻听着这撒娇的话,有些好笑,却任由少年抓着自己的手腕。
“陛下怎么长大了,反而更喜欢撒娇了。”
步韶栾垂着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抬眼,慢慢牵住顾爻的手,再轻轻抱住人。
一连串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好像是对待易碎精美瓷器。
“也只对阿棠撒娇。”
说着,步韶栾又将人抱紧了些,轻嗅着幽微的檀香,那颗连日来漂泊不定的心也安定下来。
“嗯,那我今日就留在宫里吧。”
被青年回抱住的那一刻,步韶栾是真的想要将人揉碎在怀里,指尖一顿,还是选择轻抚着青年的脊背。
他知道沈徇棠吃软不吃硬。
上次青年决绝离开的背影还在眼前。
不能操之过急。
一定不能操之过急。
等到谋划完成,一切就会尘埃落定了。
这棵海棠树,他准备好了沃土,要将人圈进院子里。
他会将这株海棠养得极好,让他难离这片热土,再也离不开。
步韶栾在心里给自己洗脑,才维持住自己这副纯良无害的伪装。
“这是阿棠说的,不许反悔。”
少年像是抓住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一把将人圈在怀里。
身量本就高顾爻半个头的少年,这半年的身板越发结实,倒是将人圈了个严严实实。
顾爻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时光,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靠在少年肩上,轻轻应了一声。
“好。”
午后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连空气中轻轻浮动的灰尘,都带着难言的温柔。
这是这半年来,两人之间难得的温情。
*
正乾四年八月,赣南突然集结了一批土匪,苦阉党久矣。
号召天下能人志士一同打上京城,掀了这朝廷,拨乱反正。
起初没人觉得这帮人会成气候。
毕竟赣南有林旭守着,从没出过大乱子。
可是没想到此次,那帮本不被人看好的乌合之众,势力越发壮大。
正乾四年八月下,林旭率兵剿匪,牺牲。
一时间赣南守兵群龙无首。
几位副将内斗严重。
让本就混杂的局势更加捉摸不定。
一封封急报入宫,让本就动荡不安的朝堂更加混乱。
每天上朝,顾爻都感觉都跟逛菜市场似的,闹腾得很。
索性也就不去了。
这些时日,步韶栾也是忙得很,每天都找臣子密谈到深夜。
顾爻也懒得管他。
赣南内乱于九月初停歇,有一半副将带领着麾下士兵转投叛军。
其势力已成气候。
叛军一路北上,直指上京城。
一路上的守备军像是纸壳捏的,没一个能拦得住。
棠一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顾爻正在和自己对弈。
指尖轻轻一顿,然后落下一子,摇头笑了笑。
“小崽子还是太过急躁了。”
赣南叛军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以这种速度北上。
除非有人为他们开了绿灯。
想起这些时日每天着急上火,吵成骂街泼妇的朝臣们,顾爻就是一阵心疼。
啧,惨哦。
实在是惨啊。
待白子获胜,顾爻轻啧一声,放下手中的黑子,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棠一。
“暗卫还剩几人?”
“棠字暗卫共三十人,棠十,棠十一于暗探任务中死于江右。
棠三十,棠二六死于护卫密信回京中。
……
棠十二,棠十五于秋闱中护卫主子,光荣而死。
……
如今棠字暗卫除去棠二,剩余十人。”
顾爻听着棠一的汇报,忍不住捻了捻指尖,“都有好好安葬吧。”
“都有好好安葬的。”
顾爻点了点头,“那剩下的这些人,都按着原计划吧。”
棠一一愣,像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虽然早知道有这样一天,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主子……”
顾爻抬手打断他,“不必多说了,暗卫第一准则是什么?”
棠一低头,“以主子的意志为意志,以主子的命令为最先。”
“那你就不该多言。”
棠一起身,将身子又弯下去几分,“是。”
顾爻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棠一退下,抬头看了一眼,阳光落在那张昳丽的脸上,显得那般梦幻而不真实。
像是一碰就破的精致纸灯笼。
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天,还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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