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会儿,季汀缓慢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来。
路清宜瞧着她的脸色,指尖轻轻捏住季汀的衣角,轻声说:“我刚刚是在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季汀视线下移,望进她清澈坦然的杏眸,平静的心湖突然泛起阵阵涟漪。
郁闷一下子全消了。
瞬间被喜悦和满足代替。
季汀压住上扬的唇角,忍不住解释道:“我也不是很在乎你喜欢谁,我就是不喜欢言而无信。”
路清宜说:“好,我知道,那你先坐下来吧,我跟你说。”
季汀正心神荡漾,闻言,顺嘴问了句:“坐哪儿?”
路清宜坐的沙发只能容得下一人,她听见问话,饶有兴味地瞥了季汀一眼,微笑说:“坐对面呀。难道,你想坐这里?”
她坐直身体,掌心向下,轻轻拍了几下大腿。
语气诙谐而温柔,像是哄小孩似的:“江同学想要的话就来吧。”
季汀耳朵一热,昂着脖子说:“谁要坐你腿上了?”
“没关系啦,我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
坐下后,路清宜认真地看向季汀,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会去益大找我爸爸,让他和妈妈好好谈一次。”
季汀想起前几日路清宜和他父亲的对话,迟疑道:“你希望他们是离婚还是继续在一起生活?”
路清宜无意识地绞起手指,淡淡道:“离婚。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这些年,是因为我,才一直勉强维持着,妈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季汀说:“父母之间的对错跟你无关,别什么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路清宜心一暖,轻轻“嗯”了声。
“你什么时候去?”
“下午。”
“这么早,你能走路吗?”
“没关系的,我已经不疼啦,你看。”
路清宜似乎要验证自己说的话,她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示意自己没事。她走的很快,一个没注意,拖鞋磕到了桌角,路清宜连忙迈开右脚保持平衡,只是,膝盖的疼痛让她反应慢半拍,整个身体往□□斜过去。
“啊!”她惊呼一声,本以为要摔倒了,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阳光晒的木香味道,令人安心。
路清宜的脑袋刚好压到季汀的胸口。
很柔软,也很香。
耳畔是清晰的心跳。
路清宜微微抬眼,又低下头,脸上浮出两团红晕,轻声道:“谢谢。”
季汀侧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推开她,语气淡淡地说:“站稳了就松手,都说了不能走路,你还逞强。”
“对不起。”路清宜轻轻一笑,认错很快。
季汀闷闷地“嗯”了声,扭过头,看向鱼缸里自由自在游泳的小金鱼。
路清宜瞧见她耳根逐渐蔓延的粉红,悄悄勾了勾唇。
又害羞。
半晌,季汀转过脸,问路清宜:“下午一定要去见你爸?”
路清宜点头:“嗯,妈妈想跟他当面谈离婚的事。正好,我也想问他一些事情。”
季汀抿唇,征求她意见:“让雯姐送你去,你可以吗?”
路清宜轻笑:“好。”
……
马路车辆稀少,车窗外的绿树景物迅速倒退着。
路清宜表情凝重,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微风将她鬓边的发丝吹乱,她却浑然不觉。
季汀看出她的紧张,于是问她:“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路清宜扭过头,轻轻一笑:“没事,我自己去就好。”
季汀若有所思,点头:“嗯。”
毕竟是别人家事,她这个外人插足太多不方便。
“但是,我还是有点害怕。”路清宜绷紧的身体松懈了下,往后靠了靠。她看向季汀,杏眸潋滟着盈盈水光,嘴唇缓缓蠕动着:“要是江同学能给我点勇气就好了。”
季汀挑了挑眉:“怎么给?”
“比如这个。”路清宜伸出手,虚空抓握了握。
季汀沉默片刻,问:“你什么意思?”
汪艺雯边开车边发出“咯咯咯”的笑,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老板,她是要你牵她的手,这你都不明白!”
路清宜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季汀愣住,抱住手臂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路清宜见她不作声,又伸手演示了一遍:“可以吗?”
季汀扭过头。
四目相对。
路清宜两个小酒窝都在漾着清浅的笑。
看得人都醉了。
季汀眯起眼,像初次认识她一般,认真打量起她,“我发现,你和我认识的路清宜真的挺不一样的。”
路清宜眨眨眼,说:“有吗?”
季汀说:“嗯,现在变得很厚脸皮。”
和父亲结婚后,路清宜就没怎么笑过,整日郁郁寡欢,像个任人摆弄的玩偶。
现在的路清宜,很灵动,很有生命力。
说罢,季汀伸出手,掌心对准了路清宜的手心,随意拍了两下,而后抽回,继续抱起手臂,冷哼道:“可以了?”
路清宜歪头一笑:“嗯,谢谢江同学,这个是奖励哦。”
说罢,她握住季汀的手,将一个草莓牛奶味的小糖果,和一对兔子小发卡,轻轻放进季汀掌心。
“希望你会喜欢。”
“……”
季汀眼皮子跳了跳。
这是被当成小孩子哄了吗?
“噗!”驾驶位的汪艺雯突然笑出猪叫,季汀淡淡扫她一眼,汪艺雯立即闭上嘴。
益大环境清幽,学生三三两两路过。
路父的办公室,位于三楼最里面。
季汀和汪艺雯在拐角处等路清宜,晃眼间,季汀看到了个倩丽的人影,和男人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她在照片中见过,男人就是路父。
而女人的样貌和言行,很像婚礼时,路清宜家里出席的唯一的那个亲戚。
彼时,八岁的季汀躲在婚礼现场的角落,女人还走过来向她搭话。
她说:“其实,你的这位新妈妈这几年受了许多苦,希望她在你们家能过得好一点,幸福一点……”
好一点,幸福一点。
路清宜在季家过得幸福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但这一次,路清宜喜欢的是自己。
如果她永远留在这里,留在十五年前的世界,可以改变路清宜未来的结局吗?
汪艺雯见季汀盯着人影出神,于是问她:“老板,您怎么了?”
“没事。”季汀神色复杂,冷笑道:“只是想到,某些父母连外人都比不过。”
……
路清宜从办公室出来时,表情淡淡的。
季汀没多问,说:“下午时间还很长,你要是不着急回学校,一起出去喝杯咖啡?”
路清宜微愣,似乎没想到季汀有主动邀请她的时候,眼一弯,欣然同意:“好呀。”
汪艺雯提议说:“要不去城南的长盛街道吧,我记得那有许多老茶馆和好玩儿的。”
季汀想了想,点头说:“好。”
长盛街是益州市上百年的老街了。
兰香优雅,矮楼建造颇具古风古韵,大理石铺就的地板,格调十分情趣。
两边街景多数是书店、围棋院象棋室、还有各式各样的茶楼和咖啡馆,不同于繁华的北街,这里步调稍慢些。
路清宜由最开始的心事重重,也变得逐渐放松。
汪艺雯从后视镜瞄到她神色,笑笑说:“路小姐很少来这里吗?”
路清宜说:“嗯,没怎么在益州逛过。”
汪艺雯:“那以后可以常来呀!我们老板就住在城南区,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都可以去接你的。”
季汀挑眉,忍不住插话道:“雯姐,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汪艺雯回答说:“老板您的。”
“知道就好。”
季汀侧过脸,望了路清宜一眼,路清宜抬眸,正好冲她微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季汀轻哼一声,立即转头,碰巧车子突然急刹车,季汀头这么一转,额头刚好撞上窗户,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空气里一阵寂静。
谁都没说话。
路清宜反应过来后,连忙凑上去,刚要问季汀,就听见汪艺雯说:“刚刚巷口突然冲出来个小孩,吓到我了。刚刚好像听到好大的响声,是不是谁脑门磕窗户上了?”
话锋一转,汪艺雯回头,问:“老板?是你吗?您的头……没事吧?”
季汀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面向窗户,听汪艺雯这么问,眉不耐地一挑。
头,其实没多疼。
就是觉得当着路清宜面,磕到窗户,有点子尴尬。
好半天,她憋出一句:“没事,你继续开车。”
汪艺雯:“哦好。”
路清宜不放心她,坚持要检查一下额头,季汀都拿手挡了回去。
几个来回下来,路清宜终于放弃,无奈地收回手了。
季汀抿了抿唇,松了口气,继续看景。
她小时候那会儿,就喜欢逃课出去看人下象棋围棋,工作之后,要么宅家,要么宅公司,很少出去逛街,现在看东西也新鲜。
不过一会儿,季汀注意力就被马路边上的棋社吸引。
内室典雅,放置着□□张桌子,每个小房间用绿植红花格挡,十分有情调,靠右的书桌上,一位大爷和一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着,周边围了一圈儿人。
季汀让汪艺雯停车,想下来走走,她扭头,朝汪艺雯说:“你和路清宜先去,我进去看看。”
汪艺雯说:“好。”然后扭过头,就看见路清宜趴在窗户上,朝季汀方向张望的小眼神,像是不舍。她凑上去,手肘捣了捣路清宜的胳膊,坏笑道:“哎,路小姐,刚跟老板分开一秒就舍不得啊?”
路清宜面色微红,收回目光:“不是,就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江同学还喜欢下象棋。”
“老板喜欢的可多了,反正她现在也不在,我问你点儿问题,你必须得告诉我啊。”
“要问什么呢?”
“这你先别管了,快走快走!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汪艺雯说着,就边拉边拉着路清宜,走进一间咖啡馆。
……
棋社。
天热,男人额头热的直冒汗,老大爷拿着蒲扇,气定神闲:“小张啊,你这俩车可已经全被我吃掉喽!太阳眼瞅着就快落山了,你怎么还不走下一步啊?”
小张擦了把汗:“你那么着急干啥,再等等。”
须臾片刻,小张自信落子:“下这儿,我看你往哪儿躲。”
老大爷迅速落子:“哎哟,看老头子我反客为主,双马擒王,你还不赶紧认输?”
“怎么会这样……不行不行,我要悔棋。”
周围有人起哄:“老张你下这个位置,就不信堵不住他!”
季汀看向起哄的人,微微蹙眉:“观棋不语,落子无悔,棋的规矩,不用别人教你吧?”
起哄的一看,是个年轻小姑娘出言教训他,不悦道:“小屁孩懂什么,走走走,赶紧出去!”
季汀没动,微笑说:“我不懂,但我也能看出这位大爷赢定了,就算他让你九子,你也赢不了他。”
谈话间,老大爷抬头,瞥了季汀一眼,澄澈的眼睛闪过几抹讶异之色,摸着胡须说:“哟,这位小姑娘,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人呀。”
季汀微笑道:“我是益州本地人。”
老大爷摸摸空荡荡的胡须,哈哈大笑:“你刚刚说的话我听着舒服,你们这些人就承认吧,无论是象棋还是围棋,就没一个人比得过我的!”
众人唏嘘不已,青年也愤愤离开了座位。
季汀刚要走,大爷叫住她,笑眯眯道:“小姑娘,你今天可帮了我忙啊,你要是不制止他悔棋,恐怕我就输喽!”
季汀秀眉舒展开,语调淡淡道:“你怎么可能输呢,我看刚才,有好几手你都是在故意让着他呢。”
大爷乐呵呵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也会下象棋?不如和我这老头子下一盘?”
季汀礼貌地笑:“不好意思老爷爷,我和朋友在逛街,可能没时间了。”
大爷摇着蒲扇,摆摆手,不勉强她:“好好,那有机会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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