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凝捂着胃部,抬头看着柳隋。
“不想做什么。”柳隋哑声而笑,望着夜空,他神情落寞,呼出一口长长的叹息:“只不过想多一个人,同我这般痛苦罢了。”
萧凝平静了下来,问他:“你可有办法将我恩公送出去?”
柳隋看了眼梁昭:“这个不难。”少顷又道:“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本宫可以保下你们所有人的命,还可以带你出去。”
“娘娘在说笑吗?”柳隋轻笑起来:“你都自身难保了……”
萧凝打断他:“我是他求来的和亲公主,代表两国盟约与和平,他南宫厌敢动我吗?杀了我,我的好皇弟会放过他吗?我前一刻刚死,后一刻夏国的铁骑就会踏平鹿京。”
柳隋痛快道:“我明日就送他出去。”
梁昭在一旁半天都插不上话,这二人将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萧凝朝他粲然一笑:“恩公本不该牵涉其中。”
她一口一个恩公的,梁昭举起手,示意她打住,“我叫梁昭。”
柳隋提着灯走去后,萧凝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靠在门框上,整个人弥漫着颓然感。
她轻轻叹了口气:“父皇虽然儿子众多,但仅仅只有我一位公主,所以在母妃去世后,我的宠爱还和从前一样。”
“而萧荧却不那么好,他迁出了昔日居住的宫殿,身边只留一个小太监伺侯,大冬天的衣衫单薄双手冻的青紫,他还骗我说是练功时摔的。我还真就信了。隔了两个月后,父皇将我送到了南边去养,数年后才回到上京,再见时,他已然成了一个小少年。后来东尧的人求亲,我不愿意嫁,于是怀疑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南宫厌为何会突然闯入我的宫内,偏偏那么巧,我怎么会猜不到,猜不到他想要那个位置。”
萧凝的身驱仿佛融于了黑暗,冷声道:“我偏偏不遂了他的愿。”
她缓了缓声,嗓音不自觉带上了哽咽:“直到那日我看到二皇兄和别的兄弟一起欺负他,他一个皇子居然被一群下人殴打,脸被踩在脚底,肆意的言语羞辱,后来泪水模糊了视线,我都看不清楚他挨了多少个耳光,那群罪魁祸首笑的前仰后合。”
萧凝的眼泪簌簌流了下来,最后已泣不成声,“他被关在铁笼里,猎犬将他撕咬的鲜血淋漓。”
她不明白,同为父皇的儿子,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去折磨自己的手足弟兄。
萧凝不敢再回想当时的场景,猎犬的尖牙和利抓上挂着些许碎肉,笼子里的人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
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那双亮亮的眼睛,她都以为他死了。
梁昭静静的听着,原书中只写了男女主角的爱恨情仇,丰功伟绩,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炮灰角色的过往只字不提。
这场闹剧随着萧凝的出现而结束,萧荧死就死了,父皇儿子众多也不在意这一个,她从小受宠,再加上东尧的求亲,自然没人敢动,抱已经快昏过去的他,萧凝的身子不断的颤抖。
血腥气冲蚀着她的鼻腔,熏得她几欲作呕。
后来她来到了东尧,那些拉着她衣角跟在背后喊“姐姐”的日子,终归是再也回不去了。
也不知她这一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故土。
但如今最该死的就是南宫厌,她隐在心中多年的恨意终于能找到源头,竟然是说不出的畅快。
风轻轻吹起她的头发,萧凝在廊前靠了许久,如同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次日寅时,梁昭混在每日鹊鸠宫中运送废料的队伍中出了宫。
系统给了新指示,在他马不停蹄赶往北国的途中,却听闻北国皇宫无故失火,燕州布防图被盗的消息。
北国皇帝大怒首当其冲怀疑到了南宫厌的头上,二人如今正狗咬狗。
梁昭勾唇一笑,杀人放火,这确实是萧荧喜欢干的事。
他调转方向朝燕州而去,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
燕州城遥遥地出现在视野里了,此城位于北国东侧,群山环绕,地势位置非常好,夺下燕州夏国日后若要东伐会更有利些。
离城门百米的位置下驻扎着夏国的大军,绵延数里黑压压一片,士兵身上的铁甲和手中的长戟泛着肃杀之意,玄色绣着金色字体的旌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已经交战了两个回合,战场上硝烟弥漫,余烬未熄,长矛折断插在土地里,血与泥混在一起,放眼望去却不见一具战死之人的躯体,显然已经被清理过了。
燕州青灰色的城墙上还有战火轰炸过后的焦黑。
夏国兵临城下却迟迟未动。
两军对峙间,梁昭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抹身姿挺拔的身影,他身着银色盔甲,玄色的护腕包裹着清瘦的腕子,头发高束在脑后,肩披绣着龙纹的黑色披风。
萧荧在拿到燕州地图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聚起大军,打了北国个措手不及,不过数日燕州的十二座城池便悉数沦陷,北国的人被迫躲进这座最易守难攻的一座。
城墙之上已经死伤惨重却还在垂死挣扎。
“赵施将军!我皇念你是个人才,只要你肯投降便放你一条生路。”
那名唤赵施的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面上布满灰尘,胳膊上的伤随意用条白布包扎起来,上面还渗着血。
闻言哈哈一笑,朝底下的人喊道:“我赵某宁战死,也决不降,尔等休要再多言!”
“胜败已成定局,赵将军不会还指望你们的援军吧?”
赵施冷哼一声:“你还是省省吧。你若有能耐大可攻进来。”说完不再理会他。
第十四章
对方油盐不进,下方叫阵的将军看向萧荧:“皇上……”
“不必多言,进攻。”
“遵旨。”
他拔出剑举了起来,朝后方大军道:“攻城!”众将蓄势待发。
“住手!”那声音自远处传来,却清晰的让所有人都听见,众人目光不由自主都移向响声来源。
只见从不远处出现一匹枣红色的马,长长的鬃毛像火焰,正朝这边飞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一蓝衣男子。
他穿过千军来到了萧荧面前,“摄政王请陛下停战,即刻回宫。”
萧荧的脸沉了沉,接过对方双手奉上的手令。
“摄政王可知燕州十二城如今仅剩眼前的这一座?”
将手中的信封打开略扫一眼,白纸黑字寥寥几行,在落尾处盖着萧御的印章。他顺手一抛,砸到那蓝衣人的脸上,纸张掉在地上。
“陛下不要为难属下,摄政王请陛下即刻回宫。”
“陈将军,杜将军,陛下年纪轻不懂事,你二位一把年纪了,难道也随着胡闹吗!摄政王有令让陛下回宫,若出了差错你二人可担的起?”
蓝衣男人朝着皇帝身边的二人发话。
那二人听了这话后互相对视一眼,神色变得为难起来。
杜明将军犹犹豫豫道:“这…..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损伤了龙体我二人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萧荧侧目看着他,冷道:“再废话,朕现在就砍了你。”
另一侧的陈将军慌忙下马跪在地上,“陛下息怒!阵前先斩自己人,恐乱了军心啊!”
“臣也觉得杜明将军言之有理,还请陛下先行回宫。”
“哈哈哈!”城墙之上传来哄然大笑。
“好好享你的福不行吗?小毛孩子,学什么大人打仗。”
“你们瞧瞧他这模样。”赵施“啧啧”了两声,又惋惜道:“若是生个女儿身,我皇必定求娶。”
说完引的敌国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萧荧眉梢轻挑,长眸微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语羞辱,和调侃而气急败坏。
这一战,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取胜。
早在许多天以前,萧荧便暗自调兵遣将,在燕州防布图到手的时候,他立马发兵,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
但同样也有一定的危险,将所有的兵力都调往过来,那夏国其他的城池的兵力必然会减少,也给了别人趁机偷袭的机会。
如今将赵施他们困在里面,连只苍蝇都不放进去,等他们粮草一断,饿也能把他们饿死。
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得尽快攻下,但萧御临时发难,这几个人婆婆妈妈的拖后腿,他动不了萧御的人,又不能真的阵前降罪于两位将军。
三人不为所动,连带着其余监军和将军都齐齐跪倒在地,犹犹豫豫起来,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蓝衣男子挣脱束缚他的兵卫,继续火上浇油,“请陛下回宫,不要惹王爷生气。”
已经开始威胁他了。
萧荧紧握拳头,指甲开始泛白,城墙上是看热闹取笑他的敌人,面前是无视他命令的下属。
系统:【新任务解锁,请宿主助宣帝夺下燕州。】
梁昭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骂咧咧。
我卖给他了是吧?还夺燕州,我一拳打十个也破不开城门啊。
梁昭四处看了下,在一旁的沙土里发现了一支长弓,那弓足有半人那么高。
他在地上捡了几支沉甸甸的铁箭,抬起一只脚拉弓上箭。还好原主的射箭的技巧都还保留了下来。
铁箭“嗖”地飞了出去,随着破空的的声音,蓝衣男子轰然倒下,箭穿过他的太阳穴,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断了气,盛气凌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口中溢出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泥土上。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的呆住,等回过神来便四处寻找着,不知是对方敌还是友。
却见离他们数十米远的一处土坡上,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他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让人看不清脸,额前的发丝随风而舞被渡上柔光,粗布衣裳上沾了不少泥土。
那人扔下长弓,跳到平地上,逆着夕阳的余晖而来,一步步的走到萧荧面前,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在两人静谧而长久的对视中,梁昭懒洋洋道:“果然你没我不行。”
萧荧不语,几位将军面面相觑,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没敢说什么,毕竟连陛下都没说什么,。
“这江山之主,现在还是他萧荧。”梁昭顺手拿走卫兵手里的弩箭,射向城楼之上的赵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施已经被射掉只耳朵。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
赵施捂着耳朵哀叫不停,城楼之上乱做一团。
梁昭的话同时也在给众人提着醒,如今皇位上坐的是谁。
整了这么这一出,士气立马高昂起来。
萧荧拔出剑,一声令下,开始了攻城,脚下的大地掀起一阵尘烟,犹如海潮般铺天盖地袭来,杀声四起,数百人轮番上阵,架着梯子往城墙上爬,用巨大的木桩撞开了城门,夏军涌入城内,响起刀剑相击的声音。
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夺下了这最后一座城池。
降者赏,逆者诛,萧荧下令,不得抢夺寻常百姓的财物,不得滥杀无辜。
赵施战败被斩于城墙之上,在城门关上的半柱香的时间里,北国援军已至,只差一点死的就是他们夏国。
萧御早得知了援军会来的消息,所以派人来带走萧荧,燕州的那十二座城他不在乎,数十万大军他也无所谓。
他出来没有开疆拓土,南征北战的豪情壮志。
若萧荧被带走了,城外的将军和数十万大军,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这样一来,萧荧就成了一个失败者,便会永远活在自责与不甘之中,再也爬不起来。
可惜萧御的算盘落空了,萧荧在出了北国皇宫的时候,就已经传了书信出去。
凌风华此番必然会派兵前来支援。
那他何不连援军后路都给断了,城内的人早就溃不成军,若在北国援军到来之前攻下,那他就和后方的夏国军队一同守株待兔,让北国援军有来无回。
可若迟迟破不开,燕州城内所剩粮草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萧荧只需要转身对付援军即可,城里的那些几百个残兵败将,敢出来就得死。
不过是占着燕州城墙高而坚固,和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死死僵持着而已,根本成不了气候。
无论怎么看,萧荧的胜利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如今燕州已成为夏国的地界,任谁来了也已无力回天。
天黑了下来,士兵举着火把清扫战场,三两个人将城中战死的尸体抬了出去。
一桶水泼到梁昭脚边,他飞快的往一边跳去。
“失敬失敬!没打湿吧?”
对方抛下手里拎着的木桶,一脸的歉意,上前询问,待看清人后,惊喜道:“壮士,是你啊!”
梁昭抬眼,发现是阵前的那位陈将军,是来清洗青石地板上的血迹的。
“壮士,你是在找皇上吗?他去练兵场处置战俘去了。”
“多谢。”
“你不认得路,我带你去。”陈将军这人一向自来熟。
他们这些武将一直被摄政王手底下的人所打压。
派去了鸟不拉屎的小城成天混吃等死。好不容易等到这次燕州一战,正准备活动活动筋骨。
可是临到阵前摄政王又让人撤兵,千军万马和皇帝,硬是奈何不了传信的一个亲卫。
他们这些个将军元帅的,征战沙场,浴血奋战多年,到头来还得窝窝囊囊的唯命是从。
本来都打算撤军了,可梁昭的那一箭重新燃起了他们的斗志,不仅让解决了麻烦,还接狠狠打了摄政王的脸。
真他娘的痛快!
练兵场上,萧荧批着赤色锦袍,祝小侯爷和大将军傅霄两人,因为处置赵施等人而意见不和,争执了半天。
祝小侯爷的母亲是萧荧母亲的嫡亲妹妹,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北仑老侯爷,一生立下战功无数,他从小便跟着父亲四处奔走,后来老侯爷战死沙场,候夫人不久之后也跟着去了,独留年仅十岁的祝尘一直养在外面,直到新帝登基才回到了上京。
小侯爷满腹经纶又伶牙俐齿,骂起人来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而傅将军一介武夫,为人又敦厚老实,连被骂了都没听明白,直到发现周围人的表情,才发觉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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